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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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宝美人-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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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看。”

  感觉到体内寒毒翻滚不息,季东篱一手捂住了自己嘴巴,克制地轻咳,另一手牢牢摁住袁宝脑袋,不让她抬头。

  他不想让袁宝看到自己狰狞嗜血的表情,不想让她见到自己这副地狱修罗的面貌,他甚至也不想让袁宝知道,自己这一旦动怒、就触发寒毒的身子,现下是多么不堪一击。季东篱靠坐在墙根,甚至连抱着她去屋檐下躲雨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能尽力裹住她身子,等着自己身子恢复。

  暴雨依旧持续落下,充满血污、却又异常宁谧异常的小院里,两人静静坐在角落,不发一语。

  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其实也很好。在这样坚实的怀抱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用害怕。就算一起淋雨,就算四周漆黑寒凉,至少能有这样一副可靠的胸膛,构筑了永远也不崩塌的巢;即使在最可怕最黑暗的时刻,他亦会陪伴身边。

  不离不弃,相依相偎。

  人活一世,求的不过如此:一个安心所在,一个恐惧脆弱时,能被当作归宿的地方。袁宝闭着眼睛,嗅到空气中混杂了血液、脏污、断裂的草腥以及雨水清透的味道;她能感到耳边胸膛里心脏有力的敲击,真实清晰。

  她不想哭,却觉得鼻尖酸楚,很多的回忆都变得模糊淡去。

  小时候那个说会守护她的少年已经远去,拥有强健臂膀的爹爹也已入土。

  是否年少时的回忆都注定了会消散,只留下她一人,在原地守候了许久,才终究等来面前人。

  季东篱圈住她的臂膀稍微松了力道,仰头靠着背后墙壁,一动不动。

  院门忽然“嘭”一声,被劲力推到墙上,执伞而入的身影闯进来,抬首便看见墙根处,像是两座雕塑一般待着的袁宝和季东篱。

  她步伐凌乱,速度却很快,几步到了两人面前。

  袁宝感觉到头顶瓢泼大雨忽然止歇了落势,抬头看去,见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慕容允撑着伞,低头看着他们二人,面上的恨意与愤怒,将她原本姣好面容,扭曲得狰狞无比。远处的闪电瞬间照亮天地,将慕容允的面孔照得愈发恐怖。

  “怎么会、你怎么会来这里?!”

  慕容允胸口剧烈地起伏,好似再也压制不住满腔汹涌情绪,眼神狂乱,自言自语,“分明是如此完好的计划,分明这这个贱 人该是死无葬身之地……那样地对公子,那样不知好歹的贱脾性…… ”

  季东篱依旧靠着背后墙壁,闭眼休憩,对慕容允的话语不置一词;他仰头的动作,让下颚线条舒展,黑发垂髫,在狂风暴雨之中,却也丝毫不减风采。

  倒是袁宝抬脸,眼睛被雨水洗得发亮,丝丝盯住慕容允的眼神,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幼兽,她绷紧了身子,下意识捉牢了季东篱的手臂。

  “你这样的贱 人,你这样不知好歹,伤了公子的贱 人……”慕容允的眼睛瞪得巨大,嘴里喃喃自语,“必须除去……必须……”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慕容允从后腰拔出了一把锋利匕首的同时,季东篱也猛地睁开了眼,将袁宝裹在怀里,主动地朝了那刀刃袭去。

  方才那个将他引至此处的神秘人,应该还在附近,但那人颇费周折地将自己引来此处,却不愿意主动现身直接救助袁宝,可见那人的目的本就不单纯。而自己从了他的心意,不仅救了袁宝,更是一怒之下动用内力,体内寒毒正盛,此刻每多一分动作,便是浑身气血凝结的痛楚,生生将自己往死亡里逼迫。

  他静坐了许久,方才强力压制住胸中奔涌痛楚,为的便是迅速积攒起反击的力量,可如此逆天而行的一招,恐怕会对他身子产生永久损伤。

  顾不上那么多了。

  季东篱的身子疾动,全力护住了怀里的袁宝,不让她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往右前方侧过去。可他的身子不听使唤,虽然护住怀中袁宝,却也躲不过慕容允的刀子直接刺向他,一条浅浅伤口,却迅速让他半边身子都酸麻不能动弹。

  这刀上有毒。

  季东篱维持着躲避的动态,直接地软倒在地上,酸麻迅速地顺着体内脉络向全身扩散;若是在他全盛时期,这些低等的药物不过是个笑话,可如今,他越是催生了体内真气,越是激发寒毒毒性。进退两难,居然果真败在这毒药上头。

  “你以为我会直接地用毒杀死她?”慕容允低头看着倒伏在地上的季东篱,他面色苍白,丝毫也动弹不得。

  “这一回有你来救她,可是我要再给她补上一刀,叫她像你一般,浑身不能动弹呢?到时候再叫人来弄她,我就呆在一边直接看着,倒是要看看,还能再出些什么纰漏!”

