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鼻烟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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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鼻烟壶-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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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认识那姑娘?〃
〃普吕小姐?噢,是的。〃
〃她……〃
〃是不是品行端正?你想说这个吗?〃格伦先生突然咯咯笑了起来,〃你们英国人总要先问这个!〃他的头歪向一边,仔细考虑了这个问题。〃是的,据我所知她的品行无可指摘。她在竖琴路开了一家花店,离我朋友维耶先生的古董店不远。〃
〃就是那个把鼻烟壶卖给莫里斯爵士的经销商?〃
〃是啊,但还没付款。〃警察局长复又沉吟。〃但这一点,〃他抱怨着,做了个还不算太难看的鬼脸,〃对我们毫无帮助。我们是来见奈尔女士的,而不是来研究普吕小姐为了什么、应不应该来见她姐姐的。我看我们直接到街对面去听听奈尔女士的说辞好了。〃
他们很快便找到了目标。
在砖墙后,幸福别墅门前的花园有一片整洁的草坪。前门紧闭,但右面的法式长窗敞开着。此时已过傍晚六点,园内阴影渐深,将前方的客厅衬托得愈显朦胧,但这似乎并非由电力照明所致,而是微妙的情绪所酿成。当格伦先生推开门时,客厅内传来一阵声响,是一名年轻的女子在说英语。嘉妮丝·劳斯活泼好动的性格顿时在德莫特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来。
〃继续呀!〃那个声音催促道。
〃我我不能,〃片刻后,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别这样!〃嘉妮丝几乎是在哀求,〃别因为托比来了就停下。〃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听起来困惑不解。
〃亲爱的托比,我正要告诉你呢。〃
〃办公室里这一天可太难熬了。你们女人好像没有一个能体谅体谅。那可怜的主管给我留了个烂摊子去收拾,这会儿我可没心情玩什么游戏。〃
〃游戏?〃嘉妮丝重复道。
〃可不就是游戏吗!怎么就不能让我清静一会儿呢!〃
〃爸爸被谋杀的那天晚上,〃嘉妮丝说,〃伊娃在她的房子外面,回去时浑身是血。她有我们前门的钥匙,她睡袍的花边里还粘着一小块鼻烟壶的碎片。〃
格伦先生冲他的同伴招招手,悄无声息地穿过厚实的草坪,透过最近的那扇窗户一窥究竟。
长方形的客厅内遍布家具,客厅的门闪烁着比天空略浅的湖蓝色。这间屋子十分舒适,有许多烟火缸之类的小摆设。一条金棕色的小猎犬在茶具台旁酣眠,安乐椅上装点着有点粗糙的鞣革,壁炉架乃白色大理石制成。旁边的小桌上,蓝色的碗内绽放着紫苑花,在薄暮中显得色泽黯淡。客厅中人们的衣着似乎比阴影还要昏暗,只有面容略微显出几分生气来。
根据格伦先生的描述,德莫特轻而易举便能分辨出了伊莱娜·劳斯,以及坐在茶具台旁边叼着个空烟斗的本杰明·菲利普斯。嘉妮丝坐在一张矮凳上,背对窗户。
伊娃·奈尔的身影却无法看见,而托比·劳斯正走进客厅。托比身着冷灰色外套,袖子上缠着服丧的黑纱,站在壁炉旁,表情有点发傻,正抬起一只手好像是要挡住眼睛。
他那难以置信的目光从嘉妮丝转到他母亲身上,又转回来,就连小胡子也显得表情十足。然后他提高了嗓门:
〃上帝呀,你们到底在讨论什么?〃
〃当然了,托比,〃伊莱娜有些犹豫,〃这一切可以是解释的。〃
〃解释?〃
〃对啊,这全都是因为伊娃的丈夫阿特伍德先生。〃
〃哦?〃
尽管还没从那些难以理解的话所带来的震撼中恢复过来,托比还是眉毛一挑,稍后,就只迸出了这么个单音节词。虽然表面显得十分克制,但在敏锐的人听来,却是意味深长,醋劲十足。
〃我说,妈妈,〃托比舔了舔嘴唇,〃您应该还记得,那家伙已经不再跟伊娃保持婚姻关系了。〃
〃但他可能不记得了,伊娃说的,〃嘉妮丝插了一句,〃他回拉邦德莱特了。〃
〃对,听说他回来了。〃托比机械地答道。随即他将挡着眼睛的手拿了下来,作了个对他而言可谓疯狂的动作,〃我想知道这都怎么了……〃
