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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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宝美人-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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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银子,便是什么都干不成,袁宝走累了,便蹲坐在一旁的街边,托腮看这来来往往的路人。远处一座小石桥,正碰上成婚的新郎倌骑着马,一身红似火烧的礼服,衬得他满面春风。

  新郎倌沿着石桥而过,周围看热闹的便也跟着起哄。

  袁宝总觉自己这么远远地看过去,景象熟悉得很。她何时也曾在这儿看过个新郎倌,缓缓地经了石桥而过?

  低头摆弄着脚边石子,袁宝努力忽略心里莫名的不快,可仍旧控制不住,又抬头去看那笑意盎然的新郎倌:如今皇上赐婚,自己恐怕也要嫁给了颜雅筑,到时候,他也是要这样地穿了红衣,将自己迎娶回家?

  可想到自己的名头是“妾”,至今却是连正妻的脸面都未见过。每每说到这正妻,身边陪着的丫鬟便也总支支吾吾地,三言两语,便要扯回那句“您放心,公子心中还是想着您的”去。

  这样的红装,颜雅筑穿在身上,定是俊朗非凡,若是在另一人的身上,却又不知如何……

  袁宝在地上用了石子圈圈画画,回神才是一惊,只见了地上赫然一个“季”字,看得她心里忽痛。

  像是被自己吓着了,袁宝身子一颤,却听得背后大呼小叫的,“我的大小姐,您到底是去了哪儿啊,害得我们好找!”

  丫鬟们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找回了丢掉的袁宝,这回说什么也不准她在外头到处闲逛了,非要愁眉苦脸地劝她回府。袁宝颇有些魂不守舍,没了逛街的兴致,索性也就点点头,答应回去了。

  只留下了那墙角一处涂鸦,孤零零地留在原处。

  袁宝才走了没多久,便见到有人缓步地走到那儿,伸手,缓缓地顺着地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摩挲。

  手指修长、动作轻柔,即使脸面被一顶大大的斗笠给遮了个严严实实,可光是这不经意的一个动作,便是看得旁的姑娘脸红心跳。

  【无计可施】

  袁宝受到了组织上严厉的批评,这回不光是针对她擅自外出的任性、更是因了她气势汹汹,不计后果地冲进了爹爹的院子里去。

  虽然这批评并未化作实体语言,可袁宝还是感觉到了颜雅筑心里的郁结和不快,具体表现在:伴药的蜜饯分量减半、睡前落在额头的那个吻也一并取消,更不用说整间屋子的丫鬟从头换到了尾,如今个个都是板着脸,生怕同她说上几句话。

  而颜雅筑对她的行动自由,早就限制得无以复加。

  “别这么看着我,”颜雅筑对袁宝撅得能挂油瓶的嘴摇了摇头,“这会再撒娇也无用。”完全是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甚至还转过了头,不去看袁宝可怜兮兮的表情。

  “凭什么不让我出门,你又不是爹爹……”袁宝嘀嘀咕咕,声量倒是不小。

  颜雅筑有些哭笑不得,轻拍她脑袋,暗道自己果然永远也无法对她硬起心肠来,“傻丫头,你身子不好,外头风大,要是这病加重了该如何是好?”看了袁宝刚要反驳,手里立刻地递上那黑乎乎的药汁,“看,今日的药汁,你可还没服下。”

  颜雅筑将药汁递上去,袁宝便往后躲开,再递她就再躲,几个来回,不亦乐乎,“这药水喝了总也没个头,我今日午时没喝,你看现在精神多好!”

  “小宝别闹,”颜雅筑担心手里的药汁洒了,偏偏跟不上袁宝灵活的动作,不禁皱眉,“喝了药早些睡。”

  “为何总是要我喝药,我觉得我身子很好,倒是这药,越喝精神便越差,指不定我根本没病,是这药汁里……”

  “住嘴!!!”

  颜雅筑厉喝。

  再是药碗落在地上,碎裂的清脆声响。

  屋子一时陷入尴尬静谧。

  袁宝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方才吼他的人,是颜雅筑。视线胶着在地上那碎裂了一地的青纹瓷碗上,还有顺着地砖纹路,缓缓流淌的浓稠药汁:流得这样慢,简直就像是浓稠的血。

  “对不起小宝,对不起……”颜雅筑意识到袁宝是真的被自己吓到了,她长这么大,他是从未吼过她哪怕一次,甚至就连说话大声些,都是从未有过。

  他犹记得前几日,听到陈叔慌慌张张地来报告,说袁宝独自地闯进了袁老爷呆的小院,又说她怒气冲冲地出了院子,去了大街上,他吓得心跳都快要停止。

  像是被荆棘狠狠地勒住了心,他越是焦急,那颗心心越是猛烈地跳动,心里就越是感觉到致死的痛。

  袁宝要离开他了。

  又要离他而去了。

  上一回她离去,自己能去追,能用药、用谎言把她留下,这一回,如果她再知道了真相,比之上次愈发丑陋的真相,会不会就要失去她一辈子了?

