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钿笄年 作者:冷涧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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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钿笄年 作者:冷涧滨-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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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归出去,她也寻个名目跟出去。
  “什么事啊,太太?”
  “我,呃……外敷的药不够了,你去值班护士那里拿一些。”
  “是!嗯,我先把东西送回去。”他晃了晃手里的簿子。
  “你直接去吧,上好药让他早点睡。”苏浴梅接过名册,“我帮你拿。”
  小归刚拐过墙角,她焦急的翻开,一行行寻下去,果然有北平律师公会的几个,翻到最后一页,‘黄全禄’几个字赫然入目。
  
  
                  第 14 章
  临时看守所的铁栅敞开着,荷枪的士兵押送五十九军的囚犯到精锐师。苏浴梅还没分辨清,就听有人颤巍巍的低唤:“浴梅——”
  她看着落魄狼藉的黄全禄,心里很难受。毕竟,谩馀恍惚的十年旧梦,不是轻易能忘。
  黄全禄看清她,大声叫:“浴梅,浴梅!”
  苏浴梅冲过去,他伸出铁铐中的双手和她紧紧握在一起。
  “你怎么……”
  “我是冤枉的,我冤枉!”
  押解的士兵不认得师长太太,大声呵斥:“闲人让开!”
  黄全禄被粗鲁的拖开,回头大声喊:“救我,救我!”
  
  庭于希半夜醒来,看见坐在枕边的苏浴梅。
  “怎么还不睡?”他朝她挪了挪,伸手盖住她的手。
  她翻转手来与他相握,却是满腹心事。
  他想给她披件衣服,伸臂去够,伤口一疼。
  “我不冷。我……”
  “有事?”
  她点点头。
  庭于希搭上她肩膀,示意她靠过来。
  她顺从的倚进他怀里:“你……在乎我么?”
  他不料她有此一问,微笑不答。
  “有多在乎?”她仍问。
  他有些按捺不住,掂起她的下颚亲下去。
  她躲开了:“如果有人救过我的命,我们该怎样谢人家?“
  “我有的,什么都给他。”
  “我要一张路条。”
  路条。两军交战时,庭于希不得不警惕:“你要这做什么?”
  “救人,救救过我的人。你记得么,日本人在家里装了炸药,要不是他及时提醒,我早已……”
  “他跟日本人有来往?”庭于希坐起来,逐渐松开她的手。
  “不是的,他是被牵扯进来。”
  “谁?”
  “黄全禄。”
  庭于希不记得听过这个名字。
  “他在北平,是律师公会会长助理……”
  “是张自忠送来的那批汉奸?”
  “他不是!”
  庭于希脸色变得严峻:“我相信张自忠的裁断,我们相交多年。”
  “我也相信全禄,我和他相识十几年!”
  刺一样的东西扎进心里,那是抛开军法抛开气节的别样情愫。
  “哼。”他咽下本想说的话。
  “根株牵连,这是素来的弊端。”
  庭于希眼前,隐约那个苏家曾见的男人。
  “给他个机会,调查清楚,就当帮我。”她恳切的抓住他的手。
  “你拐弯抹角,就是想救他?”
  话虽难听,却是实情,苏浴梅默然。
  “你这么远赶来,你对我这么好,都是为了他?为了救他?”
  “你……”她惊骇;“你讲不讲道理!这是你们的机密,连你事前都不知,我怎么会知道?”
  哪有道理可讲,嫉妒是偕生之疾。
  “他是汉奸、是特务!”
  “不是!”她有些急了,“我了解黄全禄,他胆小懦弱,当初,他……甚至不敢和我一走了之。如果说,他做俘虏,投敌,我信。可是,说他做汉奸,拿特务津贴,我不信,他不敢!”
  庭于希根本没听进后面的话,他瞪着她,神色让人害怕:“呵,原来你还曾邀他私奔?”
  “我……那是以前的事……”
  “以后你还想怎样?!”
  “你……”
  “天一亮,我就毙了他!”他愤怒的摔门而去,
  大半个夜,他都在抽烟。苏浴梅没有再纠缠。他却更烦躁,几次让小归过去看,他回来只说:“太太的门关着。”
  天快亮了,晨曦中逐渐响起人声、马声。庭于希突然站起,狠狠甩掉最后一支烟,走出去。
  看守所。他命令,开门。士兵敬礼、开锁。
  他阴沉着脸:“黄全禄。”
  士兵大喝:“黄全禄!”
  拖沓的桎梏声,黄全禄看到刺目的太阳,挡了一下眼睛。
  “打开。”庭于希转过身去,“让他滚。”
  黄全禄看不清站在暗影里的人。
  士兵诧异的打开铁铐,喝了一声:“快滚!”
  
