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亚-桃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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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亚-桃夭-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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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口!你给鬼迷了心窍吗?在王府内,就算你将她留在旁厅一年半载,她
也不能擅自离开,更别提惊扰王府的贵客。梅太夫人一家与朝廷关系深远,倘
若梅老夫人有什么万一,谁担待得起?”

 阙彦生低头不语,他真的不知道梅似雪是梅公望老先生的孙女,更没想到她
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当然,他万万料不到的是以母亲的挑剔,多少名门淑女全
进不了她的眼,而她却独独对梅似雪呵护备至。

 “彦生,你老实告诉母妃,那桃家姊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遇上的?你一五
一十老老实实招来,可不许有半点隐藏。”

 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将如何遇袭,白若如何救他性命的过程说了一次。

 为了不想节外生枝,他将先遇到梅似雪的这一段省略———亲已经够喜欢似
雪了,他不想再令她更有理由。

 阙王妃沉吟道:“那也就是说,桃氏姊妹真的只是一般的村野乡妇了。这样
吧,既然她救过你的性命,本妃自然也不会为难她们。惊攘了梅太夫人的事就
这么算了,等桃姑娘救醒了碧纱之后,给她们些金银珠宝,打发她们走罢。”

 “娘——”

 阙王妃严厉地瞪着儿子:“怎么?难道这样还不够宽厚?”

 “不是的,只不过……”

 “好啦,”阙王妃一挥手:“我不想听。彦儿,你也快成家立业了,怎么还
像个孩子似的夹缠不清?娘知道那桃氏姊妹生得美,你对她们有情原也是男儿
本色,怪不得你;但是她们的家世那般卑微,阙王府岂能让她们进门?”

 阙彦生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只是没想到母亲的态度会如此决绝。

 他绝对不能负白若;可是母亲呢?他又怎能当个不孝之人?

 见儿子忧伤低头不语的样子,阙王妃也不由得叹口气。她上前牵住阙彦生的
手,柔色说道:“彦儿,你别怪母妃无情,母妃这也全是为了你好。哪个做母
亲的不盼望着儿子出人头地呢?这样吧,若你当真割舍不下,你可以别外买一
栋宅院,将她们安置在里面,这样一来,你可以随时去探视她们,又不会受人
非议。”

 “这岂不是将她们视为禁脔?”

 “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阙彦生猛然摇头:“母亲,您怎可让孩儿当个负心之人?我喜欢白若,我要
娶白若为妻。”

 “不行!”

 “母亲!”

 阙王妃甩开儿子的手,漠然走到窗前,冷冷地道:“彦儿,你真要娶她,那
也不是办不到的事。”

 他满心以为母亲终于点头答应,喜得立刻下跪叩头谢恩:“多谢母妃成全!

 孩儿今后一切都听母亲的吩咐,再也不敢有半点忤逆。“阙王妃冷冷地看着
儿子,凛然开口:”彦儿,你抬起头来,看着娘。“

 他立刻抬头,只见他的母亲以一种断然的神态,冷冽的一字一字缓缓吐出:
“你真想娶她?那也可以,只要我死。”

 “哎……这王府的夜,可真是沁凉如水啊。桃妹妹,你说是不是?”

 小桃红瞧也不瞧他一眼,自顾自闷着头。

 乔木极不自在地笑了笑:“这子时到得可真慢啊。不知道白若怎么样了?哎!

 梅婆那老妖妇,也煞地狠毒,竟然放红笛子咬人。要是我们没来,那位萧姑
娘可就死定了。小桃红你说对不对?“

 还是没有反应,小桃红打从下午开始便没与他过半句话;甚至瞧也不向他瞧
一眼。乔木自知理亏,想尽办法逗她笑,想她开口说句话,小桃红偏生硬得很,
弄得他手足无措。

 “桃妹妹……”乔木朝她长揖一恭,腰直弯到地:“为兄不对,为兄不好,
请桃妹妹原谅好么!”

 他学着小桃红的语气,怪腔怪调兼之不伦不类,引得小桃红噗哧一声笑了出
来。

 “桃妹妹笑了,这么说桃妹妹不生我的气了。”

 谁知道小桃红微一敛色,还是没好气地哼道:“怎么敢生您的气儿呀?乔大
爷,咱小桃红懂得什么?别连累了白若姐姐倒是真格的。”

 “哎哟!桃妹妹,我怎么会知道那时白若正替萧姑娘疗伤呢?你要早跟我说,
我又怎会责怪于你?”乔木焦急地辩道。

 “这么说还是我的不是了?我该到处敲锣打鼓地昭告天下才对?”

