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算幸运，安东察觉到晴雨的不淡定。可为了日后，他还是得把自己“但是”的东西问明白。
“为什么要救我？”
如果弄不清晴雨的企图，他绝对不敢在这儿继续呆下去。
“……你就当作一个无聊的人，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家变成收容所了吧。”
道出早已准备好的答案，晴雨平静地接受安东尼奥怀疑的目光。那是对于这样一个比哥德巴赫猜想还难的问题，她彻夜未眠后的结论。他不信，她管不着。
正在这时候米儿进来了。打扫完成，现在清洗清扫用具。
“对了，晴雨，刚才我下来之前，有个人在校门口要找你。”
“谁。”
“不认识。叫安德烈……啊对了，他让我告诉你他在荒神上课，那样你……”
“你怎么不早说！”
不等米儿说完，晴雨急匆匆地离开这个小空间。
第三章
更新时间2013…11…2 21：16：08 字数：3374
安德烈？科斯塔？阿塞维多，真名安德烈拉萨姆博。有这个名字在，其他的都不用解释了。（注1）
这名天生的贵族现在正穿着T恤衫加牛仔裤在T中大门口累计闲逛了近一刻钟。虽然身在远东的海边小城，少了家族中条条框框让他很自在，但是等人这东西会让他觉得自己不被重视，总是习惯不了。
等那黑衣的身影终于出现，他高兴得不禁一拍手。
“你可来了。”说话倒十足地平民化。
“有事绊住了。抱歉。”
晴雨快步走来，态度却不那么热切。
不过对方好歹也算自己在学院里为数寥寥的“非路人”，晴雨尽量显得热情一些。
到了门口，晴雨立即拉开栅栏大门走到校外，引安德烈前往不远处的咖啡厅。住在学校，最大的不便在于隐私难以保证，尤其是在需要和工作上往来的人交谈的时候。所以晴雨习惯在荒神的大楼里解决工作方面的商谈。想安德烈这样不请自来的情况实属不多见。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两人各点一杯卡布奇诺。晴雨掏出钱包，不过对方执意请客，她也没再坚持。
“不会吧。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安德烈因为她的话哼了一声。
“三天前你捡回去的东西，主人来找了。”
“谁？”
安德烈沾一点咖啡氤氲的湿气，在桌子上画了一个简单的标志。
巴利家族。
“二当家。”
晴雨反刍这个名词。
“我还没接到正式通知。”
“你现在知道了。”
“哦？”晴雨重新打量安德烈，“你什么时候兼职信使了？”
“我？信使？”安德烈哈哈大笑，“朋友间帮个忙，你至于嘛！”
确实不至于。
晴雨这样说，语言是到现在才展现的浅淡微笑。
照理说，晴雨现在应该尽快回去听信。荒神的管理层不会疏忽到让一个普通员工随便探听到内部消息。唯一的可能只会出现在信息即将公开化，也就是马上要被送出，没必要堵得太过严实的时候。想必两人前脚走，荒神的信使后脚便到了。
只是理论与实际永远都有差距。安德烈和晴雨优哉游哉地品尝完咖啡，又点了些点心，一边吃喝一边叙旧，交换着似乎尚不足以称之为“情报”的信息。这家咖啡店背景特殊，容得下阴影世界的话题。
“看你春风得意。怎么样，接了几单生意？”
“托付，我还活着。”想起这一个月来的经历，晴雨不由得肩膀酸痛。她淡淡的语气此时听来似乎包含了些许讽刺的意味。
“哈哈，收获不小吧。”
“份银都不够交的哦。”
“那一定是等着指派给您重大的任务。毕竟以你的实力，‘甲三七九’什么什么的只算赚点零花钱呐。”
上次与阿尔法小组的遭遇，在荒神内部的编号为甲三七九。相比于荒神庞大的业务量，的确是个不怎么入流的任务。即使它与过去的联系千丝万缕，然而当年阿克卢索城骚动再怎么轰动一时，到底已经过去了。留存至今的，不过是已成为历史的时空中那些不甘心褪色的情感投射到今日的幻影而已。纵使这次又将总裁的孙女牵扯进去，而且任务本身根本就是针对某一员工的陷阱，它仍然不值得得到荒神学院过多的关注，而且事实正是如此。
