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内我歪着头倚在靠背上，用发丝绑住中指，一道道缠，每缠一圈思绪就跟着打结。我该相信沛原吗？不，不是的，柯宇不会那样对我。似拈花女子反反复复，信他，不信他。犹豫着自己的判断。我的头发缠紧中指，望着那跟手指慢慢变紫，全然不同于其他手指的颜色，像中毒了一样。
中毒。
其实我早就中毒了，中了柯宇的毒。
——坏的都是真的。
不！柯宇是爱我的，我们经历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他一定和我一样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他处处关心我爱护我，怎么可能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呢？是沛原在说谎。对，他是故意的，他想让我和柯宇分开，所以才污蔑柯宇的。沛原也是个男人，女朋友被亲弟弟夺走，他一定是不甘心的。是的，一定是这样，我不应该受沛原的蛊惑，我应该相信柯宇。他是我的赌，而我已经孤注一掷。除了相信他没有别的办法。
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谷影家拿照片，虽然时间提前了一些。按响他的门铃，不知他现在在不在家。
门打开了，我诧异得说不出话，对面的人冲我甜甜笑。
“鸿……鸿美？”
她见我吃惊的样子，一点也不诧异，笑着拉我进屋：“三姐，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谷影说你下班才会过来呢。”
她扶我坐下，给我倒水。惊讶与疑惑层层上升，像一层层激起的浪花，越滚越涌。所有的疑团汇成一句话：“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当然是谷影说的了。”她一边跟我说话一边收拾屋子，“谷影这个人丢三落四的，你看，总把自己的房子弄得乱七八糟，一点好的生活习惯也没有，就知道拍照……”
她这样说着，嘴角却情不自禁地弯着，一点也没有责备的意思。而我还没有从刚才的惊讶中走出来，只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熟练地帮谷影收拾。
“三姐，你干吗一直盯着我看啊？”有些莫名其妙。随即反应过来，盘起一只腿坐在我身边。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吧？”她笑着说，“谷影是我的男朋友，你看那幅照片拍的就是我。”她指着那幅巨照。
怪不得我会觉得熟悉，只是照片里面的女人是长发，让我没有想到是鸿美。
“难怪……”我说，“我一直觉得那嘴唇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只不过那个是长头发，我就没看出来是你。”
“对呀，那个时候我留长头发的。”她看看那照片，摸摸自己的短发，“其实后来我们见面那次，就是我带你去医院看爸的时候，我才刚刚把头发剪短的。你看，这条项链很漂亮吧，是谷影送给我的。”她从高领毛衣里掏出项链，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我看那幅照片时就觉得它很别致。”我端详着项坠，“是你们的定情之物吗？”
“嗯。”她把项链重新放到衣服里，“我们之间发生过很多事，不过幸好我们现在可以在一起了，对于现在这种状况，我们两个已经很满足了。哈，三姐，我相信我跟谷影也会像你和沛原哥哥那样一直好下去的。”
“鸿美，我……”我想说出我已经与沛原分手。
“三姐，你妈妈她还好吧？”她先于我问。
“还好，怎么这么问？”我不解。
“你妈妈人挺好的，爸生病那段日子，她每天都来看他，爸一见到她精神就好很多。医生都说爸的身体有了好转，但没想到还是……”她哽住。
“伯母总爱问关于爸的事情，开始我不理她，但她总是不停问，后来我也就什么都告诉她了。她还问我爸是哪天确诊的癌症，我告诉她是去年的11月18号。哎，爸也坚持了很久，或许死，对他也是种解脱。”
“解脱？”如果一切都可以解脱就好了，“他是解脱了，但他身边的人呢？”
鸿美握住我的手：“三姐，你不要再想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你妈妈……她那天怎么没在？”我对这个一起生活过二十几年的女人还是有感情的。
“你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鸿美说，“妈……看到伯母了。”
“那然后呢？”妈怎么没跟我说起过？我急忙追问。
“他们三个人单独说了一会话，然后妈擦着眼泪走了，我什么都没问。我做的对吧？”鸿美眼神悲伤，是因为又怀念起了那段已经逝去的时光。
我将她搂在怀里，能体会她的痛：“对，你做的对。他们的感情应该让他们自己解决，我们再问，只是会徒增伤感。”爱情真的是个厉害的东西，从前总也长不大的鸿美如今也俨然一个成熟的女人了。
“鸿美，其实我和沛原……”还没说完便有开门声，谷影回来了。
他看到我，同样的话：“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看到我们靠在一起，又说，“呃，这世界真小啊，真没想到你们是姐妹。昨天我听到你也姓蓝时就觉得很巧，结果和鸿美一说，这丫头吃惊极了，再看那张照片，她就更确定是你了。听说你今天还来，她很早就到我家来了，说要给你个惊喜。”
“真的是很巧。”我说着。手机却响起来，是柯宇。
“你现在在哪？我听说你从公司跑出来了，你现在马上回家，我有事情和你说。”声音急促。
我怕他有什么急事，跟鸿美说：“鸿美，我现在有事要回家一趟。”又对谷影，“照片我有时间再拿吧，先走了，再见。”
“三姐？”鸿美看着我匆匆下楼，没再说什么。
第五部分第14章 记忆的相册（2）
我赶到家里等他，看着挂历。已经11月1日了，不知不觉间已经进入了11月，不知道今年的初雪何时会来。我正想着柯宇便到了，他迫不及待地追问我为什么从公司里跑出来。
我当他是关心我，轻描淡写地说：“我身体不太舒服，就提前下班了。对了，这个给你。”
我把一把钥匙递给他：“这是我以前住的那个地方的钥匙，你没有地方住可以暂时先住在那。”
他接过来，抱了我一下：“雪儿，你想得真周到。”
