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郎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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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郎憔悴-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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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枝梅看了她一眼:
  “怎么!你莫非认识她徒弟?”
  雪勤点了点头,讷讷道:“在北京的时候,我们见过面……”
  才说到这里,已为一阵欢笑的人声所扰乱,二人忙寻声望去,就见无奇子丘明和飞云子叶潜,陪着一大帮人往厅内走来。
  向枝梅忙站起来,往人群中细看一遍,除了洗又寒夫妇是她多年旧交以外,其他诸如朱砂异叟南宫鹏、象鼻僧等,也无不是多年故友。她不由异常兴奋地走出位来,鬼爪蓝江却老远的也看见她了,慌忙走上几步,高声道:“老妹子!你也来啦!哎呀!咱们可是多少年不见了呀!”
  向枝梅笑着打量她道:“我还以为你死了呢!谁知还挺结实。”
  鬼爪蓝江哈哈一笑:
  “本来已离着死不远了,谁知意外为人救了,这条命真是捡回来的。”
  她瞟着向枝梅笑道:“老妹子!你是愈长愈年轻了!唉!我是老得不像话了。”
  她紧紧地握住枝梅一只手,两个人很亲热地谈着,那恶魔洗又寒却带着笑,站在蓝江身侧,现出无限欣慰之态。向枝梅就打趣道:“你们老夫妇还是这么恩爱,真叫人羡慕呢!”
  蓝江老脸一红,斜了洗又寒一眼,冷笑道:“你别说了,说来可气死人了,你是不知道,我们闹了几十年了,也是这几天才……”
  洗又寒只是在一边傻笑着,蓝江不由停住话,薄怒道:“你是怎么了?一个大男人家,怎么老爱听我们说话,你也不去给主人见见礼去。”
  洗又寒才似突然惊觉,又赫赫笑了两声,才向向枝梅点了点头转身而去。雪勤正看着这一对老夫妇好笑,忽觉身后有人推了一下,一人嫩着嗓子道:“喂!你怎么也来啦?”
  雪勤忙回过身来,却见竟是丁裳,不由怔了怔,才微笑道:“你怎么也来了?”
  二人神秘地笑着对看着,可是眼睛不由往四下瞟着,她们都惦念着同样一个人,可是谁也不愿出口问对方。跟着双方师长召唤,互相见了长辈之礼,各人又仍然退到师父身侧。二人还是谁也不给谁多话,可是她们内心,已经都先有了友情的交流,有时一方被对方盯久了,忍不住一笑;那另一方也跟着笑笑,却又各自把头扭向一边,现出一番小女儿娇羞态度。
  她们的矜持并不能维持多久,因为淮三子已过来寒暄,随着一涌而进入的大厅之内。
  淮上三子各人都明白,这是有人成心给他三人捣蛋;可是他三人几乎已可说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人物。如果当众说明,这个脸他三人可是丢不起,只好将错就错,一面命人通知厨房,准备丰盛筵席;另一面却还不得不装成笑脸,周旋于从宾客之间,一时忙了个不亦乐乎。
  须臾酒筵排开,众人鱼贯入座,因大家皆系成名武林多年旧交,一时纵声谈笑,飞觥宴饮,其乐融融,无不盛赞淮上三子功德无量。
  酒筵之间,唯独蓝江师徒心中奇怪,因为不见生死掌应元三到来。他既系三子所邀贵客,似不应不来,蓝江几次都想问一声,却为向枝梅别的话扯开了,在她心中一直是个疙瘩。
  江雪勤是靠着师父坐着的,她始终是落落寡欢,桌上山珍海味,她也不过是略略沾唇而已,除了偶尔和对面的丁裳交换一下目光以外,大多数时间,都是低着头。丁裳也是一样,她们两个都因为不是快乐的人,别人的热闹,也提不起她们多大的劲儿。
  忽然,一个差人模样的人,走到了雪勤身边,吞吞吐吐道:“请问!有一位江小姐是不是……在这……里?”
  雪勤不由微微一怔,遂点了点头,面色略红地道:“我就是,有什么事?”
  冷魂儿向枝梅也停下筷子,侧头问道:“什么事?”
  这差人紧张地道:“门口有位老先生,要小的请江小姐出去,有一件事情给她说!”
  雪勤不由皱了皱眉,冷魂儿向枝梅也皱了皱眉,自语了声“奇怪”,才对徒弟道:
  “既如此你出去看看什么事,快回来!”
