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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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舞-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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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便站起身来。不想就这么一起身的刹那,腹中忽然一阵刀绞般的剧痛!“哎呀——”青梅一声惨呼,踉跄后退。
  “青梅!”
  事出突然,子晟一把没有拉住,眼看着青梅倒在地上,不由脸色也变了。再看青梅,短短一瞬间的工夫,已经是一头一脸的冷汗,脸色发青,显见得痛苦不堪。
  “来人!”子晟对着一拥而入的丫鬟内侍吩咐:“召太医!”
  说着,自己抱起青梅,放在床上,握着她的手问:“你怎么样?究竟是哪里不对?”
  然而青梅咬着牙,捏出一手心的汗,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子晟心里大急,但他多年养成的习惯,越是如此,表面上反而不露分毫,也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等太医。满屋的丫鬟内侍也皆是肃然而立,连大气都不敢喘,异样的安静中,青梅喉间偶尔的呻吟,就显得格外刺耳。
  不多时,太医传到。见此光景,不敢怠慢,忙跪到床前,伸出三指给青梅搭脉。只见他两眼微阖,肃然不语,这一刻的沉默恍如一载,真是难熬至极。
  终于,太医收回手来,沉吟了一会,忽然又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拔下塞子,从中倒出两颗药丸。彩霞忙端过一碗水来,太医用勺子盛着药丸就水化开了,喂在青梅嘴里。这才叩首道:“王爷,请借一步说话。”
  子晟手一摆,疾步到了外间,回身说:“你说吧。”
  太医却又迟疑,仿佛有所顾虑。子晟按捺不住,沉声道:“昏聩!这种时候,还有什么不能说?”
  话说得太重,太医惟有伏地叩头。子晟透口气,放缓了语气:“不要紧,你有什么都尽管说。”
  “是。”太医直起身来:“敢问王爷,王妃方才可是吃了什么东西?”
  子晟一凛,冰冷的眼光从太医脸上一划而过,随即慢慢点头:“不错。”说着,吩咐彩霞把青梅吃残的小半碗羹拿来。
  太医接在手里,舀起一小勺放在嘴里尝了尝,有了把握,这才说:“王爷。王妃用的这碗羹里,加了两味药,一味紫茸,一味麒麟珠。紫茸主阴虚,有安胎之功效。麒麟珠本用作安神,然而独忌紫茸。所以这两味药绝不能一起用。”
  “一起用了,又会如何?”
  “这,”太医低声道:“两味一起用,乃是极毒。”
  子晟急问:“那会怎样?”
  太医略一迟疑:“难说。王妃平时身子强健,药又下得剂量不足,性命或者无碍。但即便如此,王妃腹中胎儿,恐怕……”说着,又连连叩首。
  子晟身子一晃,连忙扶住旁边的椅背,才又站稳。两眼盯着太医,半天没有说话,脸色十分难看。匀了半天气,才慢慢地问:“那么,如今可还能补救?”
  “微臣尽力。”
  “好,你去拟方吧。”
  太医叩首退在一旁,不大一会把药方拟好,双手捧着递给子晟:“先服成药,可保半个时辰。再服臣开的煎药,一个时辰之内若没有变故,那就算安然过去了。”
  子晟接在手里,略看一眼,就叫过黎顺,交待给他。又吩咐旁的内侍:“陪太医到北屋歇息。”一面对太医说:“你先留一留,等虞妃没有事了,你再退下。”
  太医唯唯答应着,随内侍去了北屋。子晟想了一想,叫过彩霞来,问她:“那碗莲子羹,是谁做的?中间又经了谁的手?”
  “这……奴婢不知道。”彩霞颤声道:“奴婢只知道是秀荷拿来放在桌上的。”
  子晟转脸问:“秀荷在哪里?叫她来。”
  秀荷人像傻了一般,一张蜡黄的脸,两眼无光,喃喃地只是不停地说:“都怪我,都怪我……”
  彩霞看得不忍心,大声提醒:“秀荷,王爷要问你话!”
  “王爷……”秀荷木然地转向子晟,忽然哆嗦了一下,仿佛猛然清醒过来似的,扑倒在地:“王爷!都怪我,我要是不把那碗羹放在桌上就好了,都怪我……”说着,捂住脸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秀荷!”彩霞担心地看一眼子晟,“你这么哭,王爷怎么问话?”
