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桐著花未by陆到青(受捡到攻 攻爱上受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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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桐著花未by陆到青(受捡到攻 攻爱上受he)-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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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细细的哀号穿透风雨雷电递进来。 

  桐少舫一下毛了。他冲出去,正看见塌了的树杈压在狗崽子的左后腿上,血一流出来马上就给浇稀了。它实在疼,疼得两只尖耳朵细细地颤。还是三月的天气,这样大的雨淋下来,冻得那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 

  这会子谁还狠得下心?!桐少舫赶紧扒开树杈,把它捂进自己怀中,带进家去。 

  那晚最难熬,狗崽子伤了筋骨又挨了场冷雨,病得不轻。桐少舫给它上了伤药,可它毕竟是狗崽子么,外头的伤好说,那内里呢?内里怎么医?又不能跟人似的煎碗祛风寒的药一灌——简直叫人愁死! 

  眼见着狗崽子病得惨兮兮的样子,谁能忍心?好歹也是一条命啊。 

  桐少舫捂好它,穿好蓑衣戴好斗笠,大半夜的就奔苏子和那儿去了。 

  被生生挖醒的苏子和脸黑了点,话尖了点,脾气大了那么一丁点儿。 

  可人家是“鬼见愁”么,一出手阎王都得让三分。 

  他淡淡瞄了一眼,淡淡说了一句“上摘星山,采几把杜衡,三碗煎作一碗”,说完倒头接着跟周公厮混去了。 

  杜衡是种带黑花的草,只产在摘星山山顶。 

  摘星山摘星山,一抬手就能“摘得星辰满袖行”的,你说高不高!山高不说,上边还尽是毒虫怪兽,天况好的时候众仙家尚且要避开,现下狂风暴雨如何上得? 

  山再高路再险还是抵不过桐少舫心底里的“愧”。他牙一咬,将狗崽子用个棉铺盖包了安顿好,连夜就朝摘星山飞去。 

  堪堪飞到山腰那儿,一阵风流大了些就把他掀下。本不该这般“肉”的,无奈此人平日里将大好时光全打发给了铜镜酒斛和破烂,闹到此时功课也不见得有半分长进。这怨不得别人,只能先稳住,待这阵风过去接着上。等了有一刻工夫,风小了,他望上飞,都要到山顶了,还是出了差池——这雨浇得太狠,糊住了他的眼,衣服被树枝挂住也不晓得,一飞一扯,咚!一跤跌下去,险些跌成屎蛋! 

  没跌成屎蛋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伤了一只眼,从此看东西就云里雾里了。 

  不过那时事态急,他什么都没觉察,拼死命拽下几把“杜衡”,顶着风雨回去,煎了,也不知他用什么法子把药汁灌进狗崽子的嘴里。总之,那晚上过后,狗崽子缓过来了,过了不多天就能拖着腿在院子里蹒跚地爬了。渐渐就能走,一天好似一天,只是那条腿,始终医不大好,走起来样子总不好看,有点瘸。 

  桐少舫心里愧得慌,给它取了名(叫杜衡,想是感念那草救了它一条小命),又在床边给它搭了个窝,这就算呆下来了。 

  和之前弄回来的那些不同,杜衡好养活。刚能爬得动的时候就会自己去找食,从不占家里的份子。白天爬出去,晚上一定爬回来,绝不似那些一逛荡就没影的。回来以后贴着墙根儿睡,像是知道自己是“跟”过来的,不是“捡”回来的,娇不得,事事都很规矩。不但规矩,它还知恩图报。它刚呆下的头几个月,桐少舫时不时能在窗边门边发现些野果野花山药材之类的,有次竟弄了只鲜血淋漓的山鸡回来,把桐少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赶紧把它叫到跟前好一顿说——下不为例的意思,它都明白了,下回自己处理掉,再不带进家。 

  稍大些它就会平整洞府,把桐少舫那些瓶瓶罐罐破里破烂扫去浮尘,摆得整整齐齐。 

  桐少舫觉着自己活出些秩序来了,心里十分欢喜,于是时常买些肉骨头回来,放在手上要引它过来吃,还想趁它吃的当口摸上几把搂上几搂,既是亲近也是奖励。可它从没让他如愿过。 

  杜衡从来都是远远地看一眼,然后默默地掉头走到另一边儿去。 

  噫!这狗崽子怎么一点儿不粘人呢?! 

  桐少舫很是纳闷。纳闷到后来就成郁闷了——怎么这么生分呢?就不兴让我抱抱摸摸?!越是这么想越是心痒痒,终于有天趁着它贴墙根儿的时候,他偷偷抢上前去,一把将它提搂起来,揉过来揉过去搓过来搓过去。狗崽子任他揉任他搓,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桐少舫见它乖,兴头就起了,光揉搓还不够,又将它举上举下,举了两趟,正举到眼前,一不小心把狗崽子两腿间的物什看了个清楚,他嘴快,秃噜一句:哟!公的! 