  雪勤答应了声,匆匆随着那差人离席而去,酒筵正酣,除了同席少数人之外,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小小行动。江雪勤心存惊异的一直走到大门口,那听差在门口张望了一下。
  “咦!奇怪,他刚才还在这里呢!”
  话尚未完,已见自墙角闪出一个老人,这老人长叹了一声:
  “江姑娘你这里来,我有话告诉你。”
  雪勤朝这老人一看,不由惊喜道:
  “哦!应老前辈,原来是你。”
  她说着忙跑了上去,匆匆向老人行了礼,生死掌应元三只叹了一声。
  “姑娘!你快去山下,也许尚能……见你丈夫一面!他如今……”
  雪勤不由一惊,她讷讷地道:“老前辈你说什么?楚少秋他也来了?”
  应元三频频挥手:
  “姑娘!你快去吧!都怪老夫一时下手太重,不过……唉!我也是为营救管照夕这孩子一命!总之,你快去见他一面吧,再怎么他也是你丈夫……”
  雪勤一时脸色苍白,听了他的话,她几乎吓昏了,现在她没有时间再问一切了,她那美丽的眸子,再也不能控制和煦的神采了。她疾疾战瑟了一下,倏地回过身来,飞快地直向山下驰去。
  明月照着崎岖的山道,她忘命似地向下疾驰着,忽然她鼻中闻出一些泥土烧焦的味道,眼前也就看见了一丛丛烧焦了的枯树,那些树,有的还在冒着烟。她就站住了脚,她似乎有些预感,这是一个不祥的地方,她觉得喉咙里有东西塞着一样,那可怕、烦躁的因素,促使她咳嗽了一声,低低道:“照……夕……照夕!”
  忽然她发觉自己是昏了头了,忙又改口道:“少秋!少秋你怎……么了?”
  她的腿真有些软了,就在此时,就在眼前,一个俊美的少年挺起了腰了,长叹了一声道:
  “姑娘!你快来,楚兄怕不行了。”
  雪勤看着这少年,她怔了一下,她认得他就是管照夕,她就慢慢移着脚步走过来,月亮很亮,照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楚少秋,她不禁怔了一下。她不是一个狠心的女人,她的泪流下来了。
  那人动了一下,由喉中吃力地道:“雪勤……你!来了……么?你……”
  江雪勤含着泪蹲在他的身边,只默默地点了点头,楚少秋沙哑地叫道:
  “你听着!你听着……”
  雪勤饮泣道:“少秋!你说吧!”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肩上,楚少秋竟拉着她一只手猛然坐了起来,一边的照夕不由紧张地道:“少秋兄!你小心身体!”
  楚少秋血红的眼睛瞧了他一眼,竟自微微一笑:
  “管照夕,你不要担心我,让我死了好!”
  雪勤大哭道:“少秋!你不能死!你不……”
  楚少秋哼了一声:
  “你不要哭了,你从来也没有爱过我……我早知道……”
  雪勤用一只手抚着脸,哭得更伤心了,照夕这时叹息了一声:
  “你也不要哭了,方才我已给他吃了一粒小还丹;不过他为我伤中头顶‘百汇’,恐怕……”
  雪勤不由一怔,可是楚少秋却大吼道:“不是你……是另一个老头子……”
  照夕不由低头叹了一声,雪勤流着泪:
  “我都知道……方才应老前辈已经告诉我了……来!少秋!我背你上去。”
  楚少秋狞笑:
  “我要死在这里,你不要动我……”
  管照夕在一边站着,他看着天上的月亮,忽然觉得自己在这里,实在是多余的。回想到方才一刹那,若不是生死掌应元三暗中救自己,此刻怕早已葬身在楚少秋预先布置的火海里了,他的手段实在是太毒了,按说自己是不该同情这种人的。
  可是,一切的仇恨结果又是什么呢?你能去再和一个垂死的人计较么?
  照夕想到此,觉得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山风把他那袭为火烧得千疮百孔的灰衣撩动着,看到了雪勤,看到了垂死的楚少秋;再听到秋虫的鸣声,望着那冒着烟的枯树,他忽然浮上了一层灰色的念头,那是一种很悲观的念头。
  他不愿强迫自己去接受这种悲哀,于是他悄悄地离开这里,他没有忘记自己来此的任务——去参加一个自己订下的约会。
  月亮很明,夜风很冷,他展动着身形,飞快向山顶上驰去。
  他暂时把这痛心的一幕忘记,他想到方才雪勤尚未来时候,少秋沙哑的声音:
  “你如真的爱雪勤……我死之后,你就娶她!”
