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在回廊·新月如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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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在回廊·新月如钩-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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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了一圈做完手头的活计,估摸君御清应该已经离开,才转回去准备跟夫人告假。才走到门口,隐约听到里面夫人和大丫头的说话声,似乎提到了丝弦这个名字,忙躲了起来偷听。

“怎么回事,夫君怎么突然会讨一个丫头过去……看那丝弦的性情倒是个不错的孩子,但也非出色的美人,夫君这是……”

“夫人,我觉得这也不是件坏事,这丝弦是您提拔上来的,您对她也不错,无论她是否去楼主那边伺候,对您总是有利。楼主兴许只是看中她忠义伶俐,送她过去,在楼主身边也能有个替夫人说得上话的。就算不是,对她真的有什么想法……若能留了她在身边,倒是个帮手。”

“帮手?你是说……”

“夫人,奴婢冒犯,自那妾室进门以来,楼主便很少过来,若这丝弦真能留住楼主……”

“胡闹!我几时也要耍这些手段……”

“奴婢一时口快,请夫人赎罪,但奴婢句句都是替夫人着想,为夫人不平啊。那妾室有哪里好,能勾引着楼主,奴婢也是想帮夫人想办法留住楼主……”

“好了,你别说了……”

丝丝悄悄退走,听得那叫一个冷汗……听起来那君御清似乎是打算让她到他那里去伺候,不管是因为什么,寒一个先。这夫人跟大丫头做什么打算对她都没啥影响,忽略掉,只是君御清那边,去留都不由她,不知夫人会怎么做……

啊啊,这种节骨眼上,还要想办法出去‘汇报工作’,真是添乱。

本来是想告假出去的,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夫人恐怕正为她的事头痛费神着呢,她还是偷偷溜出去好了。

夜风呼啸,她借口身体有些不适跟同院的姐妹交待一声早早‘睡下’,溜出清尊楼在附近顺了一匹好马,快马加鞭疾疾赶路。好在同暗线约定见面的地方并不是太远,中途都是密林翻过一座山就到,若走官道傍晚启程预计入夜未深应该可以赶到。

她一路鞭马而行,两旁树林漆黑迅速甩脱身后,突然间前方一旁的林子里有一个黑影横冲出来,直扑向她的马而来——

丝丝一惊,那黑影速度虽不快,但四周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清是何物,临近了那黑影并未跃起扑向丝丝,而是匍匐马前,丝丝一勒马缰,座下之马一声长嘶直竖起前蹄险险的停了下来。

待丝丝安抚住马向地上看去,却是一个人影,半死不活的倒在了地上。

丝丝从绑在马鞍上的袋中掏出火折,借着光亮看到一个人面朝下倒在马前,一身衣服凌乱不堪似乎还连泥带血染得斑斑驳驳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她心中猜测个七八,这附近向来有山贼流寇出没,此人怕是路过这里被劫了,不知怎么逃了一命。

如今时间紧迫不比平常,她不想多管闲事,两腿一夹马腹便想要从此人身上跨过去,哪知此人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从地上跳起来,死死抱住丝丝的一条腿,伸出一只手来五指颤巍巍有气无力道:“五……五十两。”

——啥?

那个沙哑虚弱的声音继续解释,“救,救我……给你五十两……”

“……”

那人似乎体力不支随时都会倒下,却依然死死抱住丝丝的腿不肯撒手,丝丝看了看那条被他身上的泥和血染脏的裤子,叫道:“KAO!你一条命才值五十两!?我这条裤子被你弄脏还没算呢!”

那人艰难的睁开眼睛稍离两寸看了眼她的裤子,顺带瞥眼她的衣服,又挂回去,道:“赔,赔给你,全……全身,一百一十钱……”

丝丝愕了,忍不住又KAO——他是怎么看出来清尊楼配给的这身衣服底价就是一百一十钱!?而且还是大客户批发的优惠价!

第四回

火堆在黑夜的林中燃起,火焰上方的一只山鸡吧嗞吧嗞的滴着油,那遭了山贼的人完全不知道什么叫烫,早已经扯下一条山鸡腿往嘴里塞得不亦乐乎。

丝丝无奈的看着他吃得正欢,看看已经月上中天,站起身拍拍衣服准备走路。

“你慢慢吃着,这回我可不走不行……”脚还没有迈出一步,那人已经绕过火堆‘再次’扑过来,抱住她的腿死不撒手。

默……又来。这个人几乎无论在什么角度什么距离,(当然他从不肯离开丝丝两米之外)只要丝丝有一点想丢下他的意图,他都能够立刻扑过来准确无误的抱住丝丝的腿,无论丝丝如何躲都绝无失误,丝丝几乎要怀疑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但是看看他这一身狼狈样子,再低头看看自己已经变得脏乎乎的两条裤腿……高手?高手??笑死人!