  说完,便要一脚踩在季东篱面上。

  袁宝像是牛犊般地发力而起,挡在季东篱面前。她手脚发软,心里对慕容允的威胁也很是忌惮。可心里就是有一股子气在撑着她,撑着她守下去。

  视线迅速地扫过小院,袁宝看到方才被人打落地上的匕首,就在慕容允背后不远处,她深吸几口气,对着慕容允大吼一声,便直接扑上去。

  说不清两人谁的力道比较大,袁宝仗着一股冲力,将慕容允压在下头。慕容允未料到她经受了那么大

  地上泥水很快地浸湿了两人衣裙,乘着她没反应过来,袁宝勾到地上匕首,将慕容允的武器踢开,然后手里握牢武器,直直地指着她喉咙,“解药!”

  慕容允先是一愣,随后却疯了似地大笑起来,“就凭你?!怎么,连刀子都握不住的傻子,只能仰人鼻息而活的贱 货!你杀过人么?你敢杀我么?倒是伤了我看看?嗯?!”

  说罢,便迎着袁宝手中匕首,向前探去。

  锋利匕首刺破皮肤,很快渗出血来,袁宝强忍住挪开匕首的心思,铁了心地指着慕容允,“解药。不然就杀了你。”

  【无为自化】

  袁宝感觉到背后有人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后脑的袭击如此迅速。她脖子一酸,便眼前发黑,失去了意识。慕容允面上丝毫不见畏惧,看着来人,“果然是你。”

  一身黑衣的夜撑着伞,面无表情,“你自有公子处置,这两人都要带走,袁姑娘不能死。”

  有夜看着,慕容允不敢造次,只能用充满恨意的眼神,死死盯着昏迷中的袁宝。至于季东篱,则直接地被扔到车厢里头,无人关心。

  季东篱动弹不得,手里却紧紧地攥着一样东西:方才在地上,他几番挣扎着想要动作,却几次尝试之后,除了在身边寻到一枚掉落的玉质元宝,便任何额外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如此诡异的携伴,注定了这四人路上行程坎坷。

  袁宝第一次醒来,对摇晃不止的车厢里张望了一番,什么也没说。

  夜和慕容允心中戒备,生怕她大吵大闹、要死要活。谁知袁宝万分冷静,见到季东篱躺倒在车厢后方,胸口还有起伏,又看到窗外已是白日,便一声不响地躺回原处。

  两人纳闷,这丫头怎么如此安静?

  谁知她头伏下去,躺得差不多了,忽然对准离得最近的慕容允手背,便是狠狠一口,任凭对方怎么尖叫打骂都不松,野蛮得像是只被惹恼的犬。慕容允尖叫着想要拿器物攻击袁宝的脑袋,无奈却被夜半途制止。

  结果好不容易将袁宝弄开的时候,慕容允一双细嫩柔荑已经被咬得深可见骨,血肉模糊。

  由此可见袁宝这种不讲理的姑娘,还是少惹微妙。

  别看她个子小小,也没什么本事,却十足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计较到了极点,此番身心俱疲的折腾,她已深深记到骨子里,对慕容允这个罪魁祸首,必然是见一回咬一回、见两回咬一双,就算脱身做不到,至少势必要把远仇近怨都给算清楚。

  如此一来,要想和平相处,必然是不可能了,夜无奈之下,只好给袁宝灌药水。她每次醒过来,都被夜强行喂入某种苦涩发黑的药水,然后再沉沉地睡去。

  就这么半醒半睡地,终于回到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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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宝觉得浑身都酸痛,被那黑色的药物喂了好几日,身上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似的。她能支配身体之前,就先恢复了意识,打定注意,非要咬到慕容允那贱 人两手都残废为止。那一夜的回忆她不愿再去想,都团做了最不堪、最污秽的硬块,梗在心中。每次只有狠狠地咬着慕容允,才能将这股气发泄出万一。

  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华丽的屋子里。

  雕花的床柱,金线绣的床帘。

  身下软绵绵的、散发了阳光香气的被子,甚至还有自己过去最喜欢的布老虎小枕。屋子里的南墙挂了一架木琴,当初爹爹说她就算不会琴艺,至少也要像人家姑娘家,硬要在屋子里放这一架。

  一切都和家里出事之前一般。

  ……难道是梦?

