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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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无名-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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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因絮果,恍似重重悬案,终于真相大白!慕龙听罢爱妻所知一切,面色愈来愈青,却依旧无半点悔咎之色。

  而应雄,却是斜斜朝孤身站于门边的英名一望,他亦势难料到,他与自己这个义弟,竟有如斯复杂的纠葛,他,竟是一个代替他出战的代替品!

  而此刻的英名听罢一切之后,他,已经完全没有表情。

  原来,他只是代应雄出战的替代品?只是替代品?

  原来,他的命真的那样廉价,那样——贱?

  垂死的慕夫人却仍是朝站在远远的他,有气无力地招手,道:“孩……子,你……

  过……来………”

  慕龙一听,依旧怒从心起,出言阻止:“夫人!不要让这畜生过来!他会克死你!”

  慕夫人苦涩一笑:“龙,你知道……的,我已经……不行了,这……么多年,我……

  一直对你……千依……百顺!如今,我……我只希……望,你也能……依……我……一……

  次,请……你让……英名……过来……吧……”

  面对一个濒死爱妻的最后要求,慕龙纵使心硬如铁,此刻也是不忍再拂逆其意,遂回首怒目瞪着英名,喝骂:“畜生!你还不给我爬过来?”

  英名闻言,先是一瞥慕夫人那渴望的脸,似是踌躇了一会,终于,他缓缓的朝慕夫人步去。

  惟是,他亦步至慕夫人身边,他只在她跟前三尺之前停下来。

  慕夫人已气若游丝:“英……名,为何……不上……前……让……我看……你?”

  英名垂首黯然:“我……”

  “我是……孤星!”

  慕夫人见本已抬首的他复再垂首,慌忙鼓起残弱的余气急道:“不……”

  “孩……子!别再……低首,别再……在命运之前……低首!”

  “别要输给……命运!别要向……”

  “命运折腰!”

  她已经死近眉睫了!可是仍没顾虑自己生死,却在记挂此子以后别低下头来做人,可知她如何痛惜他?她对他的期望,也许不比英雄亲生母亲秋娘为低!

  而一连串的急话,顿时令慕夫人的呼吸急促起来;英名不忍见她如此着急,连忙再抬起头来瞧着三尺外的她,她顿时甚觉安慰:“嗯……,抬……起头来……这就……好了!孩……子,不要……相信……自己……是什么……孤星,若你……真的相信……自己是那些……江湖术士……信口雌黄……的……孤星,那……你……一生……也将会是……

  孤星。孩子,听……我说……一句真心话,别要……输……给……自己的……命运,你……

  一定……要……战……胜……它,把自己的命运……握在……自己手……中,因为……

  只有……战胜……命……运,你……才能……成为……你亲生娘……亲……秋娘,毕生……

  渴望……你成为……的……”

  “英……”

  “雄!”

  慕夫人一说至此,猛地咳嗽起来,一旁的应雄爱母心切,忙道:“娘,你……歇一歇吧,否则……”

  慕夫人却摇头道:“不……娘……此时若……然不说,那……以后……便再没机……

  会说了。应……雄,娘……有一个……心愿……要……交托给你,你……附耳……过来……”

  慕夫人还有什么心愿?众人在黯然之际也不禁一奇,此时应雄已附耳过去,慕夫人就在儿子的耳畔轻声的说了几句,场中所有人都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只有应雄,听毕其母心愿后竟尔眉头深皱,面有难色,犹豫:“娘……,这……怎么……可以?”

  慕夫人苦笑:“应……雄,娘……知道……这样……做,是……委屈……了你,但……

  你爹……欠他……母子俩……实在……太多,这……是娘……的最后……心……愿,你……

  你……”慕夫人说着脸露哀恳之色;这个女人,一生都似在哀恳,先是哀恳丈夫,临去还要哀恳儿子;为了英名,她竟有那么多要交托的心愿……

  应雄见其母如斯气急败坏,心中益发不忍,终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义无反顾、斩钉截铁的答道:“好!”