所以晴雨不太明白为什么安德烈会举这个例子。以目前的语境，M市的那场将阿纳维扯掉一块皮的混乱更为合适。或许他仅仅想到那是她最近的任务便信口一说？
与阿尔法小组的遭遇只不过是小打小闹，但它的源头，那场彻底摧毁了一座城池的混乱却不容小觑。当然了，城还是那个城，旧居民中的五分之一仍然居住在其中，与外来者更为融洽地生活着，但是它原有的社会结构和其他“软”的方面已经面目全非。晴雨就认为那是被摧毁了——若以鸢族的立场，应该称之为“重生”。
以种族的私心的角度，他们夺得了一座商业重镇，以攻为守，于人类无端的攻讦中扞卫了自身的地位。以历史发展的角度，他们将一座城池从无休无止的内斗与敌意中拯救出来。在鸢族的保护之下，阿克卢索一扫过去百余年的阴霾，短短几年内发展成为无法被取代的经济中心，远超它过去的地位。晴雨对首都的绝对信赖，经由事实得到了完美的印证。然而惆怅的感觉却一直在晴雨心头萦绕。从来没有人想过询问她的想法，所以她也只能暗自对自己的惆怅感到迷茫。
想起过去的事，晴雨不免跑思，她与安德烈的交谈也暂时中断。等回过神，她自然而然地认为重新开始对话的任务在自己这边。
“你呢，最近过得如何？”
“活不好干，钱不好赚。从上次咱们见面到现在，我才出过半次任务。”
“半次？”
原因在于雇主临时变卦取消了任务，还得安德烈卡在中间，弄了个里外不是人。本来已经有人接了的任务不能随便撤销，谁知道那个主顾就是个特例。
“那可真可怜。”
“哈哈，混不下去，不自觉有点想家了。”
听晴雨略带同情稍兼讽刺的玩笑话，安德烈再次大笑道。然后继续吃他的蛋糕，用行动完美地回击对方。虽然晴雨的举止很得体，可和对面的公子哥比，她就像蹲在路边吃臭豆腐的大婶。
简单聊过后，晴雨向口中丢入最后一块奶油，以不可让老板的信使苦等为由告辞，留下安德烈一个人继续他的国王进餐秀。
随后晴雨回到学校，接受信使的正式通知函，吩咐米儿再准备一顿病号饭，同时要她小心别被其他人发现进出防空洞，回教室点个卯，和班主任斗智斗勇，等他不再注意自己后再度消失，对学校的结界例行检查，拜访宿舍的看门大妈以保持良好的关系，一直忙到日薄西山，最后拎着那封信和她自己混入走读生放学的人潮，去她想去的地方。
躲在教学楼的门洞里，米儿掏出钱包。
冷静！冷静！要气~定~神~闲，才不会惹人怀疑。
越是这样，米儿越无法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
当然不是因为钱包。
曾经喜欢得不得了的限量版钱包，现在在她眼里已经黯然失色。原因只有一个——
一张塑料卡片。
外表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奶茶店卡片，集齐十个印章能换一杯五块钱的奶茶。而且上面已经盖了两个印章了。
一切都是如此的逼真。
从钱包中抽出卡片，米儿兴奋得浑身发痒。
“咳咳。”
努力让自己冷静点，米儿在衣服上胡乱抹了抹湿漉漉的手心，小心翼翼地在卡片正面奶茶店标志处按了一下。
哔——
细小的电子音过后，从卡片上边缘郑重伸出两条弯曲的激光，快速从折叠状态甚至，晒衣绳似的撑开，形成一个巴掌大的屏幕。灰白的屏幕显示要求输入密码。
“咪——呜——喵。”
米儿用手指一笔一划地在屏幕上写下三个字，虚无的屏幕竟然能接住她的手指。这个十分喜感的密码同样出自晴雨之手。
——通过。请输入指令：
米儿没有输入任何文字，而是沿屏幕对角线画了个大大的叉。
——通过。傻瓜模式启动。
“……总感觉她在愚弄我。”
屏幕上多了许多线条，构成学校及周围部分地区的平面图。上面有几个红点，代表有可能发现他下一步行动的每一个人。米儿想知道如果头顶有监测卫星是不是也能查出来。
突然有一瞬间所有红点都消失了。米儿没有动，耐心地等着，同时对屏幕上方同步出现的红色大字“慢着小笨猫！”感到气结。