  狗崽子立马僵了,羞羞地把条大尾巴弯上来遮起盖起。 

  那时杜衡来到桐少舫这儿也有三年了,又刚刚会变做人形,变出来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晓得羞了的。 

  打那往后,只要桐少舫靠近身来,它就默默地走到另一处去,再不让他得手。(桐少舫用了将近三年才看出杜衡是“公”的,它不是没有由头的,三年前那晚,他是把狗崽子的后腿抬了起来给它包扎伤口,可那节口上,狂风暴雨不说,天黑漆漆不说,心里打抖不说,那豆大一星光看得清个鬼啊?! 

  且转天苏子和就来凑热闹了,桐少舫上山采药的当口他就替狗崽子把药换掉,玩儿似的,再来,狗崽子会爬了,会走了,不需要上药了,见着他也总是不远不近的,哪里有机会?) 

  咳!失手么,做甚么这样计较…… 

  杜衡不计较,只是单纯的有些害羞而已。 

  刚开了情窦,种了情根的那种羞。那时它还看不穿,它跟定的这个桐少舫其实是个常常脱线的,说的做的都没甚大意思。等它看穿,五年过去了。 

  这五年么,老样子,铜钿总是不够用,丰赡(风虫)总是不饱,何曲(首乌)总是望回捡东西,杜衡总是默默地来去,不合群,看着挺“傲”的,其他的一喧哗它就被盖住了。因了这性子,桐少舫对它少了许多关切。等觉出冷落来了;又拙手笨脚的想去弥补;肉骨头是不行了;剩下铜镜酒斛和破烂;哪样掂在手里都拿不出去;左想右想;最后想着了自己的老本行——教书。 

  说是要教杜衡识字。还说从名字开始教起。 

  杜衡默默地盯着自己面前雪白的纸,默默地接过递过来的笔,默默地用笔在纸上画,画出许多弯弯道道,每一道都那么艰难。桐少舫看不过去,上来包住它的手,尽量让那笔少走些弯路。 

  杜衡的手不再走弯路,心却弯了,弯弯地走神,直走到天边去。 

  桐少舫最恨人走神,一掌拍上去,半点不客气。拍完丢下一句话:好好练! 

  火急火燎地往外走。丰赡又饿了。又该出去找食喽! 

  当老子的就这点苦。 

  杜衡默默地使劲,从桐少舫离开到他回,整整大半天了,它挪都不挪一下。 

  等桐少舫料理完丰赡,看见它还在,就走到它旁边——哦,有些模样了。 

  夸它。把它当自个儿养的狗崽子一样夸。当它是“它”来夸。 

  可杜衡不是,它早把自己当“他”了,这样的夸多少让他有些委屈。十六七的,正是有委屈不愿往外说的年纪。于是它想把委屈岔开些,就问:……杜衡这名字……有甚含义么…… 

  这一问就把桐少舫给问住了。他常常脱线,常常因这脱线而实在过了头,张口就来: 

  含义?没甚大意思呀……哦,当年亏得那叫“杜衡”的草救了你一条小命,感念那草的恩德,于是给你取了这名。 

  哦。 

  然后就静了。杜衡在等桐少舫,桐少舫也在等杜衡。两下里都被挂住,有些下不来台。最后还是桐少舫咳嗽一声,说,不早了,歇息吧,这才散了。 

  散了以后杜衡没有像往常一样贴墙根。它去了它的菜园子。那园子在西宿岛上,满地的沙砾,菜栽上去得瘦死,所以菜园子栽不得菜,栽了满园的药草,等载够了季,采下晒干,拿到市集上去卖,贴补家用的。 

  杜衡一有心事就喜欢到这儿来,出力出汗,得把心事像汗一样出出来不然不舒服。它正出力出到卯上,苏子和来了。西宿岛是他的地界,且,他喜欢凑热闹。杜衡一肚子的心事热闹得很,他最喜欢凑,凑着凑着还搅和几下,把热闹弄得开成一锅粥才好呢。 

  呵呵…… 

  这种开场表明他极有兴致。 

  你怎么着了? 

  ……没。 

  没?没你过来这儿做甚? 