  他那坚强的意志,显然有些动摇了,他边走边自想着:
  “江雪勤将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你将怎么对待她呢?不理她?还是娶她?”
  老实说对于楚少秋那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顺水人情,他并不十分感动。却是楚少秋这句话,深深地触动了他的责任观念。如果说自己对雪勤,仍有爱情的话,那么似乎应该责起她今后的生活责任来,可是……
  这实在是一个一时难定取舍的问题,这一会他的已心乱透了。
  点苍山庐已在望中,大门上“欢迎光临”四个斗大的灯笼,再衬以当空的皓月照得这附近山林,都像是洒下了一层雾似的。门首左右,各立着两个青衣差人,管照夕整理了一下衣服,看着那大灯笼,心中暗笑。
  “这三个老儿,倒是有意讥笑我……”
  虽然他有些怀疑,为什么生死掌应元三和江雪勤,都会先后出现在眼前点苍山上;可是,他毕竟作梦也不会想到他们也都是淮上三子的客人。
  他昂首阔步一直走到门前,那四个看门的差人,都好奇地瞧着他,其中之一就皱了一下眉:
  “请问你是干什么的?”
  照夕冷冷一笑:
  “请你们往里面通禀一声,就说我管照夕遵言来此拜会三位前辈来了!”
  那差人吃了一惊,后退了一步。
  “怎么?你就是……灰衣人?”
  照夕冷笑:
  “我可不知道什么灰衣不灰衣,你快去为我通禀一声吧!”
  那差人怔了一下,飞快地转身跑进去,另一差人就脸上变着颜色道:“喂!你既是赴约来的,何故如此衣冠不整?”
  照夕哈哈一笑,道:
  “你们主人若是只重衣冠不认人的话,我就回去换过;否则你还是闭上口歇歇牙吧!”
  这差人碰了个钉子,脸上通红,就想动武;可是他们看见这少年背后那口长剑,再看他那种伟岸的仪表,他们也真的什么都不敢多说了。
  须臾,那前去差人,跑了出来。
  “三位老太爷说了,他们因高朋满座,不便出迎,请你自己进去。”
  照夕哼了一声。
  “如此怒我放肆了!”
  他说着迈开大步就往里走,那差人又追上去:
  “喂!喂!你别瞎闯呀!请随着我走呀!”
  照夕冷笑:
  “淮上三子在哪里宴客?”
  差人又怔了一下,这些年,他还真是第一次听人当面这么叫三位太爷的外号的,当时小眼翻了翻,用手朝前面指了一下。
  “宴客是在前面露台,可是三位太爷是请你先去后面竹楼客厅里坐,他们一会儿就到。”
  照夕撒开大步,就往前走,一面道:“既如此,我肚子也饿了呢!”
  那差人听得忙跑上去抓他袖子,却为照夕一甩手,把这小厮摔了个斤斗。
  他冷笑着,直接向前行,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一霎时,他胆子会变得这么大?也许是他内心想到了雁先生的仇恨。
  为雁先生办事复仇的人,不应是一个弱者,那是应该有些勇气的。
  他往前走了十几步,果然看见十丈前,有一伸展出的露台,台前种植着一圈参天的古松,沿着这条甬道两边,是两溜花盆,都开着挺盛的菊花。阵阵酒香,随风飘过来,传出些男女欢笑之声,这正是酒酣耳热的时候。
  照夕见那明月把这一块地方照得十分明亮,那酒香更似乎刺激着他的怒火。
  但是,他不得不把它强压着,他知道,这是他要紧的时候到了,那必须要特别的冷静,一个弄不好,这三子之中,任何一人,都将可能致自己于死地。
  两桌铺着白色台布,摆着银质器皿的讲究酒筵在他眼前,他已走得很近了,他那锐利的目光,只一眼,已看出那三个杰出的老人。
  虽然他更惊异地发现了其他的一些人,可是到了此时,他也没有再退后的余地了。
  他慢慢地走到了席边,淮上三子中的葛鹰,首先发现了这个陌生的青年,他猛地由位子上站起来,皱了一下眉,口中咦了一下:
  “足下是……”
  照夕满面春风的长揖垂地:
  “小可管照夕,向淮上三位老前辈叩请侠安!”
  葛鹰口中哦了一声,无奇子丘明正在和川东五矮举怀敬酒,闻言猛地放下了杯子,长眉一挑,走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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