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郎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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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郎憔悴-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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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夕的生命之源,在这一刹那,确是干涸了,两旁树林房舍的倒影,匆匆向后驰着。
  他只觉得两腿发软,心中发苦,不留心踏到了路旁的深沟,随着翻身栽倒了,沟中的臭水溅湿了他美丽的衣裳。
  他无力地爬了出来,苦笑着又站了起来,暗忖道:“雪勤!你害得我好苦……你已重重地伤了我的心……只怕我一生一世也不会幸福了。”
  他不是一个软弱的男孩,素日亦不喜流泪,可是这一刹那,泪珠涌泉而出。
  在这冷清清的夜里,他摸索着,一步步地走到了家门,他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也似的,身上一阵阵发冷,脑中如同一块死木也似的,当他走到家门口,竟自倒下了。
  门口的侍卫,忽然吃了一惊,叱了声道:“谁?”
  照夕无力地又撑起了身子,勉强走了几步,不知如何,只觉得头重脚轻,一阵目眩又掉了下去!那门卫吓了一跳,口中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一面跑到近前,用手中的灯光照在照夕脸上照了照,这才发现来人,竟是新近回来的二公子,只见他脸色青白,泪光纵横,仿佛是生了大病一般,不由吓得叫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他一面回头大嚷道:“不得了,快来人呀,二公子可是不好了!”
  照夕耳中听他这么喊,心知自己如此样子,倒令他疑心得病了,不由一面站前,喊道:“不要叫!我没有事。”
  谁知他才说了一这么一句,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又倒下了,这才暗暗吃惊道:
  “我莫非是真的病了么?”
  原来照夕果然是病倒了,数月来日夜疲累,本已种下病因,只因体质素好,一时也发现不出,又加上深思雪勤,梦寝不安。如今的雪勤这一别嫁,对于他来说,真无异是一个晴天霹雳,感情于刹那之间瓦解崩溃,人却也一分精神也提不起来了,新忧旧痴一并发作,遂成重疾,他却尚不自知。
  这时已由门内,陆续跑出了好几个人,慌忙乱成了一团。照夕深怕惊忧了父母,连连道:“我没有什么,只是太累了,你们把我搀到房中去就没事了。”
  奈何,这消息早已传至内宅,夫人正在烟床上躺着抽烟,乍闻少爷得了大病,倒于门外,现在已搀了进来,这一吓,可是不轻。
  当时惊慌出来,将军也得了消息,正由后室内仓促赶出,老夫妇二人,匆匆赶到后院,只见照夕房中,也是一片哭喊之声。
  老人老泪纵横地扑了进去道:“我儿怎么了?”
  几个丫鬟婆子,正自围在床边,哭叫成了一团。此时见将军夫人都来了,忙让至一边,纷请安叫道:“老爷!太太!”
  将军皱眉道:“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做什么!还不下去!”
  众人始纷纷散了下去,只剩下思云、念雪二人,仍偎在床旁边,直掉眼泪。
  二老上前一看,只见照夕此刻双目紧闭,脸色铁青,面上汗渍淋淋,已似人事不省。
  夫人早忍不住大哭道:“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说着就往照夕身上扑去,却为将军一把给拦住了,他紧紧皱着眉毛道:“你是怎么?
  没看见他难受么?”
  将军说着话,低头又细看了看,一面重重顿足叹道:“这是怎么了?昨天他不是好好的么?”
  太太目光转向了两个丫鬟,思云、念雪不由吓得一齐跪下了,纷纷哭道:“奴婢实在不知道,少爷什么时候出去的……他得的什么病也不知道。”
  夫人本想骂她们几句,可是方寸已乱,只挥手道:“你们先起来……他没事还算了,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二人可小心着。”
  说着又偎近床边,将军这才瞪着双眼道:“请大夫没有?”
  两个小丫鬟一怔,双双站起来就往外跑,太太嚷道:“哎呀,去一个就够了,真是笨东西。”
  思云这才跑回来,二老就坐在照夕身边,太太愈看愈是着急,眼泪只是个淌个没完。
  管将军也是叹息连声,见枕边放着照夕的一口长剑,他叹了一声道:“一定是出去打架去了,受了伤了?”
  夫人更不由哭道:“受伤了?老天!伤在哪里了?”