  精锐师指挥部,张自忠来势汹汹。推开门,看见庭于希闷声抽烟,他气不打一处。
  “庭于希,怎么回事?枪毙的人比名单上少了一个,你给我说清楚……”
  庭于希霍地站起,烟掉在地上,手里多了把军用匕首。他一言不发,左手平摊在桌上,一咬牙,右手匕首狠狠砍下。
  张自忠手疾眼快,一把推开他的手。抢得及时,保住一只手,可是力道太猛,自腕至肘,豁开一道大口子。
  “你疯了!”张自忠一惊不小。
  “留下这条命,还有没打完的仗。”庭于希咬着牙,臂上的鲜血一股一股向外突,“这只手,是对的你交代。”
  “你庭于希做什么,什么时候向人交代过?”
  “我……”
  “你说过,你我,不用解释!”张自忠敲一敲他胸口,“只要对得起这里!”
  
  血凝结,一道道刺眼的挂在臂上。小归说:“快回医院吧。”
  “伤都好了,还回去做什么。”庭于希捂着新伤。
  苏浴梅说,她清楚他身上的每一道伤。身上的,看得见,可是,心里的呢。
  
  后来,新伤也好了。庭于希对小归说:“你安排人送太太去重庆。”
  “离开这?”
  “那里安全。”
  “师长,那你呢?”
  他——他弯起半边嘴角。他永远是一个人。好在,他有还有枪,还有大把的金条。用心换不来心,就用钱来换。
  庭于希突然觉得通透:“金丽皇宫那个什么舞后,叫……叫沈什么来着?”
  “沈绘衫。”
  “就是她。备车!”
  
  
                  第 15 章
  苏浴梅孤身来到那个潮湿雾重的城市,住独门大院,日日夜夜听得到嘉陵江水的声音。
  日本人的轰炸机盘旋在不远的上空,滚滚的江水中呜咽着多少亡魂。黄全禄也是战争的受害者。救不了他,她内疚,可她已不再怪庭于希,只是,他不回来。
  重庆大轰炸,庭于希调赴而来。佣人兰嫂说,师长身边带了个女人,光鲜入时的女人。
  她的心头揪了一把。
  很晚,他才回家。
  夜里,睡在一张床的两人,各怀心事。
  离开前线,庭于希松了一口气。忙不完的应酬,喝不完的花酒。他醉在温柔乡里,却不快乐。
  兰嫂像每一个多事而好奇的中年妇人,经常带来种种关于他的闲言。她充耳不闻,也不问。
  小归抽空回了一趟家乡广元,和青梅竹马的远房表妹完婚。回来的时候,神清气爽。庭于希正要去赴宴,他欢快的叫了声:“师长!”
  “回来了?”
  “嗯!”
  “家里都好么?”
  “都好。”小归笑着掏出两双草鞋,“师长,你说乡下女人有多蠢。以为做了点东西就管得住男人,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许我出去鬼混。”
  庭于希淡淡笑了下,转身上车。
  “你去哪?”
  “有应酬。”
  “我也去。”
  “你休息吧。”
  “我不累,师长,我跟你去!”
  庭于希沉默一会儿,拍拍他肩膀:“去支些军饷寄回乡。有个女人肯管你惦记你,是福气。以后,这种场合你少去。”
  
  金丽皇宫的舞小姐登堂入室做了妾,沈绘衫光彩无限。
  纳妾的前一晚,她独自站在江边。庭于希在师部,躺在硬板床上,叼着烟,呆呆看屋顶。
  小归回来说,家里早早关了门,太太没什么动静。
  他吐了口烟,说:“知道了。”
  
  庭于希并没将两个女人安排在一起。沈绘衫舒心的住进了小公馆。
  苏浴梅落得清净。自幼看惯了成群妻妾,母亲能忍,她也能。
  日子一天天的消磨。
  家里冷清惯了,只有小归偶尔走动。这一回,他带来一封信。
  “北平来的。”
  她迫不及待拆开。母亲的亲笔。她心里一热,好久没有热过了。
  信是报平安。北平虽已陷落,日子苦些,好在尚能维持。
  小归劝她:“北平的日寇,吹嘘’共荣‘,善待’良民‘,尤其对那些旗人、遗老。”
  苏浴梅点点头:“信是寄来的?”
  “呃……是。”
  日统区早已严密封锁。苏浴梅心里明白,这一纸书,说不定费了庭于希多少周折。
  
