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锦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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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锦图-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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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北星蒲天河停立在一块山岩之下,怅望着无边的雪原,内心有着无比的悲哀。
  他原本以为可以在入夜以前,走出这片原野,谁知竟非如此。
  现在,却连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也没有了,入夜以来,冷得更令人有些吃受不住,如何是好?
  蒲天河步出了山峰,他心里想,无论如何,我要找一点东西吃吃才行!
  他身边那头小毛驴,冻得直打着哆嗦,却是说什么也不再跟着他走了,无可奈何,他只好把它身上的东西拿了下来,留它在山峰下面了。
  这时,雪虽然已经停了,可是注目望去,但见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山石树木,大雪有半人多深,人行其上,都要提着几分气才行。
  蒲天河强提着一口真力,以踏雪无痕的轻功绝技,一路驰了下去,约有盏茶的时间,仍看不到什么人家。
  忽然——
  在白雪茫茫的原野里,他看见了一点灯光,那是一点微弱的黄光,在夜风里闪烁着。
  蒲天河不由精神一振,他想毕竟是有了人家,足下不由加快了速度,一路奔驰下去。
  渐渐的,那灯光越来越近了。
  他才看清,哪里是什么住家,不过是小小一座帐篷而已。
  看起来,那不过是一座仅可容二三人的羊皮帐篷,立在偏过山崖的避雪地方,帐外悬着一盏铁红罩的马灯,在寒风里明明灭灭,摇晃不已。
  蒲天河定下脚步,吁了一口气,不禁有些失望。
  可是无论如何,自己既然来了,总不能就此而去,何妨去叨扰一些饮食茶水再走?
  想着,觉得甚为有理,当下费了不少功夫,才腾翻到了崖上。
  眼前这座羊皮帐篷,是结在附近的几株树干上的,篷顶上已积了不少的白雪。
  在这座帐篷一边,搭有一个临时的防风雪席棚,其下拴着两匹牲口。
  蒲天河抖了抖衣上的雪花,正要去叩这帐篷的门,却听得身后一个姑娘的声音笑道:
  “我猜你一定会来的,果然没错!”
  蒲天河不由吃了一惊,他猛地转过身来,却见那个牲口棚内走出个长身玉立的姑娘!
  这姑娘二十左右的年岁,一张清水脸,冰冷冷的一双大眼睛,上身穿着鹿皮背心,下身是八幅风裙,正望着自己微笑。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怔,可是定目一看,他忙抱拳施了一礼道:“原来是杨姑娘,在下失礼了。”
  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追随华山神尼身边的弟子杨采苹,这时她一只手上抱着一束干柴,另一只手上拿着明晃晃的一把宝剑。
  这时她微微一笑道:“蒲少侠找我师徒,有事么?”
  蒲天河面色微微一红,喃喃道:“我想向姑娘讨些饮食,不知可肯方便?”
  杨采苹瞅着他嫣然一笑,道:“这是小事,少侠一路风雪,冻坏了吧!”
  蒲天河搓了搓手,很是尴尬,这姑娘先收起了宝剑,又回过头来,看了看雪地道:
  “你的牲口呢!”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我父子来时,原不曾骑马,只有一头小毛驴,却因受不住冷,我留它在半路了!”
  杨采苹忽然皱眉道:“蒲老伯父没有来么?”
  蒲天河不由紧紧咬了一下牙齿,道:“家父已经故世了。”
  杨采苹不由大吃了一惊,“哦”了一声,蒲天河苦笑了笑道:“我已遵从他老人家遗言,葬他于雪岭之上……”
  杨采苹忽然改笑道:“你也不必太难受,人终归是要死的……”
  说着那双明媚的眸子,在蒲天河身上望着,带着儿分安慰的口气道:“蒲老伯能有你这个儿子,死也心安了!”
  蒲天河微微垂下了头,不知说什么才好。雪地里。风嗖唆地吹过来,二人木然对立了一会,杨采苹才叹了一声,道:“你看我,竟然叫你站在雪地里,请进来吧!”
  说着身子一靠,已把羊皮的风门开了。然后她欠身入内,帐篷里传出微微的灯光。
  蒲天河实在是饿坏了,整整一天,水米不曾打牙,虽说是有一身的功夫,却也是挺受不住。他道了声打扰,就低头进入帐篷之内。
  立刻他就感受到一阵温暖,篷内生有一个小炭炉,那个华山多指师太,正自闭目在一块羊皮之上打坐,篷顶上吊着一盏小小的灯笼。
  蒲天河正要与老尼见礼,这尼姑已然睁开眸子,起身含笑道:“蒲少侠请坐,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吃,先将就一下吧!”蒲天河惭愧地道:“如此已太打扰了!”