  将军顿足道:“你就不要哭了,我已够烦的了,我这只是猜想,我又不是大夫。”
  一面说着,一面回头看道:“大夫怎么还不来?”
  说着话,果然外面念雪嚷道:“大夫来啦!”
  原来照夕一进门,那岳侍卫已看出不妙,已打发人去请大夫去了。这一会儿就见一个老先生,匆匆从前院走了进来,他手里提着一个小藤箱子,念雪在前面领着他,这大夫匆匆进房,见了将军及夫人,正要请安问好,夫人已急道:“张大夫,不要多礼了,快看看这孩子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了,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张大夫是京里有名望的大夫,平日多给一般王公大臣看病的,是管府的熟客,这时听夫人这么说,也就不再多礼。匆匆走近床前,细细往照夕脸上看了会,又把照夕眼皮拨开来看了看,不由脸色微微一变。将军见状不由大吃一惊,忙问道:“怎么样?有关系么?”
  张大夫眉毛微微皱了皱,遂含笑道:“晚生要详细诊断一下才能知道,不过以病情看来,似乎是中了热暑的样子。”
  将军瞪着一双眼睛发急道:“中了暑?怎么中了暑?你快给他看看吧!”
  夫人也急得一个劲的直搓手,连连念佛。这位张大夫一面放下箱子,令念雪用枕头把照夕扶起来靠坐着,只听见照夕口中长长喘了一口气,微微哼了一声,念雪不由喜欢地叫道:“好了!公子醒啦!”
  众人都不由一喜,果见管照夕全身一阵颤抖,忽地大吼了一声:“雪勤……你好没有良心!”
  声如霹雳,把全室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二老吓了一大跳,不由互相看了一眼,心中自是不解,夫人见儿子醒转,早已扑上叫道:“照夕!你醒……了?你是怎么……了?”
  那位张大夫,以手按唇,微微嘘了一声,夫人这才止住了哭声,站到一边。张大夫这才坐下床边,照夕此时已睁大了眸子,将军忙对他摇了摇手,不令他说话,一面皱着眉毛道:“你不要多说,让大夫给你好好看看。”
  照夕目光向室中各人转了一转,只觉得通体发热无力,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又回想到适才自己的经历,不禁一阵辛酸,差一点儿又要落下泪来。他长长叹了一声,却又把眼睛闭了起来。
  这位张大夫,照例检查了一遍之后,又问了问照夕病情,照夕只把往楚家访雪勤之事瞒下不言,只说自己去访友,归途突地病发倒地,别的什么也不知道。
  张大夫闻言虽觉得有些离奇,可是这种病,他倒是有把握,当时只是点了点头,含笑道:
  “公子,你好好静养,为是你沿途受了暑,过于疲累,病情来势虽凶;可是只要好好静养,能有半个月,也就够恢复了。”
  说着站了起来,用目光向将军看了一眼,含笑道:“公子的病无什么紧,大人可放心……”
  他说着双眉又皱了皱,却直向室外走去,管将军忙尾跟了出去,一出门就问道:
  “有关系么?”
  张大夫看了左右一眼,才微微皱着眉,又笑了笑道:“晚生看公子的病,虽说是中暑在先,可是病发离奇,将军可知他近日有些什么不对么?”
  管将军怔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没有呀!今天早上还好好的,我还见他骑马出去呢!难道还有什么不对?”
  这位张大夫笑了笑,脸色十分尴尬道:“晚生私下看来,公子定是眼前遭受了什么感情上的……上的……”
  因为管将军一双虎目正瞪着他,所以他反倒接不上了,又嘿嘿地笑了笑道:“公子今年贵庚?成过家没有?”
  管将军听大夫问到了这些,不由有些迷糊,当时怔怔地道:“还没有,这有什么关系?”
  张大夫闻言笑了笑,这才把身子向前靠近些,探出头小声道:“以晚生看来,公子也许是有了些麻烦,是关于姑娘那一方面……”
  将军不由又是一怔,张大夫却又笑了笑道:“大人可听见,方才公子口中叫些什么没有?”