终于闪烁的红字和平面图都消失了。屏幕提示可以通行。
拎着饭盒小跑步穿过楼后空地，米儿迈入浅沟，小心不让泥土枯叶弄脏衣服。
米儿推开已经自动开锁的铁门。看似锈迹斑斑的大门在门轴处加了润滑油，在推开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一等米儿钻进去，大门自动落锁。
洞内的隐藏入口已经打开等着她了。一切都是自动完成。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挑战。
完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即使楼梯处有灯，也不容易确定入口的位置。一不小心就会踩空，直接悲剧掉。
比如上次。
为了让晴雨高兴特地定制的有名粥店的商品，全喂了地板。
晴雨也真是的……她知不知道我也有自尊呐！
万分小心地下到楼梯底层，米儿推开暗哨的小门钻进去。
“嗨~法库亚（晚上好）。”
“法库亚。”沙哑的回答。
见安东尼奥还老老实实地呆在床上，右手里正拿着什么，米儿松了一口气。
他双臂都有伤，米儿还担心得给他喂饭。这活晴雨指定不干，又得落到她头上。就算安东尼奥身材健美，很有吸引力，米儿也不想干。
“今天是鸡肉粥。刚出锅的哦，希望你喜欢。”米儿将小饭桌放到床上，再放好饭盒，一边用蹩脚的通用语开朗地说着。
“谢谢……很好吃。谢谢你。”
安东尼奥的通用语也有点别扭。两人到有些负负得正的意思，凑合着倒也能交流。
米儿本来这就应该走了，碗筷等晴雨来帮安东尼奥换药时顺便收拾。
她非但没走，反而还背手站在不远处，以璀璨的笑容注视对方进食。
没谁会对盯着自己吃饭的人无动于衷，特别是当你拿不稳勺子丑态百出的时候。
“……要不……您也吃一点？”
“扑哧！”
这边米儿笑得前仰后合，那边荣卡多先生一路脸红到脖子根，连耳垂都是通红的。
“您一直都这么可爱吗？”
恼怒、尴尬、羞愧、困惑……在安东尼奥脸上轮番上阵，姹紫嫣红。
米儿很快止住笑，免得他太难堪。
“抱歉……不是故意要笑话您。看来您真的用得上这个。”
**************************
注1：吸血鬼家族之一
第四章
更新时间2013…11…3 18：43：12 字数：2964
“抱歉……不是故意要笑话您。看来您真的用得上这个。”
米儿说着递上吸管。
除去一开始安东尼奥不知道这是啥，继续用它来舀粥的小插曲，事情非常顺利。
“Antonio在你们的语言里也指‘备受尊重’吗？”
“Antonio？”
“就是你的名字啊。安东尼奥不就是Antonio吗？”
“不对。”安东尼奥把自己的名字重新念了两遍给米儿听。
“原来如此。发音不一样。但要翻译的话只能‘安东尼奥’最贴近了。”
“是的。在我的家乡，我的名字是‘忠诚的人’的意思。如果嫌麻烦您可以称呼我为安东。”
“这么说你也不姓荣卡多喽？怪不得。我还以为你是意大利人呢，要是再白点的话。你不是人类吧？”
从安东口中跳出一个双音节词汇。
“……寿麻？！”
“嗯。”
“你住在哪儿？”
“美沙缇尔七号界环……珊普科。在朋斯洛平原南边。”
“那里应该很热吧。”
“还可以。为什么？”
“因为你黑啊。”
“……”
之后米儿缠着安东问这问那，不仅搅得安东根本不能好好进食，中间几次不经意的玩笑还让这个本来就对米儿不知所措的大男孩脸越来越挂不住。
在他的描述中，美沙缇尔的天是灰的。温泉喷出冒泡的灼热泥浆，流毒千里。广袤的森林了无生气，像极了油光锃亮的脑门上纤细的毛发。烟雾迷蒙，肺部吸饱了粉尘的人类双颊凹陷，在干枯的枝干间穿梭，于贫瘠的泥土中刨食，黝黑的皮肤沿着骨骼的走向勒出一条条沟壑，又被尘土沾染得更为污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