  “娘亲,我,应承你!”

  慕夫人究竟有何所求?居然会令应雄如此为难?就在应雄答允之际,慕夫人苍白的脸已展开如释重负的欢颜,就像松了口气似的,道:“很……好!我……儿,那……日后……一切……都要……看……你……了……”

  “你……今生……一定要……好好……紧记……娘亲……赠你的……最后……一句话……”

  “那……就是……”

  “岂能……尽如……人……意?”

  “但……求……”

  “无愧……于……心!”

  岂能尽如人意?

  但求无愧于心。

  是的!这何尝不是慕夫人一生的座右铭?她对“英雄”此子的座右铭?

  应雄细意咀嚼着慕夫人这一句话,沉沉呢喃道:“不……错,岂能尽如……人意?

  但求无愧于……心!娘亲,这句说话,你……在有生之年已经办到了;你放心!孩儿……

  一定不会负你所望,终孩儿一生,孩儿也必定会做到……‘无愧于心’这四个字!”

  慕夫人只是满足一笑,因她太明白自己的儿子,他说出的话,他誓必办到!无论以什么方法!他是那种一旦决定了便绝不悔的人!

  慕夫人又转脸回望三尺外的英名,虚弱地欲把仍紧握在其手中的玉佩递给他,道:

  “孩……子,这个……玉佩,娘……最后……也不能……带去……娘如今该……去的……

  地方,只……好……还……给……你……了……”

  木然的英名瞿地一怔,不明白慕夫人为何至死还不肯收下那玉佩,慕夫人未待他出言相问,已自先解释:“孩……子,这……是你亲生娘亲……秋娘……给你的……最后信物;当年……我见她……替……大户人家……缝补,捱……得好……苦……才把……

  你……生下……来,这……玉佩,想必……也是……她节……衣缩……食……才能买……

  回来……的。玉……能辟……邪……定……惊,你娘……把玉佩……留……在你……身边,也只……希望尽……她一点……心力,祈求……你能平……安……健……康,你……

  不应再……胡乱……把它送给……任何人,辜负……你娘的……心意……”

  英名木然的看着慕夫人垂死的脸,和她那条硬要把玉佩给回他的手,却始终无意相接,良久,他只是定定的凝视慕夫人的眼睛,道:“你,不是——任何人。”

  “你,也是我的娘。”

  “你,绝对值得它!”

  “但,若你坚持不要,我唯有……”

  英名说着,一直不想接回玉佩的他,蓦地把慕夫人手中的玉佩接过,“啪”的一声!

  他赫然把那玉佩……

  “啊……?英……名,你……干……什……么?”慕夫人惊呼。

  只见英名手中的玉佩,已被他狠狠一拗为二!其中一半,仍是刻着“英雄”二字,而英名却把刻着“送给娘亲”四字的另一半,送到慕夫人的手上。

  对!她不是任何人!对于“娘亲”二字,慕夫人当之无愧!既然她是他一半的娘,他就送她一半玉佩,他只想她在临终时安心收下!

  为了让她这可敬可悯的女人安心,他不惜把对自己极为重要的信物——毁为两断!

  只为了让她安心。

  慕夫人本来不想任何人为她离去而悲伤,故迄今皆强忍眼泪,惟甫闻英名认定她不是“任何人”,更不惜为她毁玉,登时深深感动,强忍多时的老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她紧紧握着这孩子交到她手中的半截刻着“送给娘亲”四字的玉佩,呛然的道:

  “多……谢……你,孩……子,你……很……有……心;那……我……这个……女人,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了,因为……”

  慕夫人说到这里,双眸忽尔泛起一些迷迷蒙蒙的雾光,仿佛,她正要飘向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因……为,我在……黄泉……路……上,会一直……看着……这……半截……玉佩,看着……这四个……你刻……的字,我……会……记得……我的一……生,除了……

  一个……值得……我骄……傲的……儿子……应……雄,还……有……一个……很……

  孝顺……我……的……儿……子……”

  “一……个……在……我心……中……”

  “其实……应该……唤……作……英……雄……的……儿……子!”