  …… 

  不是杜衡不想说,它是不知道怎么说。光为了个名就别扭,太不地道。 

  苏子和的眼骨碌骨碌地转,笑得有模有样:你不说自有人说。要依我,“杜衡”这名实在算得“风雅”了。不信? 不信你看看其他那些,“丰赡”——风扇,“何曲”——河曲,不是扇子就是酒,他读了几十年的书都让酒虫蛀遍了,留不下半点好的,得这名算你造化,设若那日我让他灌你两坛子杜康,只怕你现下就得顶个酒名挨人叫唤喽!还有更惨的,若是我让他采两把“鸡屎藤”,挖几块“狗尿苔”,你又待怎样?! 

  杜衡不做声,默默地出力,做完后默默地往回走。别看它不动声色,问题它却存下了。回去以后在墙根那儿贴了半日,心中挣扎;直挣扎到月上柳梢;桐少舫打着哈欠窝好铺盖准备倒头大睡的当口;他才默默地走过去;嗫嚅着问:……若是……那时救我命的是把“鸡屎藤”……或是几块“狗尿苔”呢…… 

  桐少舫大开着嘴,哈欠正打到关紧的时候,被杜衡这问题一把掐掉,他有些茫然,不晓得现下是个什么状况,于是他一囫囵答:哎?这个么……你放心,若真是那样,自然不会给你取恁丑的名,需得美化一番,嗯……叫个“姬史腾”或是“苟燎泰”之类的也还过得…… 

  转天杜衡又去了。好好的菜园子让他翻了个透天透地。 

  自那个“也还过得”后,杜衡就晓得,它跟定的这个桐少舫其实是个常常脱线的,说的做的都没甚大意思。然;所谓“狗不嫌家贫,儿不嫌娘丑”,它虽则是头狼,内里却有些狗性,也跟狗似的,有守家的习气,跟上了就轻易离不掉;只得在桐少舫这脱线里熬。不想熬得过习气却熬不过时间,狗崽子大了,一逢春身上的血就躁得慌,躁得实在受不住它就得往外出,一出就是几天,回来以后脸上阴森森的。头回,把桐少舫急得上蹿下跳——这从没抛过家的,怎么一逛荡就几天不见影儿?!想问,可看它那脸色,话又乖乖窝回去了。还自个儿安慰自个儿,许是它出去溜达?可隔年杜衡又抛了一回,这回桐少舫的话没窝住,火急火燎地找到苏子和,咭咭呱呱说了一大摊,苏子和就笑,笑得挺凉快:桐少舫啊,你当它永远不长哪?!你为人时候白活了那么些年,没本事讨上老婆,不晓得人间滋味,总不能指着别人跟你一道吧?!现下正是春天,连空气都肉粉粉的,它么……呵呵…… 

  嘎?!原来是……是……是……发情…… 

  水落石出。 

  桐少舫一张糙脸差点没臊出血来。觉得实在是亏欠了,于是早早守在门口,候杜衡回来,忙前忙后,殷勤得有些惶恐。 

  杜衡对着桐少舫诚惶诚恐的殷勤,脸上始终是阴森森的。一转身却在眼角眉梢那尔漏出些“熬”出来的怨,说不清多少又疼又痒的东西熬在里头,怨急了,都捎带点儿恨了,要生啃他一口才甘心似的,狠叨叨。 

  它盯桐少舫,剥皮剔骨样地盯,盯得桐少舫一阵阵发怵。怵便怵,还没到“怕”的份儿上——还把它当“它”看呢,狗崽子嘛,能反得上天去?! 

  他咳嗽一声,把那碗准备好的肉骨头推到它面前,找个由头就溜。三溜四溜,把影儿都溜没了,它还盯着。 

  看看,把条乖乖的狗崽子生生熬成匹阴森森的狼。熬还不怕了,怕憋,多好的性子也给憋坏喽! 

  等桐少舫觉出杜衡的性子有长坏的苗头——狼的尖牙利爪,狼的阴森可怖,狼的心肥胆大,全长齐了。长齐了就有戳出来的一天。戳出来就不缺挨扎的人。 

  桐少舫头回挨扎是在两年前。那时正是暑月里,天气燠热,他顶着大热的天卖了东西,凑了铜钿,买了素面,从市集上回来,热得奄奄一息,要死不活地爬进家,赶紧找把烂蒲扇打上,衫子除干净,全身贴在凉席上,缓了半日。等他缓过来,丰赡早已将几十碗素面吃了个净盆大碗,现下么,抱块糖球睡个热火朝天了。一副吃饱就睡的窝囊样。 

  咳,这就是当老子的。你看看那些家里头孩儿多的,当老子娘的哪个不是护着最窝囊的那个——巴巴从牙缝里挤俩钱儿,都得喂那个口里。任劳任怨无怨无悔。 

  无怨是无怨,天毕竟太热,眼看就要热出好歹来了。桐少舫无奈,挨过丰赡身边,轻轻拍它,拍出许多讨好,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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