《黯然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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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然销魂-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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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肉麻到了极致的话,因为实在太像马屁,不是一般人能说出口的。可是这样善意的劣质玩笑,在大家正愁已经找不到什么新鲜花样来了的时候,不是没有效果的。大部分人茫然跟着笑,反应快的一些精英分子已经开始发出应和声一片。 


和和睦睦集体自我催眠的笑声中,这样一句话就显得格外刺耳:“有意思。夏天生日的人都适合当CEO?” 


好奇掉转头,想看看哪位老兄这样不顾老总此刻的笑容,胆敢说真话。眼光迎接到带一点点不屑、一点点笑意的眼神,顿时呆住。正是第一天到公司应聘,在洗手间看见的人。面孔轮廓线条明晰,掌心温暖身型坚壮,服饰品质一流且自在低调,浑身攻击感觉豹子一样弥漫。 


熟悉的虚脱感觉又出现,艾德华脱口而出:“是否你不属于这家公司?” 


对方好像还没有从那样过火的吹拍言辞引起的不悦中回味过来,突然听见这样语无伦次且全无礼貌的提问,不禁失笑:“为什这么说?” 


“一直想找你……”话说出口就发现错,脸顿时不受控制地红了。虽然对任何人的直言询问,都会直接出柜表露同志身份。但,在这种公司高层的正式聚会场合,当着还不能算是完全熟悉的同事们,对着一个百分百陌生男子,居然开始兜搭,无论如何,都太唐突太失礼了。 


“这么长时间了,你居然没有找到我?”他放肆地大笑。声音很大的那种。 


不禁脸红——既然上次能在公司里巧遇,说不定就是同事。最近验收新楼、新蓝图设计、人员配备调整几项工作一同推进,还要应付各方媒体的专业提问等闲杂事情,连一杯下午茶的时间都欠奉,根本没时间认识其他部门同事,哪里认真找过他? 


谎话就这样被当面拆穿。可是看着笑意把他风霜的脸突然舒展得灿烂,居然流露出一丝接近天真的放肆感觉,艾德华又是一刹那恍惚:男人是不是就应该这样?胸膛宽阔得可以奔马,手臂随时隔开横飞的箭,而灵魂的深处,还保留一点可以在人群中纵情大笑的真,不丢失在年月蹉跎里。 


想到那天那双因为怕他摔跤而意外伸过的来的坚定有力度的手,心神更不定:他,是不是?而自己,问不问? 


勉强收敛纷乱的思绪定定神,发现令自己心神不定的男人正要走开,莫名的紧张与焦急突然不可抑制,拨开忙于微笑的人们挤过去:“一直牵挂着,都没有机会谢谢你……” 


“我叫陆申,朋友都叫我阿申。我都干什么了,值得你谢?”他淡淡答应,眼神锋锐如剑。笑意渐渐散去,眼底深处,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莽苍滋味。认真找的时候,又消失无踪。 


“你的意思……我也可以这样称呼你?”小心翼翼的问,不外是希望对方承认,有资格作他的朋友。 


陆申奇怪地:“你人看起来还算利落,怎么说话拐弯抹角的?” 


如果羞赧的表情出现在漂亮的脸上,以往效果都会惊人地好。可是这一次,艾德华却格外没有自信,只好拼命充爽朗:“实在太想结识你,不免格外小心。” 


陆申大而化之地一挥手。望他一眼。又望他一眼。 


但,不再回应他的搭讪。 


心无法禁制地狂跳。 


自作多情的忐忑里,艾德华只好拿红酒做道具,蝴蝶穿花一样找侍者更换手中的酒杯,借机会寻觅陆的身影——发现公司大多数同事都不怎么过去找他搭话;发现他更多时候饶有兴趣地站在角落里,微笑着望着人群。 


明明是遗世独立的作风,居然能配合那样从容温暖的表情。 


这个男人,太特别。 


不是没有遇到过比陆更英俊更伟岸的男人。不是没有过比此刻更美丽更浪漫更惊心动魄的一见钟情。可就算走遍千山历尽沧海,这一刻的渴望同样令他两手汗湿舌尖发苦。 


艾德华还是不能释怀,还是像以往每一次,面临同样的提心吊胆:这个人是不是?等不等?下一个眼神怎样交流?可不可以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始? 


意乱情迷地为陌生人忐忑着,连总经理蒋晖站在身边都不知道。突然听见蒋总的问话,他吓了一跳:“艾德华,习惯听大堆人说国语吗?” 