他收起来，然后很严肃地看着我：“雪儿，其实今天我来找你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情这么严肃？”
“雪儿，哥哥最近是不是在忙着竞标一块地？”
我点点头：“是啊，我一直在帮他忙这件事。中心花园附近的那块。”
“对，就是那块地。”他握住我双肩，“雪儿，你听我说，我希望你能把标书给我拿过来。”
“什么？”我站起来，不敢相信地望着他。
“雪儿，那块地对我很重要。这次竞标的公司里，只有哥哥的公司对我是个威胁。如果这次我不能竞标成功我就完了你知不知道？”
“可这是犯法的！”我气又不能气。
“雪儿，哥哥那么信任你，你不说他不会知道的。”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么大一件事，很多公司都在盯着这块地，沛原这次是志在必得。到时如果你得了标，他一定会知道是我向你透的标底！我怎么能做这种事呢？”我愤怒，马上想到之前的种种，怀疑地质问他，“你当初那么积极让我去沛原的公司，就是为了安插这一步吗？”
“不是！雪儿，你不要误会。你进他公司那么久了，我都没有让你做过什么，我还劝过你辞职的啊。我怎么可能早就想让你这么做呢？这次我也是逼不得已才来求你的。雪儿，这次能帮我的只有你了！”
“竞标不上这块地，你怎么会完了呢？”语气软了许多。
“我公司最近有些问题，如果这次竞标失败，我会破产的。”他央求着。
“你给我时间考虑一下。”我心里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
第二天第三天我都没去上班，甚至不敢再想有关标书的事情。沛原打电话来，我也是借口身体不舒服而不去上班。母亲最近不怎么出房间，也就是吃饭的时候会跟我说一会话，我心里想着柯宇的事，所以最近没怎么跟母亲说说话。
门铃响，我去开门。是鸿美。
鸿美拿着一个大信封进来，口气却不大友善：“三姐，谷影叫我把照片拿来给你。”
我接过来看，是我的上半脸，刚好与鸿美的那幅下半脸对应。照片上的那双眼睛真的很漂亮，那眼神伤感失望，仿佛裹有一层蓝色的忧郁。仿佛在慨叹命运的变化，莫测的哀愁。
我看着照片，爱不释手：“谷影他真的是个优秀的摄影师，我今天才知道自己的眼睛也可以这么美。”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鸿美说着就要走。
我拉住她：“你怎么了？”
“是二姐告诉我你的地址的。”她看着我，眼神里有愤怒，“二姐还告诉我，你移情别恋了。”
“鸿美……”
“你怎么能这样呢？沛原哥哥从小就对你那么好，你知不知道我很羡慕你，能有一个人这样全心全意地对你。那个时候我想，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像沛原哥哥对你那样对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默不作声。
“直到遇见谷影，他对我很好，虽然我们中间也有很多波折，但我们仍是走到了现在。谷影对我说过，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伤害那个爱你的人。纵使那个男人有多好，但他怎么可以和爱护了你十几年的沛原哥哥相比呢？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地离开他？”她强烈地斥责着我。
“鸿美，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就像我不明白佟雅为什么还要回来……”她小声地喃喃，眼神迷离。
“佟雅是谁？”
“没什么……我先走了。”鸿美逃避我的追问，匆忙走了。
我将那张照片镶在相框里，挂在了墙上。那双忧郁的眼，饱经了多少情感与环境的变化呢？这个曾经骄傲冷漠的女子，当将所有的热情都给了一个男人时，从此，便万劫不复，注定沉没在他的海洋。
我上班的时候不敢正视沛原，整理标书的时候我看着那些文件，想拿，却又不敢。好不容易挨到下班。
我坐公车回家，一路上都在想标书的事，下车的时候我朝家走，脑子还是在快速地运转。却不知不觉走过了，走到了公园。我正要向回走，却发现长椅上的那个女子似曾相识。我慢慢靠近她，眼前一亮，意想不到地惊呼：“怎么是你？”
那个人听到我跟她说话，抬眼看我，眼里也闪过讶异：“是你？呵，我们又见面了。”
这个人竟是上次我在火车上碰到的那个女人。
我坐到她旁边，她问我：“你现在怎么样？还在为那个男人伤心吗？”
我摇摇头：“我又和他在一起了，可是却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你呢？”
她点燃一支烟：“我也回来了，想和他重新在一起。但他太爱那个女孩了，他不肯放弃她。”
“那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她吐着眼圈，自嘲地哼笑一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实在不行，我就用最后一招……你知道吗？我流浪了这么久，还是忘不了他。再这样下去，我会把自己逼疯的。我这次一定要得到他。”她将烟扔到地上，站起来用脚踩灭。
我也站起来：“那我只能祝你好运了。”
“谢谢，明天我就会去找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个了断。再见。”她走了。
我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她已经被爱折磨得体无完肤，只有再向前走，却怎么也回不了头了。
我回到家时母亲已经睡下了，我本想与她商量的，可看她休息了就没再去找她。我窝在沙发里，抱着抱枕，不断地喝水，直到把家里的水全部都喝光。我的胃涨得难受，却还是不停地找东西喝。我其实并不渴，只是不知如何来缓解复杂的情绪。
如果我去拿标书，沛原会不会恨我一辈子呢？我已经背叛了他的感情，如今，我又要背叛他的信任吗？可是如果不去拿，那柯宇……我不敢去想那个结果。
转天我去找谷影，我不知道这些事该怎么解决，我需要一个人给我意见。谷影是唯一可以站在旁观者的位置看这件事的人，我也只有去找他商量了。
第五部分第14章 记忆的相册（3）
我敲开他家的门。不知为什么，每次打开这扇门，总有令我惊诧的事情发生。
谷影，还有……火车上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