  杨采苹这时已自一边,取出一个厚厚的布包,由其中取出了一块大饼,尚还有些发温,又为他倒了一杯开水。
  这些东西,在蒲天河看来,已是很难得了。
  采苹递给他,含笑道:“你慢慢地吃,还多得很。”
  蒲天河接过来咬了一口,不一会已把这块锅饼吃完,老尼忙施了个眼色,采苹忙又取过那个布包,拿出了两块,蒲天河不好意思道:“够了,大师与姑娘的恩惠,在下永不忘怀!”
  华山老尼微微笑道:“这又算得什么,少侠,你只管吃吧!”
  这时采苹在小火炉上坐下了一把小铜壶,水已然开了,她为师父及蒲天河每人泡了一杯香茗。
  华山老尼叹了一声道:“令尊一生光明磊落,四海为家,不置财物,就是死时,也是如此简单,天山埋侠不失侠义本色,令人可敬!”
  说着这老尼捻着胸前的念珠,又叹了一声道:“早知如此,我们也就不来了,令尊的死,我们几个人,都莫辞其咎!”
  蒲天河苦笑道:“先父的病,是来到天山之后发作的,他老人家过去曾一再言说,要把躯体埋于天山白雪,如今竟然不幸
  华山老尼轻叹道:“生死有命,蒲大侠既然有此夙愿,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只是贫尼等吞为相知之交,理当在其墓前吊唁一番,蒲少侠,你肯于天明后引我师徒一去么?”
  一旁的杨采苹却站起来道:“你要是不带我们去”们自己去!”
  蒲天河叹了一声道:“姑娘如此说,愚兄再不允,也就太不通情理了!”
  采苹见他答应下来,似乎很高兴,当下翻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道:“你不要发愁路远,我已做好了一个雪橇,本来想拉东西的,你可以坐上去,用马拉着,才舒服呢!”
  老尼微微一笑道:“苹儿你这是怎么说话?”
  采苹脸色微微一红,扭了一下娇躯,道:“师父你……”
  老尼呵呵一笑,望着蒲天河道:“蒲少侠不要见笑,这孩子都怪我太宠她,惯坏了!”
  蒲天河心怀父丧,自己没有心情与她师徒说笑,这时吃饱喝足,本想告辞,可是对方师徒既然要到父亲坟上祭吊,自己焉能有不陪同前去的道理。
  当下只得耐着心留了下来,这时杨采苹已为他铺好了一床豹皮,含笑道:“蒲大哥,你躺下来歇歇吧!”
  蒲天河虽觉得自己一个男人,在帐篷内不大方便,可是对方那种落落大方的样子,反倒使得他不好意思说些什么,他恭敬地道:“谢谢姑娘,还是你去睡吧,我只坐一坐也就行了!”
  杨采苹一笑道:“你跑了这么多的路,坐一坐怎么行?快躺一会吧,你我既属侠义道中人,也不要大拘小节了。大哥,你说是不是?”
  蒲天河暗道了一声惭愧。
  他抬头看了这姑娘一眼,这是他第一次注意她,只见她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剪水双瞳,正注视着自己,目光里透着一种少女的多情与关怀。
  当时,他很为感动地点了点头道:“姑娘所说的极是,如此愚兄小睡一刻便是!”
  采苹格格一笑,拿起了一床兽皮,道:“努!盖上这个就不冷了。我还要缝我的裙子呢!”
  蒲天河接过皮褥,见那华山老尼,又双目下帘,静中参悟去了。
  他也是疲倦了,方自坐下去,却见采苹望着他一笑道:“你就这个样子睡么,背上还背着这些个东西?”
  蒲天河道:“是!是!我都忘了!”
  说着解下了背上的行李袋子,还有他那一口长剑,杨采苹望着他,道:“那‘五岭神珠’我还没有见过,蒲大哥,你可以打开来让我看一看,开开眼界么?”
  此言一出,就见蒲天河暮然一惊道:“不好!”
  他猛然翻身站了起来,双目发直道:“不是姑娘提起我倒是忘了……”
  说着转身就走,杨采苹不由吓了一跳道:“怎么一回事?”
  华山老尼也睁开了眸子道:“少侠有什么急事不成?”
  蒲天河长叹了一声道:“那五岭神珠,我竟忘记由父亲身上取下,一同埋在了雪地里,大师你看,如何是好?”