  初七,是庭于希的生日,沈绘衫办得有声有色。酒席摆在小公馆,赴宴的人,都叫她一声庭太太,谁还记得那个熬清守淡空有名分的女人。她笑得心花怒放。
  庭于希回来得晚,自罚三杯。从下午,他一直在师部,说不清在等什么,到晚上,一个电话也没有。
  他没少喝,很容易便醉了。
  
  江畔,苏浴梅按当地人的习俗放了小小一只孔明灯。秋风掀着江水,一阵阵的凉,她想起小时候,顺口念:“一阵秋风一阵凉,一场白露一场霜。严霜单打独根草;蚂蚱死在草根上“念着念着,眼泪就滑下来。
  回来的路上,她特意拐进一条小街,捡了个不起眼的店面,吃了碗长寿面。浓郁的汤面,她尝不出味道。
  从小店出来,天全黑了,小街幽暗狭窄,路不好走。她隐约觉得有人跟着,歪歪斜斜,像个醉汉。她不觉加快步,那人更快,几步挡在眼前。
  他站在暗影里,半明半暗,醉醺醺的吐出一句:“苏浴梅!”
  
                  第 16 章
  苏浴梅怔怔的:“你……怎么醉成这样?”
  庭于希握着她的胳膊撑住自己。
  她等他说话,他却一言不发。僵持一会儿,她淡淡的说:“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
  “回哪儿?啊?”他红着双眼吼。
  “回你的小公馆,回你那些烟花风月的地方!“
  “苏浴梅!”他狠狠攥住她胳膊,扯得她微微一趔趄,“你给我听着,只要你说一句话,那种地方,我庭于希这辈子再不踏进一步!”
  “不必了!”她冷冷丢出一句,扭头想走,却根本甩不开他。
  “你想去哪儿!”
  “放开我!”他攥得她疼,她忍不住推他,“你走!”
  “我走?”他眼中爆裂着愤怒的火,“我今天哪儿都不去,我就要你!”
  她微不足道的挣扎根本抗拒不了军人铁一般的臂膀,他扯着她歪歪斜斜进了一道门,那只是路边一家潦草的旅店。
  “这不是家啊。”她不得不压低声。
  他醉眼迷离,根本分辨不清,也不在乎。喷着酒气,扭住她粗鲁的吻。她抵着他的脸:“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小店的一楼零星星还有几桌客人,都睁大眼骇然看着。
  苏浴梅羞得恨不能钻穴而遁。
  店伙实在看不下去,碍着庭于希一身军装,不敢发作。走过来问:“这位太太,你有什么麻烦么……” 
  “我……”她勉强腾出一只手,摸出张法币递给他,“麻烦你……”只说了几个字,脸便烧成一片,“烦你给我一间客房。现在。”
  
  他将她压在床上,箍在身下。她已耗尽了所有气力,干脆侧过脸,冷冰冰的躺着,不再理睬。任他扯开她的衣服,胡乱亲吻肩颈间的一片雪白。
  她的冰清水冷浇不灭他的怒火,填不上他的欲壑。他徜徉恣肆,他要得更多。
  令她诧异的是,本已死了的心,竟在腔子里扑簌簌的颤。他蛮横的亲吻粗砺的搓摩是北方狂悍的春风,来时疾荡暴虐,去时化物无声。她无法抵抗他的手肆意伸进衣服的更深处,羞人的红潮将她染得媚态横生,只能将压抑的呻吟吐进他的口中,她不得不回吻他。
  即使醉了,他仍然克制。他不停的摩挲终于使她的身体一样滚热。苏浴梅想,他真霸道阿,他要她,还要让她心甘情愿的给。其实,身体早就屈服,心,不知还能把持几许。
  庭于希不愧攻城略地的好手,在她最恍惚的片刻突然舒缓,她便彻底沦陷在他不期而至的温柔。
  她伸手去按床头的台灯,他一把箍住。他就是要看得清清楚楚,他身下的,不是在那么多的夜里、在熄了灯的黑暗中代替她的任何一个其他女人。
  她躲在他的□之下,感染到了他的欢愉。这对她,是放纵,是屈辱。他将对别人的残欢遗爱施舍给她,她是他生辰之日的一种调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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