 “不是啦,我要是知道你处心积虑惹事,是为了保护白若,为兄自然鼎力相
助。”

 “对!要是为了救我阿姊,你把老命拼了也无所谓;要为了我小桃红么,哼!

 屁也不值一个。“小桃红伶牙俐齿,乔木给她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驳也
不是,不驳也不是,只能连连摇手认输道:”反正我是说不过你。好妹妹怎么
说便怎么是了,只要你肯开口说话便成。“

 “哼!谁稀罕和你这该死的木头说话?”小桃红没好气地骂道:“要不是为
了阿姊,我一个人力斗不过那老妖婆。哼!要不是这样,本姑娘老早一脚把你
踢回苍郁岭,省得一见你便一肚子火气。”

 “是是是!多亏妹妹心思慎密想得周全,要不然为兄也没那脸面再留下来。”

 小桃红被他那百依百顺的模样给逗得笑了起来:“哟!现在又晓得见风驶帆,
顺水推舟啦?真没脸面!”

 乔木当想答话,身后的房门忽地依呀一声打开了,只见桃白若一脸灰败地立
在那里。

 “桃姑娘,怎么样?你没事吧?”

 “阿姊,你的脸色好难看。”小桃红被她的脸色给吓坏了,连忙上前扶住她,
触手只觉桃白若浑身僵硬,眼看已护不住人形。“糟啦!阿姊消耗真气太多,
抵不住了,快找地方给她歇歇。”

 “王府后面有猎场,那里没人的。”

 “快走!”

 小桃红和乔木一前一后护住桃白若,刷地消失——“白若!”阙彦生急急赶
来,前一刻还见小桃红和乔木扶着她,才一眨眼他们却立刻消失了身影。“白
若!”

 四下早已无人,哪里还有桃白若等人的身影?

 阙彦生呆立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当然听闻过江湖中有许多奇人异士,轻功已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他曾亲
眼见一老翁足不点地,在草上掠行的神技,那称为“草上飞”;也曾在珠江,
亲见一名黑黝汉,提着两只重逾百斤的铜鼎,在珠江上点水蜻蜓一般地过江,
那称为“水上飘”。可是……有什么样的轻功可以让三个人瞬间自他的眼前消
失?

 阙彦生立在那里,足足过了一刻钟,竟然还是毫无头绪。

 梅府夜凉如水,偌大的宅院冷冷清清毫无人声,一轮明月高悬在夜幕之中,
庭院中的一小片梅林静默挺立,只是姿态再也不同了。这里不是山林野地,这
里处于繁华大街,在这里他们再也不能蔓生枝丫;在这里,他们得守“人”的
规矩。

 众生万物,在佛的跟前都是一样的,只是有些是树,有些是人——能转世为
人,是多么难得的机运,而人却不懂得珍惜。像她,为了能幻化人形,得经过
多少年的风霜,得忍受多少年的孤寂。岁岁月月皆相同。她仰头,看着那轮明
月。

 岁岁月月皆相同,日日年年恨长留。

 等的,只是幻为人身,能跑能跳,能与心上人长相厮守,但是,她是梅啊;
一迳的孤高姿态,又怎及得上桃花的桥艳动人?

 “咳……咳……”

 “婆婆。”梅似雪伸手在冰冷的脸上一抹,夜深露重,竟有两行凉凉的露水
沾在眼角。

 梅婆从梅林中缓步而出,那双豆似的锐细细地瞧着孙女的脸,她长叹口气:
“哭啦?”

 “没有,不过是露水。”

 “露水?呵……丫头,你当婆婆昏昧得连泪与露水也分不清了吗?”

 梅似雪摇摇头,上前搀住梅婆佝偻的身子。

 梅婆边咳边叹气,无奈的神色软化了她僵硬如树皮的老脸:“丫头,你要是
肯听婆婆的话,现在说不定可以准备筹办喜事了,又何必独自站在这里,让露
水湿了你的眼呢?”

 梅似雪扶着梅婆走到小歇亭中坐下。

 “丫头……”

 “婆婆,别说了,我很想家,咱们回去吧,好不好?”梅似雪轻软地哄着她
:“这里人那么多,到处都是庙,似雪真觉得不舒服。”

 “你又想哄婆婆走了。我真弄不懂,你为什么老护着别人,却不替你自己想
想?等了以百年才等到阙家那小子做你的心上人,现在有大好的机会,你却老
拦着婆婆做啥?”