“好了好了我不走,你先松开手!”

一个大男人,这么没尊严也不嫌难看……

丝丝只能再次妥协,她就是这么一次又一次留下,给他检查伤势——实际上他身上根本就没有伤,只有多次跌倒摔了淤青,还痛得直叫唤。都不知道那一身血是哪里来的。又给他抓了山鸡烤熟,算算时间再这么耽搁下去天亮前要赶不回清尊楼了。

看看眼前的人已经又放下心来狼吞虎咽,据说此人是做生意的,带了两个护从带着一批货物路过附近,遇了强盗。货丢了,跟两个护从也失散了,生死未卜。他一个人已经在这荒山野林转了两天也没有转出去……丝丝就纳闷,她进入这个林子骑马也不过两个时辰的路,怎么就能走上两天?百分之一百二是个方向白痴,怪不得一要丢下他就弄得跟天塌了似的。难道她只能带着他了?

丝丝考虑了一下,不过是带一晚上,就让他先跟着她,等跟暗线接上头汇报完再带他离开这里,到了城镇打发他走就是了。总好过这么被他拖着谁也走不了。

“哎,你叫什么?我以后怎么找你拿一百两?”

“一百两?”那人一愣,“不是五十两么?”

“对啊,再加这只山鸡五十两。”

“五十两一只山鸡!?街市上最多卖五十钱!”

“那是活的。姐姐我给你给你杀鸡烤鸡还要劳务费呢。不然你把吃下去的吐出来啊。”

——这是趁火打劫!

那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试着吐了吐,“……七十两,连人带鸡!”

“九十两。”

“八十两!不能再多了!”

“好,那就八十两,立字据。”

“……”那人看了看丝丝,问道:“姑娘……家里是行商的?”

“不是。”

他眼睛一亮,“有没有兴趣做生意?”

“没有。”丝丝在身上翻出块绢帕,递给他。他怏怏的就着地上的山鸡血立了字据,丝丝还不忘嘱咐一句:“别忘了还有衣服的一百一十钱。哦,我这娟帕可是好料子,算十钱好了。”

“……姑娘真没有做生意的打算?”

“没有!别废话了。”

他写完,丝丝拿了帕子过去看了看,盯住落款,“周少?这又不是名字,你的名字是什么?”

“江湖上人都称在下周少,只要是在下亲手笔迹就绝无问题一定兑现。若是写名字反而没有人知道是谁。”

丝丝想了想,“不成,还是要写名字。”虽然来这里已经很久,但是在以前的时代留下来的观念还是影响甚深,立字据当然要写名字,不然怎么有效?

“不写。”

“不写就把你丢在这里!”

“丢下也不写!”

“……”哪里知道这周少这次竟然这么坚持,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的名字一定很见不得人,诸如狗剩锁柱裤袜太郎之类,对于一个翩翩公子的确挺难以启齿——虽然他现在脏兮兮乱蓬蓬看不出'翩翩'在哪儿——这名字是父母起的,不是自己选的,他也挺值得同情。她很有同情心的退了一步,“那按个手印好了。”

周少这回乖乖按了手印,丝丝才拿回帕子收好。

“那我们马上上路,我还有急事要办,办完送你出林子。”

丝丝牵过马,看看周少那一身又是泥又是血的衣裳,又犯难了。她可不想和他共乘一骑。“上去,横趴在马屁股上!”

“……”

“看什么看,不趴就付车马费。”

“……”周少一盘算,乖乖的爬上马横趴在马屁股上。飞驰一路,几乎要把内脏也颠出来,吃下去的那只山鸡早吐了大半。

丝丝终于勒了马缰,自下了马,那周少已经脸色发青趴在马上不会动了。丝丝拴好马,拍拍他的背道:“在这里等着,别出声,别乱跑,别跟过来。我很快就会来——如果你敢跟过来,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泡药酒!”

满意地看着周少打了个哆嗦,她略施轻功赶到约定的地点。看到那里久候多时的黑色人影,却“咦”了一声,走过去,“寒水,怎么是你?只不过是汇报这种小事,怎么会让你亲自来?你不用跟着笑无情了吗?”