嘉妮丝答道:〃爸爸死的那天晚上,阿特伍德先生闯进了伊娃家里。〃
〃闯进?〃
〃以前他住在那儿的时候偷偷弄了把钥匙。当他上楼时,伊娃几乎没穿衣服。〃
托比呆立当场。
即便在暮色之中,也可看出他面无表情。他后退一步却撞上了壁炉,连忙伸手去摸索,这才缓过神来。他开始环顾四周寻找伊娃,但显然脑子里还在往好处想。
〃接着说。〃他声音嘶哑。
〃这可不是我编出来的,〃嘉妮丝说,〃去问伊娃她自己吧,她会告诉你的。伊娃,你得接着说下去啊!别让托比替你担心。就当他根本不在这儿一样。〃
拉邦德莱特的警察局长,阿里斯蒂德·格伦先生的喉咙里发出了低声的咆哮。他深吸一口气,冷漠的圆脸放松下来,变得和蔼可亲。他收收肩膀,摘下帽子,迈着轻快的步子,在光滑的硬木地板上击出清脆的响声,向前走进客厅。
〃奈尔女士,也当我不在这儿好了。〃他说。

9
十分钟后,格伦先生坐到了椅子上,身子前倾,关注的神情好像一只猫。他开始询问时用的是英语,但由于兴奋,他讲的英文混乱得无法让人理解,最后又直接转回到了法语。
〃女士?〃格伦问道,那效果仿佛是用手指再轻轻戳她,〃然后呢?〃
〃还有什么可说的?〃伊娃无助地说。
〃阿特伍德先生拿着钥匙蹑手蹑脚上了楼。然后,〃格伦先生清了一下嗓子,〃他企图制服你,是吗?〃
〃是的。〃
〃这个,当然是违背你意愿的?〃
〃当然!〃
〃明白!〃格伦先生让她镇静下来,〃然后呢,女士?〃
〃我求他好好地离开房间,不要乱来,因为莫里斯·劳斯爵士就坐在对面的房间里。〃
〃然后呢?〃
〃他开始拉开窗帘,看莫里斯爵士是不是在书房里。我关了灯〃
〃你关了灯?〃
〃是的,我肯定!〃
格伦先生皱起了眉头:〃恕我冒昧,女士。不过要想阻止阿特伍德先生拉开窗帘,关灯可是非常古怪的行为啊?〃
〃我说了,我不想让莫里斯爵士知道。〃
格伦先生沉思了一会儿。〃那么女士承认,〃他试探性地说,〃害怕被发现使得你……我们可不可以说……坚决?〃
〃不,不,不是!〃
黄昏中,长长的客厅里光线暗淡起来。劳斯家族的每一名成员都好像蜡像般或站或坐,他们的脸上没有表情,至少是没有让人可以解读的表情。托比仍然在壁炉旁边,此刻他朝向壁炉,自然地伸出手,尽管壁炉并没有生火。
警察局长并没有欺负或是威胁伊娃,他的表情仍然是焦虑的。格伦先生,一个人,并且是一个法国人,仅仅是在竭尽全力地理解这个令他不解的情形。〃你害怕阿特伍德这个人?〃
〃是的,非常怕。〃
〃但是你仍然没有试图去引起莫里斯爵士的注意,尽管他就在看得见听得着的地方。〃
〃我说了,我不可以的!〃
〃举个例子,莫里斯爵士那个时候在干什么?〃
〃他坐着,〃伊娃答道,当时的情景在她的脑海里分外清晰,〃他坐在桌子旁边,手里拿着放大镜,在看什么东西。那个东西是〃
〃嗯,女士?〃
她本想说:〃当时还有一个人和他在一起。〃但是,当她考虑到,在劳斯家族成员面前说这个意味着什么,就忍住了。她的脑海中又一次出现了当时的情景。老人嘴里在说些什么,放大镜,身后的背影。〃那个东西是鼻烟壶,〃她转口说,语气轻轻的,〃他正看着。〃
〃这是在什么时候,女士?〃
〃我,我不记得了!〃
〃然后呢?〃
〃内德凑近我,我挣脱了。我求他不要吵醒仆人。〃伊娃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但当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询问人的表情稍稍发生了变化。〃您不明白吗?我也不想让仆人们知道。接着电话铃声响了。〃
〃啊!〃格伦先生满意地说,〃这样说,应该很容易确定时间。〃他转过头来,〃我想是你,劳斯先生,在凌晨一点给女士打的电话。〃
托比点头,但是警察局长的话没有怎么引起他的注意。他随意地对伊娃说:〃那么你跟我讲话的时候,〃托比说,〃那个家伙实际上就在你的房间里?〃
〃对不起,亲爱的!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这些。〃
〃是的,〃嘉妮丝赞同地说,毫无表情地坐在一个矮椅里。〃你本来不想的。〃
〃站在你身边,〃托比喃喃自语着,〃坐在你身边。也许,甚至……〃他做了个手势。〃你听起来也还是那么冷静,好像一点关系也没有,好像你半夜刚醒来,除了想我心里什么都没有。〃
〃请你继续,〃格伦先生打断了托比。
〃在那之后,〃伊娃说,〃我命令他出去,他还是不走。他说他不允许我犯错。〃
〃女士,他是什么意思?〃
〃他认为我不可以嫁给托比。他认为他可以让人们觉得我和他有什么,尽管不是真的,如果他探出窗户,朝莫里斯爵士大喊,说他在我的卧室里。内德想到这个主意的时候,他完全疯了。他朝窗户走去,我紧跟着。但是,当我们朝外看去……〃