 “婆婆,似雪怎会护着外人?似雪是替婆婆忧心。这个地方有许多僧人、和
尚,似雪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那些牛鼻子,大和尚会对婆婆不利?哼!你婆婆有数千年
的道行,就算天上神灵降世,婆婆我也不见得皱一下眉头,还用得着你操心!”

 “婆婆,似雪知道婆婆法子高强,但是……”她哀求地看着梅婆那张脸,幽
怨地继续说:“婆婆是似雪唯一的亲人了。万一婆婆……似雪真不知道将来要
怎么过下去。”

 梅婆有些感动,这丫头,总不枉她疼爱一场。

 她笑了笑,轻轻拉着梅似雪:“傻丫头,你的一番心意婆婆都知道,婆婆答
应你,今后尽量少伤人命,多加注意就是了。”

 “婆婆,似雪怎么放心得下?不如咱们……”

 “嗯!”梅婆蹙起眉,不高兴地瞪着她:“丫头,此话休要再提。阙家小子
是你的心上人,婆婆说什么也要把他交给你;人说爹娘亲也不如枕边人那么亲,
只要你能嫁那小子,婆婆也就了了椿心愿,自然不会再留下来。”

 “阙公子不是似雪的心上人,他只是……只是一个庸生罢了。”

 “庸生?”梅婆笑了笑:“那倒好,婆婆现在就去杀了他,免得便宜了桃家
那两个鬼丫头。”

 梅似雪果然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婆婆。”

 梅婆睇她一眼:“怎么?连个庸生也值得你这样儿?”

 她知道瞒不过,也劝不动,如此一来她真的想不出什么办法了。

 她不愿意得到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爱人,但是她的心里也不免期待……阙彦
生啊阙彦生,难道我的一片痴心,你竟毫无知觉,竟如此绝情寡义吗?

 “丫头,想要的,放手去要,免得将来成了别人的,想抢也抢不回来了,知
道吗?”

 梅似雪只能难言地点点头。也许早已经抢不回来了,但是……她就是没法子
死心。当她幻化成人之后,才知道原来有一颗“心”,是件那么值得高兴,又
那么令人痛苦的一件事。

 而现在,她的心已给了人了,现在又怎么要得回来?

 萧碧纱仍旧无知觉地躺在床上,可怕的铁青脸色已渐趋和缓,现在她看起来
平静安祥,浑似一般熟睡而已,如不是她双眉之间那点朱红色,怎么看也不会
相信她竟是身中剧毒之人。

 “欧阳大夫,萧公主她……”

 欧阳神医慎重地为她把脉,表情忽忧忽喜,一股难以理解的神情缓缓从他脸
上舒展开。

 阙王十分紧张,他侧着头等了许久,见欧阳神医一直不开口,原本放松的心
神,不由得再次紧绷起来。

 “神医,你倒是说说话,别急煞本王了。”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百思不得其解……”

 “别解了。你先告诉我,碧纱身上的毒,究竟解了没解?”

 欧阳神医终于放下萧碧纱的手,沉吟了半晌才开口说道:“可以说解,也可
以说没解。”

 在场的人可全都楞住了,这哑谜说得可真深奥啊。

 阙王不由得苦笑:“神医,你可把本王给弄糊涂了。何谓解了又没解?这禅
意本王可想不出来。”

 欧阳大夫连忙起身:“王爷见谅,实在是小公主这蛇毒来得奇怪,去得也奇
怪,令老夫不得不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阙彦生连忙问:“何者为喜?何者谓忧?”

 “喜的是小公主身上的蛇毒已尽数驱走,方才老夫为小公主把脉,小公主的
脉象平稳,性命已无大碍……”

 “太好了!太好了!”阙王听到这里,一颗悬宕的心终于放下。“本王想听
的就是这句话。神医啊,等你这句话,可让本王等白头发啦!”

 欧阳神医只能苦笑:“王爷,小的还没说完呢。小公主如今虽然脉象平和,
一时半刻之间没有性命之忧,但依老夫看,仍大有凶险。王爷,小王爷,你们
请看——”

 老神医掀开纱,只见萧碧纱的眉间有一点豆大的朱红沙痣,乍看之下不觉如
何怪异,但仔细一看,却发现那沙痣隐约间透着青紫,不多时竟转为浅紫色。

 “这……”阙王大惊失色。没想到碧纱的脸上多了颗如此诡谲莫名的沙痣。

 只听到欧阳神医苦苦叹息一声:“这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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