  然而秀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在子晟脸色虽然难看,却没有打算怪罪的意思。等了一会,黎顺捧着煎好的药进来,彩霞忙接过,端了进去。子晟瞟了一眼秀荷,吩咐一句:“你在这里等,待会我再问你。”也跟了进去。
  青梅已经服过成药,脸色好了许多,不再那么痛苦得扭曲着,但仍是苍白得怕人。见子晟进来,手一撑想坐起来,可是使不出力气,手一软,依然倒在床上。心里一酸,叫了声:“王爷……”就再也说不下去,默默流下两行泪来。
  “你看你!这么难过做什么?”子晟心里也一酸,强打精神来安慰她:“太医说了,你不过是哪口吃得不干净,喝了这碗药就好。”
  青梅凄然一笑。
  她毕竟不是小孩子,吃坏了肚子和眼下的情形,总还分别得出来。但话可以不信,他的心意却不能不领。于是上来两个丫鬟,搀扶着坐起来,把药喝了,重又躺下。
  “唉——”青梅忽然长叹了一声,“王爷,只怕青梅福薄……”
  “才说完,又来胡说。你哪里会有事?那腰带还没给我,想赖了可不行……”子晟笑着,然而话却已经说不下去。只觉心缩缩着,像滚着一团炭火般,又热又酸,只怕一开口,自己也要落泪。合上眼强忍了好一会,才又强笑着说:“你先睡一会。睡醒了就该好了。”说着,站起身要出去。
  “王爷……”青梅叫了一声,万分依恋地看着他,却又不说话。
  子晟见此情景,叹了口气,复又坐回床边,握着她的手道:“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你好好歇着,什么也别多想,好么?”
  青梅轻轻舒了口气,顺从地合上了眼睛。
  她是经方才的一番折磨累坏了,药性上来,不多时,便沉沉睡去。子晟靠在床头,阖着眼仿佛闭目养神,然而听着身边青梅粗细不匀的呼吸,一颗心怎么也静不下来。遥遥地听见更鼓响,天已交子时,自己的生日便在这样一种混乱中过去了。
  有人要谋害青梅。这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子晟抬起头向窗外望了望,对着黑暗中的一片亭台楼阁,微微冷笑一声,又阖上眼睛。只觉得心里从来没有这样愤懑、这样疲惫过,就像帝懋四十一年那场剧变时,那样地乱,那样塞满心的无法解释的悲凉。子晟又把青梅的手握得更紧一点,仿佛这样可以稍微安心一些。心里拉拉杂杂地好像涌起许多事情,然而难忘的事情太多,也不知道到底想的是什么?
  这样凌凌乱乱地,似睡非睡也睡不着,稍有动静就惊起一身冷汗来。也不知熬了多久,只觉青梅的手微微一动,子晟又是一惊,连忙俯身去看时,见她沉沉地睡得正熟,脸色也已经红润起来。不由精神一振,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黎顺说:“已经丑半。”
  子晟心中一喜:“快!去叫太医过来。”
  片刻太医即到,连忙诊脉。子晟虽然料想情形大好,但仍忍不住一阵阵发慌,强自镇定着,好不难受。一众丫鬟内侍,也都屏息凝神,眼巴巴地等着,静得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紧张的沉默终于打破了。太医展颜一笑,叩头道:“恭喜王爷!王妃真是洪福齐天的人!非但难关已过,而且母子都平安!”
  这一下,子晟真是大喜过望!心里猛然间一松,身子竟有些不稳,手一撑才又坐住。丫鬟内侍们也都大大松了口气,却不敢大声惊扰,只是跪了一地叩头。
  子晟坐着看着,有些失神,脸上似乎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黎顺听得声音异样,抬头看时见他以手抚面,指间走珠一般地淌出泪水,不由低声惊呼:“王爷——”但是随即想到他不过是喜极而泣,于是悄悄退出去,绞了块热手巾递到子晟手上,一面轻轻提醒:“王爷,太医必定还有话说。”
  “对、对。”子晟这时已经缓过来,用手巾捂住脸擦了擦,一面吩咐:“拿宜苏园我书桌上那对翡翠玉壶,赏给太医。”
  太医谢恩。然后说:“王妃虽然已无大碍,但身子还虚,腹中胎儿也受了寒损,必须要好好调养才行。”
  子晟说:“这容易,明日你到府中药库去看,无论是什么,人参、灵芝……”
  “王爷。”太医连忙叩首:“王妃体虚,不能用大补之药,得要慢慢进补,才能扶持中正,请王爷明鉴。”
  “哦、哦。”子晟笑了:“用什么药自然由你定。你开了方子,交给——”
  说到这里,忽然一顿,凝神想了一会,叫过黎顺来:“从今日起,虞妃的饮食用药由你盯着。这几个月你可以少在我面前伺候,但虞妃若再出什么事情,我就不管你跟我这么多年的情分了!”
