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类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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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类接触-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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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王小明的家族相当富裕,有私人车道,有约一千平方公尺的花园,有私人泳池……大屋却相当古老了,相信最低限度己有六十年的历史,是英国式的传统建筑,仅两层高,东西两端有两座尖顶的三楼。

  王小明的父亲,是在书房中接见方伯伯、我和琪琪的。大概方伯伯已经告诉了主人,我们这次访问的主要目的,要收集资料,书房当然是最方便的地方。

  看来王小明的父亲年纪要比方伯伯大上几岁,老态龙钟,行动己丧失了灵活,需要专责护士去扶携。由于他极度神经衰弱,接见后不久,便告罪回房休息。一切访问及取阅资料,交由他的大儿子王正明协助进行。

  王家的书房布置,有点像普通的办公室——安置了三四张办公桌。所不同的是墙壁上是收架,而不是文件、档案夹。我举目浏览一下,藏书很多。藏书中是精装巨册的法律书籍占半数以上,看来王氏家族是法律世家( 一般来说,很少家庭愿意花一大笔钱,在家中添置整套法律书籍的 )。余下的便是各类五花八门的书籍,上至天文地理,下及历史传记和少数科学应用技术……看后的感觉是:比本地的公立图书馆更具规模,而且有深度得多。

  与后一辈的人谈话,总比与老人家相谈方便得多。虽然王正明比我的年纪大了有二十年,但我和他之间,显然没有存着代沟。王正明非常合作,打开了为王小明而设的四抽屉式钢制文件柜,任由我和琪琪选阅。

  “那边角落里有影印机,你们认为需要带走的,可以将它影印。小明的确是传奇性人物,可惜他留下的资料不多,没法为他写一本传记!”王正明说这话时感慨万分,对他的弟弟十分怀念,亦为弟弟短暂的一生感到骄傲和惋惜,心情十分矛盾。

  很了解王正明的心情,更不忍说出自己所知——王小明是被第二界所利用,奇迹地在画坛崛起,然后又牺牲了性命。我不能将着手探索的事实真相告诉他,因而破坏了他对弟弟所确立了的国际名画家的形象。我向琪琪打了个眼色和手势,她向我点头,明白了我的心意。

  方伯伯歇了一会,因为插不上手,告辞了。

  我和琪琪好像发现金矿般,忙得团团转,比要做成一单数百万美元的生意,还要忙得多。还好我和琪琪分了工——我负责搜集她担任影印。因为我发现了一些方伯伯认为不重要而我和琪琪认为非常重要的东西。

  我和琪琪忙了三个多钟头,才将要影印的都印妥。共有一令(每令五百张)斗A4纸,足有三公斤重有多。

  我想付还纸张费时,王正明热情地说道:“你们能对小明的事迹,在二十多年后,人们渐渐淡忘的时候,仍然有兴趣去挖掘,我已经很感动和安慰了!这些纸张,算得了什么?”

  我和琪琪多谢了王正明,离开了王家。

  原来二十多年前王小明的个人画展,除了赞助是他的父亲,我们已知道外,安排部署的工作,一切均由他初当律师的哥哥王正明负责的。我们很轻易地便取得当年的购画者的姓名及其详细的住址。

  最难能可贵的,我们竟然搜到一批贵的购画者的谢函。总数有百封之多,我和琪琪没空在王家一一细读,只好把它们通通影印了。这就是为什么要用去一令半纸的原因。

  看见堆在桌上六七十公厘厚的文件,要把它读完真会头昏脑胀!我愣在沙发里,不知如何着手才好。

  琪琪由厨房端来了一壶香浓的咖啡和一罐丹麦曲奇饼:“先喝杯咖啡,提提神再开始吧!饿了时我再煮即食面。今天晚上要委屈委屈大老板了!”

  “你吃得消我为什么就吃不消?别忘了我是男子汉大丈夫!

  ”

  “别臭美了!不知道谁的肚子会‘咕噜,咕噜’的响的呢?

  ”琪琪是指那天在“翠花楼”的事,随即“咯咯”地娇笑起来。

  我竟然会脸红,连忙借斟咖啡,掩饰自己的窘态:“喝咖啡吧,你是神仙肚,不会肚子饿!”

  “好了,我不捣你的蛋了。你个人是一个‘单向阀门’只许你捣人家的蛋,反过来就此路不通!”