  “可……惜,我……只能……当……他……数十……天……的……娘……亲,只能……

  当……数天……那……么……少……”

  “我……很……不……甘心,因……为……我等……不及……看见……他……抬起……

  头来,反……过来当……上……让……世人……抬首……仰……望……的英雄……的……

  那一……天……”

  “我……不……甘……心……等……不及……看……他……能……掌握自身……命运……的……那……一……”

  “天……”

  喘着说着,慕夫人的眼已逐渐松软下来,气息更开始平定,安然,安定得近乎死;她的手,还是紧握着那半截玉佩,如珍,如宝……

  众人本以为她说得太倦,但一旁的应雄凝眸看着他娘亲安祥的脸,陡地,他似有所觉,缓缓伸出自己的右手,往慕夫人的鼻子一探……

  没有激情!没有耸动!没有哭啼!应雄只木无表情的悠悠吐出一句话,对慕龙道:

  “爹,”

  “娘亲,”

  “已经去了。”

  去了?去了?去了?

  这个不该如斯薄命的女人,真的没有那样的福份,可以等至英雄惊世的一天?她终于去了?

  “舅娘……”在旁迄今不敢作声的小瑜,乍闻这个慈和的舅娘终于亡故,终亦再忍受不住,“呜”的一声饮泣起来;荻红亦是鼻子一酸,泪下如雨;反而站得最接近他娘亲的应雄,却仍无半点泪痕……

  只是,无论他如何强装坚强,强装不轻弹眼泪的男儿汉,他平素冷静的右手,已紧紧抚着慕夫人死去的脸,像是千般不舍;他的右手,也在颤抖……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岂能尽如人意……

  但求无愧于心!

  霎时之间,慕夫人死前的这一句托咐反反覆覆的涌上应雄心头,顷刻填满了他整个心坎,俨如要填满他的一生;他的今生,可会如其母所愿——无?愧?于?心?

  而此刻的英名……

  没有人有空、有意、有心去留意他此刻的表情,但若有人愿往他脸上一看的话,一定会发觉……

  “哇——”瞿地,如轰天暴雷!如破空电殛!魁梧的一代名将慕龙,霍地抢前,一把抱起亡妻,仰天狂嚎狂哭:“天!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夫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我慕龙一生纵横沙场辟场,杀人坑人无数!你若要斩要劈要杀,你就五雷轰顶把我劈死也罢!你为何偏偏要弄死我夫人?你为何偏偏要弄死我爱妻?她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好女人呀!像她这种女人应该修仙成佛!天!你为何偏偏要他死?天——”

  “你答我!你答我呀!”

  所有宾客尽皆瞠目结舌,谁都没料到慕夫人之死,最难以自控、最激动的反而是以镇定驰名沙场的慕龙!

  但,谁又会知道,无论慕龙平素如何对人刻薄毖恩,不受上中下人欢迎,惟当他自沙场官场回到家里,总还有一个女人,即使自己是否睡着,仍强睁惺忪睡眼欢迎他,为他捶背,更为他说尽多少安慰说话?即使他所干的有千般不是,她还是会站在他的身边,温柔的支持他,甚至最后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爱郎补偿过错……

  谁会明白他这无法言喻的夫妻之情?又有谁会明白他如今彻骨的丧妻之痛?

  他纵奸,纵险,也只不过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眼有泪的——人!

  无法忍受的悲痛,驱使慕龙发狂地朝天暴叫,倏乎间,整座慕府都给他狂使真气暴叫而轰得摇摇欲塌似的,所有宾客亦都无法忍受这股逼力,纷纷掩耳!

  应雄却一把搭着慕龙手臂,镇定劝道:“爹!冷静点!”

  “娘,真的已经死了,你再叫,她也不能回来了……”

  真讽刺!本应最悲伤的一个小孩居然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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