  黎顺神色一怔,答说:“是。小人明白。”
  子晟点头:“你先送太医回去。”说着,回头看看青梅,见她呼吸匀称,睡得正熟,轻轻替她掖了掖被角,站起身慢慢地踱了出来。
  秀荷一直在外屋跪着等,因知道青梅已经无碍,神情平静了许多。见子晟出来,便磕头道:“奴婢有罪。”
  子晟自坐下,看了她一眼,说:“起来说话吧。”
  秀荷跪得太久,腿也木了,一个趔趄,一下没有起来,用手撑着才慢慢站起来,膝盖都挺不直了。子晟心里轻松下来,脾气就很好,看看不忍,指着旁边一个小杌子说:“坐那里说吧。”
  秀荷谢过,坐在下首,用手轻轻揉着膝盖。子晟沉默了一会,先不提莲子羹的事,看着她缓缓问道:“我记得你进府也有十几年了吧?”
  “是。”秀荷说:“奴婢是王爷回帝都那边进的府,已经十二年了。”
  子晟点头:“你伺候过我,又伺候虞妃,一向算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这,我都知道,虞妃也很看重你。”
  秀荷答说:“这都是王爷和王妃的恩典。”
  “好。”子晟欣慰地点点头。然后神情一凝,十分郑重地说:“底下我要问你的话,非同小可。你要如实回答,明白么?”
  “奴婢明白。”
  “那碗莲子羹,是谁拿给你的?”子晟一字一顿地问。
  “是嵇王妃,叫她跟前的青儿送来的。”
  子晟瞿然而起,向前疾走两步,又倏地站住,盯问一句:“你可知道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奴婢知道。”秀荷顺着杌子又跪到地上,磕头道:“奴婢说的全是实话,绝无一个字的假话。”
  子晟一语不发地看着她,良久,微微一颔首,说:“好。你记住,你在这里说的话,关系重大,一个字也不能走漏出去,知道么?”
  “是。”秀荷很沉着地回答:“奴婢明白。”
  “你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秀荷一走,子晟一人独处,背着手在屋里慢慢踱步。绕了两圈,停下来喊一声:“来人!”
  进来一名内侍站定,子晟吩咐他:“叫季海来。”
  季海已经得信,知道樨香园出了大事,早就在外等候。一听传召,片刻就到。
  子晟说:“你派人,把秋符园围了。”
  季海听着这低沉的、透着巨大压力的语气,就觉得呼吸一窒。秋符正是嵇妃住的园子,季海知道她难逃此劫了,心里不由微微一寒。抬头看去,子晟的脸隐在暗影里,也看不出他是什么神情。
  “没有我的话,一个人也不许进秋符,里面的人也一个不许出来。”子晟补充说,声音仿佛结了霜一般:“不许递东西,也不许传话。你听明白了么?”
  季海小心翼翼地回答:“明白。”一句也不敢多问。
  “还有,”子晟又说,“嵇妃那里有个叫青儿的丫鬟,你给我叫来。”
  “是。”季海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一时青儿传到。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看起来很老实,一见气氛不对,登时苍白了脸,战战兢兢地行了礼,跪在一边。
  子晟便问她:“这碗莲子羹,是嵇妃要你送过来吗?”
  青儿怯怯地抬头看了一眼,点点头说:“是。”
  “你知道这莲子羹里加了什么药么?”
  “知道,是紫茸。”
  “还有什么?”
  “这,”青儿摇头:“奴婢就不知道了。”
  “你送羹来的时候,嵇妃跟你说什么了没有?”
  “王妃只叫奴婢告诉虞王妃,羹里添了紫茸,最宜安胎,别的就没有了。”
  “这话你传了么?”
  “奴婢来的时候,虞王妃和王爷在屋里说话,奴婢就跟秀荷说了。”
  子晟忽然微微冷笑:“嵇妃怎么忽然想起送羹?”
  “王妃的心思,奴婢就不知道了。”青儿想了想,又说:“不过,奴婢好像听惠珍跟王妃说,紫茸王妃一时也用不上,搁着也是白搁着,不如送了虞王妃做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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