  “胡说。‘捣蛋’是一门艺术,含有深刻的讽刺意味,借嬉戏调侃、逗笑惹趣表达出来。你以为准都能掌握到‘捣蛋’还有这样高深的学问。”

  “不懂的人叫它做‘捣蛋’,懂的人称它为‘幽默’,不入流的该是‘恶作剧’。”

  “原来是这样的!那么十多年来,人们都把你叫错了,应该叫你‘幽默大师’才对!”琪琪为我翻案。

  “捣蛋和陶逖发音近似。反过来向我开玩笑,他们说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以后不再叫你‘捣蛋’了!”琪琪傻起来,也傻得可爱,活像莎莉麦莲!

  我们喝了两口咖啡,各人拿了一片曲奇饼,一边吃一边开始阅读,转瞬间,我和琪琪被那些谢函的光怪陆离感想把注意力吸引住了。

  我们被购画的匪夷所思的感受所诱引,聚精会神地,一封一封读下去,像两个小孩在玩电子游戏机般,因每架游戏机的布局相引人入胜地方不同,不断在玩完一架玩另一架的玩下去。由于“游戏机”的变化无穷,我们均乐此不疲,玩到再没有“机”可玩才罢。这时,黎明的曙光,己经从东方的窗外,照射在我们倦容满脸的身上了。

  我忍不住呵欠:“今天是星期六,索性偷懒半天,睡一会再讨论吧!”

  琪琪也伸了一个懒腰:“反正已经安排妥当你要几天不上班的,我不去影响不大。睡一会才有精神,要不然迷迷糊糊的,讨论不出东西来。”

  我和琪琪醒来时,已经下午三时二十分了。

  待出外吃过午饭带了一些小菜回到寓所,快五时了。我开了一瓶“嘉士伯”,琪琪开了“可口可乐”,两人坐在沙发上,边喝边望着几桌上乱七八糟的纸张发呆和沉思。

  “想来真不可思议,王小明展出的画,竟在短短的几天展期中,会散布这样广——几乎世界五大洲都有人专程来这里购买!

  ”琪琪首先打破沉寂。

  “奇怪的地方是王小明所展出的三百五十二幅画,完全没标题,只有编号。我不知道人们是怎样去选择的?要是我的话一定要浏览完所有的画,才能作出选择的决定!”我也发表我所不解的地方。

  “对,人们都似目中已早就选定,自己要订购那一个编号似的。本地人还可以看后选择,外来的又怎样能先看到该画的内容?我看的那叠信中,有几封是以西班牙、荷兰文、拉丁文……写的,经由律师楼转来的副本。购画者通过当地的律师,托本地律师,在王小明画展那个月份里,有画展的话,便订购某一编号的画。连律师行也从来没有办过这种怪诞的事,你说是不是奇怪?

  难道这种感召力,就是第二界安排的?

  “要是这种事情,发生在王小明全球巡回展出之后,还可以说订购者曾参观过画展,作出了适当的选择,但订购的意念,出现在王小明画展之前,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中,王小会开个人画展的,更不知画的编号内容是什么,那就蹊跷极了。”

  我和琪琪不禁相对苦笑:“第四类接触太广泛了!”

  我相信琪琪脑子里,这时也与我一般,想着这种来自第二界的感召力,它会不会像购买了那幅编号三十三的画的花太太般,梦见她的女儿(婷婷),叫她去王小明的画展找她的?

  从谢函中,可以总结出,这种“第二界感召力”,虽然表现的形式很多样化,但意义只有一个——购画,只要能作梦( 甚至白日梦 ),这种感召力就能促使做梦者,跑到画展里去,将画订购。穷到连当晚开饭的钱都还没有着落的人的措大,也去订购。

  奇怪的是这位穷措大,届时竟能付得起钱并将画取去,转让给别人而发了一笔小横财,有不下一百多封这样的信,写给王小明,询问还有没有存画,想再发横财的。

  人生就是这样矛盾:有了钱便忘记了过去的贫穷,心里不单不知足,而且希望更多得一些。如果一个人,在自己内心里找不到满足,那么,要在哪里才能找得到呢?但话说回来,二个人对自己的作为,感到骄傲自满了,就会停滞不前。就像躺在坟里,被野草掩盖着了。知足也不好,不知足也不好,是不是很矛盾?