  这样令人恐惧的可能性,如同噩梦缠绕不离,几乎将他勒得无法呼吸。

  不顾柳云烟在身后呼唤,更顾不上陈叔担忧神色,他愣是心急火燎地赶来这里,直到看到她安全无虞地坐在屋子,这吊了老高的心才终于放下。

  如今莫说是让袁宝外出去了,就算是让她离开自己视线范围片刻,都是心里难以平静地担忧。

  这担忧让他感到如此无力。

  药物能消去袁宝的记忆,能让她变得柔弱,不得不留在自己身边,可这样的药物毕竟只是暂时的慰藉,若是哪天她记起了一切,对他将是如何巨大的打击?颜雅筑不能冒险,却也无法保证袁宝能一生一世地留在他的视线之内,她毕竟是个人,不是个能随时带走,随时攥在手心里的娃娃。

  “我再命人去熬一碗来,你要乖乖地……”

  “乖乖地”……做什么呢?

  乖乖地任人摆布,乖乖地呆在屋子里,哪儿也不去,乖乖地喝药,乖乖地……一直被我骗下去?

  颜雅筑话只说了半句,就直接地出了屋子,留下袁宝一人,独独地蜷缩在床脚,呆呆看着地上碎裂的药碗。

  有些东西欲盖弥彰,碎裂的痕迹即使修补,也终究已经难以挽回,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裂越大。

  若固执地握了不放手,便是被这残垣断壁割伤手掌,终究血流成河,也握不住想要的东西。可是谁又能说放就放?

  感情最伤人的地方,便是这执迷不悟,便是分明难以挽回、却仍旧不愿放手。

  袁宝本就是个反骨的妞,人越是不让她做什么,心里便越是想要做一番事情来。可惜颜雅筑和新来的丫鬟都看她看得太紧,就算她有心要玩些把戏,也是一一地被识破,很有些踌躇之志难伸、鸿鹄之望难展的郁郁心情。

  听说柳云烟那儿有了身孕,这便是上上下下地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她这肚子里的可是丞相府与永丰王的金孙,消息一传出去,上上下下便都是前来贺喜的人,几乎生生地将颜府门槛都给踏平了。

  客人远道而来,总不能让柳云烟独自地接待,颜雅筑便也只好时时刻刻地陪在一边,反复地强调了柳云烟身子弱,不便待客,各位心意他都领了,还是莫要如此反复地来探望好。

  他本想这么说,来的人也该少些,他也好抽出了空去陪着袁宝。谁知客人都是带了家眷,有备而来,在前厅与他寒暄之时,后堂里,便是家眷与柳云烟交流之时。

  这郡主与世子成婚数月,这便传出了郡主怀了身孕的消息;又听闻皇上又给世子赐了场婚,来的客人都知晓,这世子近来,恐怕是相当得皇上的宠,个个都巴不得攀上个亲朋好友的,奈何赶也赶不走。

  听颜雅筑搬出了“孕妇身子弱”这一条,便纷纷地回道,“无妨无妨,贱内当初怀孕时候,那也是体弱多病的,让他给夫人好好说说那些个膳食起居的注意,也对夫人的身子大有好处。”

  ——这口吻,明里是客气,暗里,便是死赖着不走的韧性。

  颜雅筑无奈,只能感叹这应酬,恐怕是随着柳云烟的怀孕,从朝堂之上,直蔓延到了颜府之内,推脱不去,连带着陪伴袁宝的时间也少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恐怕便是袁宝与他的婚期,就定在三个月之后。

  如今,嫁衣、喜礼都在置办当中,到时候,定不会委屈了袁宝,这婚事,必定也是同正妻一般的华丽堂皇。

  颜雅筑好几日未陪在袁宝身边,丫鬟们的伺候却是一刻也没有耽误。

  那苦涩的药水照喝、膳食陪着药物,也是一样也没落下。甚至比之过往更要提前,每回她喝下药水没多久,天色未晚,便困意直犯,外头的夜市刚上来,她便头一点一点地睡了过去。

  这么早就寝的人,整个洛城,恐怕她属第二,便无人再敢称第一。

  只是袁宝自从上回被颜雅筑摔过碗之后,便多了个心眼,如今每回喝药,都偷偷含了口在嘴里,乘着丫鬟出门,便偷偷地吐去窗外,这么一来一回,到底是少喝了些,也能保持短暂的清醒。