她摊出双手。对于金洛斯医生,对于阿里斯蒂德·格伦,对于任何一个对现场气氛敏感的人,这个暂停绝对意味着不幸。
一片小噪音。伊莱娜·劳斯,双手放在胸前,轻轻咳嗽了一下。本杰明·菲利普斯本来一直在仔细地往烟斗里塞烟叶,现在点燃了一根火柴;火柴的磨擦声仿佛火焰燃起前的窃窃私语。嘉妮丝仍然是目无表情,她那无辜的大眼睛好像缓慢地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还是托比说了话。
〃你们从窗户朝外看去?〃他问道。
伊娃使劲地点着头。
〃什么时候?〃
〃就在那个之后……〃
她不需要多说什么。耳语声此起彼伏。好像这些小声的嘀咕,是为了避免中埋伏或是把鬼招来。
〃你没有看到?〃伊莱娜首先问道。
〃任何人?〃嘉妮丝继续道。
〃任何东西?〃本舅舅喃喃道。
德莫特静静地坐在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里,用拳头撑着下巴,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伊娃。对于这个嘎然而止并不令人信服的故事,德莫特搜肠刮肚地思索着其中的含义。
他的分析得出了如下的结论:
甲状腺亢奋型。富于想象力。易受影响。好心肠并且慷慨大方,可能过分了,以至于自身得不到啥好处。极端忠诚于对她好的人。是的,这个女人有可能是凶手,如果有人充分鼓励。德莫特觉得这是一个具有扰乱性的想法,击透了自己二十年情感基础上建立的坚强信念。
他看着她坐在大大的皮椅上;手指攥紧扶手,然后放开。他观察着细致的五官,嘴唇紧闭,脖子上的神经跳动着。前额上的小小皱纹仿佛在平衡着一个绝望的问题。他看着她那双灰眼睛从托比移到嘉妮丝,然后转到伊莱娜,接着本舅舅,最后又回到托比。
德莫特心里说:这个女人要说谎了。〃不!〃伊娃大声说;她的身体僵直,好像做出了决定。〃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人或者任何东西。〃
〃我们,〃托比说,双手向壁炉顶击去。〃'我们'什么也没看到!〃
格伦先生使了个眼色,让他安静下来。〃但是,好像,〃他继续道,温和的语气显出某种危险,〃女士看到了什么。莫里斯爵士是不是死了?〃
〃是的!〃
〃你可以清楚地看到他?〃
〃是的!〃
〃那么,女士你怎么知道,〃警察局长温文尔雅地说,〃他'刚好是在那个时候'被杀的?〃
〃我不知道,当然了。〃伊娃稍停了一下,说。她的灰眼睛直直地盯着格伦先生;胸脯缓慢地上下起伏着:〃我是说,我只是假想并且认定了必然是那样的。〃
〃请继续,〃格伦先生吸了一口气,在空中弹了一下手指。
〃可怜的伊莱娜进屋并且开始尖叫。我命令内德出去,这一次我很坚决。〃
〃哦?女士之前不坚决吗?〃
〃我也坚决!我是说,我也坚决!只是这一次,我的意思是,情况太严重了,他知道他必须走。他走之前,我把钥匙从他那里弄回来,放在了睡衣的口袋里。下楼的时候,他……〃这里她似乎意识到将会说得多么不合理,几乎是荒谬,〃下楼的时候,他滑倒在楼梯上,弄伤了鼻子。〃
〃鼻子?〃格伦先生重复道。
〃是的。出血了。我碰了他,所以手上和衣服上有血。你们小题大做的那个血,是内德·阿特伍德的。〃
〃真的,女士?〃
〃您不用问我!问内德!他可能不怎么样,但是至少他会证实现在这个场景下您让我所说的每一句话。〃
〃他会吗,女士?〃
伊娃又一次拼命地点头。她瞥了周围的人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求救的意思。这个女人使得德莫特·金洛斯对自己的判断没有信心。他对这种感觉感到不解和厌恶。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过。但是,他脑子里负责冷静分析的那部分告诉他,伊娃除了在她犹豫的那一点上之外,说的都是实话。〃关于阿特伍德先生,〃警察局长继续说,〃你说他'滑下楼梯,弄伤了他的鼻子。'没有其他的伤吗?〃
〃没有其他的伤?我不明白?〃
〃他没有伤到他的,比如说,他的头?〃
伊娃皱了皱眉:〃我没法说,有可能。那楼梯又高又陡,而且他摔得很彻底。黑暗中我看不清楚,但至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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