  “看来感召力所起的作用,‘善’的趋向,是目前所能分析出来的。”琪琪的话,把我从矛盾中,释放出来:“第四类接触并不是像我们想像的可怕!”

  “表面看来这样!购画者获得了情怀的安慰,起了促进生命意义的苏醒作用,转售者多为穷困阶层人士,可以暂时解决生活困难,甚至利用那笔横财,作小本生意来维持生计。的确是善意得很!但我觉得事情并不会这样单纯!举例来说吧:像那些转售而发小财的,有很多方式都能‘感召’他们发财的。用两块钱买张‘六合彩’,十块钱买一张‘六环彩’,每星期有两次开彩机会,只要报梦六个数字给他们便行,何必费这样大的周章?”

  琪琪在蹙起秀眉思索好一会才说道:“既然穷措大能下决心,在经济拮据情况下,也能毅然订购,说明画对他们的感染力一定很大,准备就算饿死也买。但为什么他们又会忍痛割爱呢?其中是不是有些难以揣测的,出发点与事实不符的矛盾?何况……

  ”

  “何况画中画的,一定是他们的亲属,才能产生这样的感染力?”我接上了琪琪的后句。

  “感情的快乐可以出卖吗?爱可以用金钱买得到吗?贫穷难道真是这样无奈吗……”琪琪像拿着一根“汤姆生”机关枪,猛烈地一轮扫射。

  “发牢骚有什么用?”我把琪琪的食指,从无形的汤姆生勾机里攀开:“俗语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是局外人怎知他们的感受呢?我们太过纯情了,历史上的天灾人祸,‘易儿而食’、‘卖女葬夫’……等事情多着呢!我们怎能体验得到他的处境,因而作出这样难于设想的抉择?”

  选择?抉择!令我和琪琪,陷入迷惘的深渊!

  第三章之3 自动“禁固”的初衷

  个案访问开始了。为了节省时间,我和琪琪各自进行,分道扬镳。

  晚上琪琪汇报道:“我访的林健家有十口:林健有四子一女,死了一子一女,两个儿子结婚后又各生一子一女。”我被林家人口的简单加减数弄得夹缠不清,琪琪看着我在数手指,笑了起来:“我以林太太的口述作报告:

  那天我(林健的太太,下同)的丈夫喝得醉醺醺回来,我摇着他问道:“那分工见得成吗?”

  他只是摇头,仿似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纸,举高手扬着它,原地踏步旋转身体,像是跳舞,口中嘴舌不清地高嚷着:“钱……钱……阿男给我们的钱。”

  我嘴里不禁骂道:“死醉猫!阿……阿男已经死……死了快半年了,怎会还有钱给你!”

  只见那死醉猫还不停地手舞足蹈的:“钱……钱……好多的钱!一辈子也没有看过这么多钱……钱!”

  我不理他,又埋头继续缝纫。那醉猫看见我自管自地工作,觉得没趣,摇摇晃晃的走至我身旁:“还缝什么啦?”一把便将我正在缝着的布料拉走,连车针也拉断了!“有钱便……便享享福,正式自……自找苦……苦吃!阿男是……是乖女,孝顺女,死……死了还挂……挂念我我们,给……给我们送……送钱!”

  死醉猫老是提起阿男,我忍不住心酸流泪:“阿男的确是孝顺女,十三四岁便替家里赚钱,家中从来未试过忧柴忧米。唉!

  但是半年前惨遭横祸死了……”

  我的丈夫见我欷嘘抽泣,吓得好似酒醒了些,只得伸手替我揩抹眼泪:“哭什么?阿男设死,阿男这样孝顺,怎会死?我刚才还见到她,她带我看她!原来她现在像神一般,被供奉在神龛里!”

  我被他的胡闹弄得心烦意乱,更勾起我的悲伤,没好气地一手把他推开,独自坐在床上哭泣。

  虽然我们很穷,年纪也有四十几岁了,毕竟我和丈夫是青梅竹马,同在一个贫穷的地区长大,亦可以说是自由恋爱结合的,因此夫妇能同甘共苦,互相恩爱。我丈夫见我又在哭( 自从阿男死后,每想起她,我就忍不住哭泣) ,又涎着脸走了过来,与我同坐床上。

  他左手搂着我的腰背,右手扬着那张纸:“你看,这就是阿男带我去那里看她时,叫我在那里取的。那位写这张纸的男人,对我左看看、右看看,像似舍不得将这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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