  不过短暂的清醒显然是不够的。

  ——袁宝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仙人,眨眨眼,翻个身又合眼,嘴里嘀嘀咕咕,“今儿的梦真是奇怪……”

  不仅梦到自己出了府,甚至梦见自己在天上飞;这样都还嫌不足够,她还在个美得不可方物的仙人怀里,仙人衣裾翩翩,身上带着清淡味道……

  虽然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了仙人的下颚,但是经她十数年阅美人无数的经验来看,这位仙人的下巴线条,都堪称极品。

  袁宝闭眼假寐一会,忽地觉得自己这样显然很吃亏:既然是做梦,为何我要老老实实地有美人不调戏,有美色不动手?

  她半眯着眼,用场长睫毛掩盖自己偷睁眼的事实,伸手在仙人的腰上摸了摸。

  “……”

  手感不错,袁宝偷笑。

  仙人毫无动静,任凭她上下其手,待到赶到周围飒飒作响的夜风都停下来,宁静被鼎沸人声替代的时候,袁宝已经连仙人衣料上的暗纹,都给摸得清清楚楚了。

  “丫头。”

  仙人是在叫她?

  袁宝从那带着笑意的声音里回过神,抬眼就被仙人灿若朝阳、媚胜月华的笑容给惊得魂飞魄散。

  美人啊当真的是大美人!!

  唇瓣张合,都是如同花儿绽放般的艳丽瑰美;眼角眉梢,自是风情无限,光是盯着那双璨了星屑一般的眸子,她的小心肝便是控制不住地猛跳。

  “嗵嗵嗵”直敲得袁宝耳膜发胀,倒是完全没听着仙人又说了句什么话。

  “啊……?”

  袁宝看美人看得她自己迷迷糊糊地,直到仙人伸手,她又感叹:仙人不愧是仙人,就连修长手指都漂亮得宛若艺术品。

  精致。精致啊!

  手指顺着她面颊弧线轻轻比了下,被碰到的地方都带着灼人的温度,烧得袁宝整张脸都红了。

  “……我美么?”

  仙人又开口,这回袁宝听明白了,二话不说、立马点头,双目迷蒙、语带娇羞,“……美。”

  仙人仿佛因为她的话感到很愉悦,手指上了瘾似地,在她面上流连不去,喃喃自语,“死丫头,倒是比过去坦白不少……”

  这话听得人迷糊,袁宝支支吾吾地,难免在美人面前有些紧张,“‘过去’?美人,你过去见过我?”没道理啊,如此惊世骇俗的脸面,若是她见过,怎会一丝印象也无?

  不过袁宝倒是对面前的人莫名地很有好感,觉得他怎么看都顺眼,怎么瞧都亲切。

  “……”美人愣了下,接着喃喃自语了半天,终于放下她,在一边扶着墙角,肩膀猛颤。袁宝不禁地有些担心,刚要上前,却又见他忽地回头,两手一撑地将自己围在墙壁死角,眉眼闪的光都是威慑,力道十足,“你个死丫头……”

  老是被“死丫头、死丫头”地叫唤,就算对方是美人,元宝也是会有脾气的。

  她板了面孔,想要发作,却是身上软绵绵地没什么力气,连面上表情,就算憋足了劲,也只能摆出个迷迷糊糊,甚是悲惨。

  修长手指轻轻拢住了她视线,将她的目光遮蔽起来。带着些微冰凉气息的唇,近在耳畔,吹拂得人耳朵发痒,心也跟着躁动。

  对方喟叹着,“……别用这种眼神。”

  有东西瞬间击中袁宝的心,锐利疼痛,刺得她呼吸一窒,弯了身子捂住心口。

  “怎么了?!哪里疼?”

  对方的声音很急切,跟着弯下腰箍住她肩膀的手有些凉,怀抱却异常地温暖。对方手腕上,悬着一枚玉质的小元宝,晃来晃去,很是扎眼。

  “……”袁宝看着这枚元宝,摇头。

  她不知道。

  这样莫名的熟悉感,这样似曾相识的景象,这样让人觉得依恋而欢愉的怀抱。她的心在叫嚣,叫嚣着快乐,叫嚣着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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