寒水月对她略一点头算打了招呼,道:“我正是跟随公子,才会在这里。”

……这啥意思?

“你不是说……他……”至于对她这么不放心么?听个汇报也要亲自来?

寒水月带着她七转八转,这里竟然有一个小湖泊,湖边小小竹屋雅致,笑无情此刻正坐在屋外的长竹椅,在月光底下如美玉有莹光,明珠自生晕。他看到丝丝走来,唇边浅浅笑着,轻抬玉腕招了招手,“小新月,来。”那般的悠然亲昵,好似之前两人的不开心完全不曾发生过。丝丝只觉得晃眼,晃得眼晕脑傻,直怀疑他是不是吃错了药,脚下却不自主的走了过去。

笑无情笑眯眯的拍拍长竹椅上空出来的位置示意她坐下,丝丝迷迷糊糊的坐了,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他这算是闹完了脾气了?虽然笑无情本来就很情绪化喜怒莫辨,让人摸不清楚,可是搞这么亲昵她倒是许久未见了。

“新月,你瞧,这里景色不错吧?”

点点,不错,很不错,超好的。深琉璃般的墨蓝夜幕,银月高挂,映得湖面粼粼碎光,四周深黛的山,墨翠的林子,影影绰绰,唯有这绿竹的小筑翠得别致,好像天地间唯有这一方小小净土。丝丝也喜欢得很,“几时找到这么个好地方?”

笑无情轻笑,“这可不是找来的,是我画了图样派人新盖的,昨个才完工。”

丝丝愕了,笑无情不在水榭呆着,跑这儿来盖什么小筑?他几时来的?她离开水榭混进清尊楼才不过半个月,这里什么时候开始盖的?

笑无情好似能看懂她的疑问,看着风景漫不经心道:“我最近会暂时住在附近的别馆,想着每半个月你要来这里回报,看这里风景不错,闲来无事,不如建个落脚的地方。”

——合着您这意思是每个月两次的报告您老都要亲自来听?

丝丝是懂了。这厮就是嫌来回跑太麻烦,就住着附近的别馆,还得找点事情做来打发时间——谁会为了每半个月一次,总长不过三个月的报告会特地花费大把人力物力建一个小筑的?总的来说——他太闲。

丝丝把自己暗骂了一回,这个事实她不是早十年前就知道了么!

第五回

丝丝是不介意陪着小白莲欣赏月色,东扯西扯聊那些不着边际的天,只是她每一次抬头看看夜色,都很想提醒一下这个依然不紧不慢悠悠然然的小哥,如果她再不回程,下一次他就没啥报告可听了。

笑无情也好似刚刚才注意到她针扎了屁股似的坐立不安,终于转回正题。

“要你做的事,如何了?”

“是,我现在在夫人房里做丫头,已经见过君御清,看他的意思这几日便想调我去他那边。理由还不清楚。”丝丝一抓到话头,生怕他再扯远,一气说完。

笑无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虽然这一次真正的风险仍旧在缺月身上,但是现下你在明她在暗,你的处境却比她危险得多。在君御清那种人身边,凡事多加个心眼儿——其实你挺没心眼儿的知道么。”

…………在你这种一肚子心眼儿的人看起来,谁都是没心眼儿!这种话你怎么不拿去说缺月?

丝丝只拿眼睛瞪,免得越说越多耽误时间。

笑无情接受到,却不在意,闭了眼睛拿手支着头貌似小寐,一手轻轻抬起挥了挥,“去吧。”

丝丝起身回头看了他一眼,准备离开。寒水走到她身边似乎打算送她一段,她知道寒水定然是有话跟她说的。果然走了没两步寒水低低道:“君御清那个人不比寻常正道中人,他和公子虽然面上无瓜葛,暗中却较量了很久,不是个简单人物。万事小心。”

“嗯。”她抬起头笑笑,大约方才笑无情想说的也是这么个意思,可是说出来怎么就不是一个味儿。

“其实公子也是担心你的。”

寒水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唬了丝丝一跳,“他?他担心我?可是他把我塞进那里的好不好……”

寒水只浅浅笑笑,也不理会她说什么。自来不会多做解释。

丝丝轻轻叹了口气也没打算追问——沧冥的这些个家伙一个两个都是,别扭得很,有话也不说全,说起话来还要连猜带蒙,真累。

寒水月只说完自己打算说的话,便不再相送,两人告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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