  她愣愣地坐起身,屋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进来的人见她醒了,面上也是一阵欢喜,几步到了床前,将她搂在怀里,拍抚她的脑袋,像是安抚一只不听话的小犬,“叫你莫要乘了天热便随意去池子里玩,淋了湿透回来再吃冰,这必定是要憋出一身病来。”

  似乎意识到袁宝被自己抱着,整个身子都是绷紧的,来人稍微松了怀抱,低头看她眼睛,语气温柔得似乎要连外头的烈日都化了去,“怎么,身子还是不舒坦?”

  剑眉星目,俊朗无匹。一张脸温润清雅,光是看,便叫人觉得宛若春风拂面,从心里流淌出的舒适怡然。

  只是袁宝不领情,防备地脱离了颜雅筑的怀抱,往里退到床的最深处,看着颜雅筑不说话。

  “还是头痛?”

  颜雅筑皱眉,伸手去摸袁宝的额头,上头果然还带了不通讯的高温,他轻轻一拍手,外头便入内了几个女仆,恭敬地将手里药水放到桌边,又退出去。

  “来,喝药。”颜雅筑就像是过去一般,伸手揽过床里头的袁宝,把手里的药汁吹得温吞,再送到她面前,“喝了就给你吃蜜饯。”

  袁宝瞧见他手里果真放了一枚蜜饯,汁水丰盈,色泽红润。光是用看的,便知道必定是甜如蜜,入口即化的美味。

  袁宝依旧瞪着圆圆的眼睛,看面前的颜雅筑。

  像是一直被人虐待过的小动物,在被收养的主人赶出家门之后,又在外被人欺凌,要命地往死里打,再饿上个大半天,差点直接归西。

  结果经历了半死半活的折磨这后,这只家养动物刚才学会如何自傲野外生存,默默流泪睡了一宿,再睁眼,居然又被主人捡回去了。

  主人非但对其善意相待,并且还把她原来的窝都照样给搬了回来,忽然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连说话都同从前一模一样——不是更加温柔,而是一模一样。

  若是出奇的温柔,或许还能当作是补偿、是愧疚,但偏偏颜雅筑的语气神态,都和过去无二差别,弄得袁宝甚至要开始怀疑过去大半年经历过的一切,不过是自己一时妄想,或是做了个噩梦。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腕,那一串玉质的小元宝,果然是在那个黑暗的晚上遗失了,身上留下的唯一痕迹,便是半肿的面颊、还有发烧的身子,和心里无法言述的不堪回忆。

  袁宝发呆,颜雅筑便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那枚蜜饯,笑得眉眼弯弯,“傻姑娘,不吃我可占了去。”

  “……”袁宝环抱住膝盖,将脑袋埋进两臂之间,不理会颜雅筑,也不说话。

  是幻觉罢。

  一切都是幻觉,注定回不去了。

  颜雅筑从屋子里出来,面上清风朗月的神情忽然就收敛得一丝不剩。冷声地对门外守着的侍女小红道,“照顾好袁姑娘。”

  “是!”

  小红偷瞥一眼颜雅筑,发现他脸色难看得很,自然答得战战兢兢。都听说这袁府如今被颜公子买下了,还装饰得和从前一模一样。她们作仆人的,私下里都在讨论颜公子这么大兴土木的,是要做什么,结果才没两天,便见了一架马车,送来了昏迷不醒的袁姑娘,还有一个好看得天仙似的男人。

  她虽是没见过那男人长什么样,不过听见过的侍卫说,那男人真是比颜公子还要漂亮了好多。她倒是不信。

  那侍卫是个男人,怎的能识清了有比颜公子还要俊朗的人?再说了,哪里会有人用“漂亮”来形容男人的。

  要说颜公子,将她买来袁府的时候,不说她自己,就连家里人也一连高兴了好几日,逢人边说“我们家小红被颜公子选中啦!”。

  能来“洛城之玉”的身边做事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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