  管将军怔了一会儿,也没说话。张大夫遂笑道:“病没有什么要紧,只消服晚生十贴药,也就没什么事了。只怕公子还有心病,那可就难医了。”
  他一面说着,又朝管将军看了几眼,这才到一边案子上开方子去了。他又关照了些注意事项,开了方子,又向将军请了安,这才退了下去。
  这时太太正坐在照夕床头上问长问短,亲自为儿子脱衣理被,管将军却坐在外厅椅子上直发呆,心中不由又有些气恼,一个人想了半天,才叹了一声,慢慢走了进去。照夕见父亲进来了,忙挣扎着要坐起,管将军用手按住他,爱惜地叹了一声道:“孩子!
  你有什么心事,你说出来听听看,方才大夫说是你有心病,你看这不是怪事么?”
  照夕闻言不由脸一阵热,当时日视父亲,张口无言,只讪讪道:“孩儿没……有什么心事……你老人家请放心……我这病,也不过养几天就会好了……”
  管将军看着儿子,还想说什么,却也没有好出口,只叹了一声,这时管夫人在一边,关照两个小丫鬟,叫她们要好好照顾着他,现在就叫他睡觉,不要吵他,一有事就赶快来通知自己。又回到床前,安慰照夕,嘱他放心睡觉,千嘱万嘱,这才回头问将军道:
  “大夫是怎么说的?”
  管将军含糊道:“我们出去再谈,现在叫他休息吧!”
  说着和夫人走出了房门,夫人不由急问道:“大夫怎么说呀……你怎么不说呀?”
  将军见四下无人,这才冷笑了一声道:“怎么说?这孩子竟是得了想思病了。”
  管夫人不由吓得站住不走了,当时怔道:“什么……这怎么会呢?”
  管将军叹了一声道:“我也是不信呀,可是张大夫好像是这么说的。他还问照夕结过婚没有,我说没有,他冲我直笑,又说什么心病。他这么一点孩子,又哪会有什么心病?你看不是想思病是什么?”
  管夫人听得也愣了,只是把眼睛看着将军,连连道:“这可怎么好呢?”
  管将军哼了一声道:“俗语说,心病不需心药医,看样子,还得找到那个他想的人才好……”
  说着又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接着又皱了一下眉,感慨道:“想不到这孩子才回来几天,竟会惹上这种病,你可知道为谁么?”
  夫人摇了摇头,将军忽似想起了一事,哦了一声,遂道:“对了,我想起来了……
  方才他口中像是叫了一声谁的名字,你可听见了?”
  管夫人经他这么一提,也不由突然记起,当时也哦了一声,她忽然拉着丈夫的手,紧张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管将军忙问故,夫人这才叹息了一声道:“我真是傻,竟会没想到是她啊……唉!
  可怜的孩子,也难怪他会生病了。”
  管将军不由被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忙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不说呀?”
  夫人这才摇了摇头,十分难过地道:“你哪里知道啊……方才他口中不是叫着雪勤名字么?你猜这位雪勤姑娘又是谁呢?”
  将军摇了摇头,夫人才叹道:“这就是对门的江家姑娘……唉……”
  管之严乍闻之下,不由又是一怔,他耸动着眉毛道:“什么?江姑娘不是已经结婚了么?怎么会?”
  太太一面用小手巾擦着眼泪,一面叹道:“咱们进房去谈吧!唉!要是她,这孩子的病是不会好了。”
  管将军急于知道细情,当时忙拉着夫人进到房中,坐下匆匆道:“这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点说吧!”
  管夫人这才又叹了一声道:“你是不知道,照夕这孩子在六七年以前,已经认识了这位江姑娘,那时不是参加过什么诗社么?江家姑娘更是天天跟照夕在一块,他们两个人,常常出去游山玩水,骑马射箭,真是好的形影不分。”
  管将军听得张大了眼睛,怔道:“啊!原来还有这回事……可是……”
  夫人流泪道:“你先别急,听我说呀……那时候,大概是两个私下里已经订了婚约。”
  将军听到此,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道:“荒唐!荒唐……”
  太太叹息了一声道:“这事也是由思云、念雪两个小丫鬟口中得知的,她们两个也不知道怎么知道的……说是照夕因为那位姑娘有一身好本事,自己还不如她一个女的,所以这才外出访师,练成了本事。”
  将军又重重的叹道:“荒唐!荒唐!就算有这种心,也不能不告而别呀!可是那江姑娘可又怎么会嫁给别人呢?这也太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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