  华山老尼双眉微微一皱道:“令尊下土之时,可有别人看见?”
  蒲天河呆了一呆道:“紫焰神君孙一鹤夫妇在侧眼见,大师,这莫非有什么关系么?”
  华山老尼闻言之后,面色微微一变,叹道:“你太大意了!”
  他猛然站起来道:“我现在就去一趟,也许尚能碰见他二人,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杨采苹蓦地抓起了一口剑道:“我去带马,蒲大哥,我们一块去!”
  蒲天河匆匆背上了剑,华山老尼揭开了帐篷,步出篷外,蒲天河含愧道:“此事何敢劳动贤师徒?还是我自己去吧!”
  华山老尼哈哈一笑道:“这可不是客气的时候,蒲少侠,你也许不知道,这五岭神珠,乃是一件领袖武林的信物,关系着江湖的一步劫运,却是丢失不得!”
  蒲天河怔了怔道:“也许并未遗失也不一定!”
  多指师太苦笑了笑,道:“孙一鹤夫妇岂是骗得过的人?神珠如落在他二人手中,势将天下大乱,此事冒失不得,贫尼实在是放心不下,要亲自去看过才能安心!”
  这时杨采苹已把两匹马牵了出来,马鞍上系有一盏明灯,华山老尼腾身骑上一匹,道:“苹儿你也去么?”
  杨采平这时也纵上了另一匹,只见她一带马缰,行到了蒲天河身边,唤道:“蒲兄快快上来,我二人合乘一匹如何?”
  蒲天河倒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不由脸色一红,这时华山老尼已带马疾驰而下,杨采苹在马上急急磕着蛮靴道:“快上来呀!”
  蒲天河急切间无从多虑,当下道了声:“愚兄失礼了!”
  身形腾处,不偏不倚地已落在了鞍上,杨采苹双足一磕马腹,这匹马泼刺刺地疾冲而下。
  两骑快马行驰在大雪原野上,就像是两支射出的强弩,不一刻已到了巍巍的天山岭下。
  忽然,一骑快马迎面而过,带出了滚滚的漫天白雪,山道狭窄,差一点与二人的马撞在了一块,这匹马被惊得暮然扬起了双蹄,发出了唏聿聿一声长啸!
  蒲天河大吃了一惊,他口中叱了声:“姑娘小心!”
  猛地一按马鞍,整个身子霍地腾空而起,杨采苹也惊叫了一声,猛然拔身,只是她起势张皇,差一点摔到一边,蒲天河就势用手一拍,二人才又轻飘飘落在了马鞍之上。
  这时前行的华山老尼,也自警觉,三人回头望时,那匹马,早已跑了个无影无踪。
  杨采苹不由怒道:“岂有此理,我们追上去!”
  华山老尼冷冷笑道:“奇怪,这马上之人,好像是铁手丐驾天一的样子,此时此刻,他如此张皇的奔驰,莫非还有什么急事不成?”
  蒲天河闻言不由甚为焦急道:“我们还是快一点去吧!”
  说着带马疾行,两匹马登上山路,一路疾行了下去。不久,就看见了前面的雪坟。
  蒲天河勒住了马,道:“就是这个地方,我们下来吧!”
  经过如此长途的疾奔,人马都见了汗,华山老尼自马上飘身而下,一言不发,她白眉微皱,心中暗晴想,铁手丐怎么会才走呢?
  她又想到了孙一鹤夫妇,不由微微发出了一声轻叹,这些武林中的高手,正人君子,原来都是具有双重面目的人,真令人齿冷。
  这么想着,她面上由不住挂上了一个冷笑,心中暗暗忖道:“果真如此,我老尼姑又岂能与他们善罢甘休?”
  想到此,却见前行的杨采苹忽然惊呼了一声:“师父快来看!”
  多指大师的身形猛然纵了过去,却见蒲天河手指着雪原上两个人影道:“大师请看,这两个人,不正是那孙一鹤及甘纫秋么?怎么会……”
  说着他猛然腾身过去,多指师太及杨采苹也忙跟着扑了过去,三入就近一看,果然不错。
  只是雪地里,木像也似地立着两个人,正是紫焰神君孙一鹤及甘纫秋!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孙大侠雅兴不浅,如此寒夜,来此作甚?”
  他说了这句话,直向雪地里的孙一鹤望去,却见孙一鹤仍是一动也不动,脸上带着一种极为愁苦的神色。
  这时多指师太大惊道:“蒲少侠,莫非你还没有看出来,他们两个人,已经为人家点了穴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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