不是不觉得荣幸的——才就职60多天的中层主管,居然被CEO从人群中认出,还有兴趣主动寒暄。当然不至于到受宠若惊的地步,还是赶快定神:“还好还好,英国念书的时候很多来自两岸三地的中国人,聚会时候方言互相无法沟通,总说英文毕竟心有不甘,于是纷纷学国语。当时底子打得不错,我听与说国语均很习惯。” 


传闻蒋晖一向崖岸高峻不苟言笑,此刻态度简直可以算和蔼:“公司没有给你回定期香港探亲的福利,怎么想?” 


尽力收敛刚才那一点绮思,让理智回到躯体,尽量恭敬回答:“是我自己到北京来找工作,当然不应该要求对外籍员工才有的探亲福利……希望您能当我本地员工一样。” 


“刚才跟陆申聊天,他说看见你一直在拿酒。好像喝得有点多……我们还以为你想家了。” 


酒确实喝得有些多,思绪不够灵敏,但残存的理智足够保证不至于失言,只昏沉沉一口咬定:“今天真的是太高兴了。” 


“肯定不能开车了吧?……你好像身体不太好,或者,我找个人送你回去?” 
                  蒋晖语气温和关切,如寒星的眼睛里却隐藏着难发现的不知是嘲弄还是冷漠的表情。 


模糊的诧异掠过:什么时候身体不好了?蒋总又何来这样的误会?但酒精影响思考,怕提问有失分寸,只呆呆陪笑:“不需要开车,我租住的酒店式公寓就是附近公司开发产权的那个小区,离这里走路就可以到……我天天上班都是跑步到公司。” 


蒋晖嘴角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想起来了……公司对你这种没来得及置业的中层管理人员,配备的福利当中还包括部分房租。上个月申报上来的名单里面,明明有你的名字……阿申,是不是可以劳驾你送送我们的国际化人才?” 


艾德华简直不敢相信,居然能凭空飞来这样的好运?种种疑窦与隐约的不安顿时飞到九霄云外,赶快把辩解自己体质优异健身不缀之类的话吞回肚子里,表演数倍于此刻吸收酒精程度的醉眼迷离,等待被呵护——连找魏建业告辞都省略了,反正同事之间天天都有机会解释。 


虽然等陆穿过人群走近只短短一个瞬间,可在感觉里面,已经品尝着望穿秋水的惆怅了。幸好,还没心潮起伏多长时间,陆已经站在身边,笑吟吟望住他。 


心中一宽,自顾微笑起来。 








二 
                  诱欲 





北京的夏夜的风很舒爽,惬意漫步着,胃里一点点红酒很快融进夜色了。 


一路上陆申随口问的,都是现在公司里面的种种,同当年在德国建筑公司工作感觉有什么不同——最现成的客套话题。 


就算艾德华对人际关系一贯迟钝,也有点猜到,这一次求职的幸运,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一度偶遇的陆申和CEO熟悉——蒋晖说起陆的语气,绝对熟悉甚至亲昵。但是,这一点观察倒是令艾德华暗暗放下一点心:看蒋总和他说话的那份友善,以及他们对答之间的随意表情,陆申应该不会是公司的员工。 


虽然不愿刻意隐瞒,但艾德华一向很爱惜羽毛,尽量不在早九晚五的工作范围之内寻觅可能对象——工作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情欲是生命根源的渴望,都很重要,但是性质太不相同。不必把内心情感世界赤裸裸暴露出来供众人参观,弄得最后不好收拾。尽管骄傲的他坚信在任何一家公司都能凭实力立足,最初的优势可能来自以什么机会被引荐,最后的成就,终究取决于实力,工作能力上他也超级自信,毕竟建筑行业太需要团队合作,对私生活并不纵容。 


闲聊着德国绝对现代建筑与传统生活的融洽,细细解释当初工作中所见所闻的质量监管体系,拉拉杂杂随口寒暄着,用这些来帮助绞尽脑汁按捺那些如疯狂跳蛙急欲蹦出来的心事,不知不觉,已走到了楼下。 


眼看着陆申嘴角浮起礼貌的微笑正准备告辞掉头离去,不禁急了,技巧顾虑通通抛开,冲口而出:“有时间上楼喝杯酒吗?” 


毫不犹豫跟进电梯,陆申的笑容依然豪迈:“刚才你已经喝了不少红酒,不怕最后被放倒?”虽然是寒暄,语气里隐约有种惯于替人挡风雨的人才会有的那种很自然的关切意味。 


小圈子里面,为着安全起见,稍微理智的人都不敢轻易邀请不熟悉的人一起回家。可借着酒意,艾德华总莫名地觉得,陆那种豪爽的气质里面,有说不清楚的亲切味道,不但可以信任,甚至下意识想依赖。反正是公司的产权公寓,心目中并不把这个栖身之处完全算作自己的私人空间,也就不刻意提防,反而满心只忙着为他答应了唐突的邀请暗暗欢喜。 


灯光亮起之后,面对诺大客厅空荡荡的布置风格,陆申的眼睛里面明明白白写着欣赏。 


这简约到极处的房间内饰,算是艾德华设计师生涯的余韵。 


公司提供的公寓没必要过多藻饰,一张沙发一套视听设备足够,空气调节充足的房间盛夏一样凉浸浸。尽能力刻意讲究生活细节,是寂寞生涯中爱惜自己的最有效方式,于是多年以来心甘情愿做名牌的奴隶,情愿分期付款买两个颠倒F标志的真皮沙发,也懒得考虑供房。至于纯毛手工的土耳其地毯、阳台上种珠串状毫不起眼的罕见绿色植物,都是恋物狂从香港搬过来的昔日见证。 


忐忑中暗暗想,陆申他……懂得这心思吗? 


转念又笑自己,今天为什么那么多痴念头:不过是一场人海之中匆匆的邂逅,谁知到最后是有情人还是陌生人,何必想这么多? 


今天肯定没有真的喝多,他只好暗暗自嘲:寂寞时间长了突然太兴奋,简直有点患得患失呢。 


脱下外套挂起来,发现陆根本没有需要服侍的衣物,于是招呼:“喝点什么?有红酒,或者……咖啡?茶?” 


“你刚才不是说上来喝一杯?” 
                  陆申很舒服地伸直腿陷进沙发里,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你家看起来太风雅……喝啤酒是不是,嗯,俗气?” 


赶快到厨房冰箱里拿两瓶科罗娜出来启瓶盖:“我也常常用啤酒当水喝。不过德国黑啤有点苦,总是不习惯,这种淡啤酒口感比较清爽。需要配柠檬吗?” 


陆申挥手示意不用太讲究,接过对于他的大手来说纤弱得有点可怜的酒瓶,好像松了一口气:“别说,还真怕在你面前出洋相。” 


心依然狂跳。本来以为,他们只是陌生人。可是,总下意识地乐意误解,偏要认为陆申对他有种不清楚的奇特了解。微醺的艾德华已经懒得仔细寻思为什么会这样。如果狂妄一点,或者可以猜测,也许是一直被暗暗注意着。 


看看陆申喝酒的速度,去冰箱又拿出半打酒顺手放在茶几上,随手放一卷海浪声音的录音带,终于能够安心并肩坐在同一个沙发里,侧头找机会寻觅正视他眼睛的机会:“真高兴能再次看见你。” 


他甚至不愿分心去害怕一旦失望,被打击太深——受伤已经太多,百忍成钢是必需的素质,刻意回避必须经过的零落成泥碾做尘阶段根本没用。何况太聪明太不吃一点亏了,会失去人生中所有盲目的乐趣。 


“你真的找过我?”明明看起来很霸气,奇怪的是,他的气质里面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沉稳。即使在一脸诧异地发问,一样令人心境安恬静好。 


“是是是,对你念念不忘……或者,可以说刻骨铭心。” 


刻骨铭心。这个形容词大胆肉麻兼露骨恶俗,其实,并不能算完全的实话。忙忙碌碌工作这段时间,并没有时间精力辗转地想念某某人。 


初到北京,就通过网络发现了几处同道中人聚会的地方,需不需要付费的人都有,约会也不是没有机会,对于刻意不回忆过去的人来说,简直已经有理由快要忘记旧日那些地方与面孔。但是很快就发现,这个城市媒体的力量太可怕,太容易遇到好奇的记者与所谓专家,渐渐也就不敢去公共场合。某些相对高档安全的会所又常常有出卖肉身的职业人士出没,实在无味。寂寞良久,这个陌生男人的体温和关切的表情,突然产生了致命的诱惑。 


今夜,煽情的词句全然出自真心——反正明日天涯,到头来多半一样会重新变成路人。对于此刻的艾德华来说,这个男子究竟是谁他认识谁他天亮以后去哪里通通不重要,他会拒绝还是默许、呵斥还是笑纳也不重要。此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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