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觞 第1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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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觞 第1部-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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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蹒跚走到那个铜镜面前,却被里面的人给吓得说不出话来——双眼凹陷,面色惨白,唇无血色。头发虽已梳理好了,可是脸上却有好几道长长的口子,现在已结了壳,可是那伤口划得那么深,估计不留疤都难了。 
  我从来都不是特别好美的人,但是毁容这样的事实我还是没法接受的。我不断安慰自己,爹说过,男子不需要生得太漂亮,只要有能力,能够干出自己的一番事业便是成功的人……可是我哪有什么事业?现在的我,比起那些独守空闺的怨妇还要来得懦弱。毕竟她们有自己要等的人,而我,对什么都已经没有兴趣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镜中的人亦是如此,那些可怖的痂粗糙硌手,但是已经不疼了。我又环顾了四周片刻,走出了客房门。 
  我顺着小池走了几步便看见了两个人影。仔细看了才发现那两人正是桓雅文和以前我在零陵看到的他的丫鬟九灵。 
  九灵的声音依然和以前一样清脆得跟唱歌似的,但是听上去好像不大开心:“公子,我听说您救了一个叫温采的少年,那人可是我们在零陵见过的那个娘娘腔?”桓雅文说:“九灵,不得无礼。温公子是个好人。”九灵不屑地说:“您别以为九灵不知道,那温采的确是个男宠,他和大公子……反正,您别忘了霓裳公主就行了。”桓雅文说:“九灵何出此言?”九灵道:“我听人家说,兄弟之间感情最深,两人的嗜好也是最像的。既然公子与大公子是兄弟,那也很可能会对他的情人也产生感情呢!”桓雅文说:“我不轻视同性之恋,可我喜欢的是女子,你就别再胡乱猜测了。”九灵一下就笑开了:“九灵就知道公子是喜欢霓裳公主的,您以前还不承认呢!公主长得那么漂亮,又那么温柔,一点都不刁钻,可比那个温采好多了!”桓雅文轻轻喟叹一声,道:“温公子可是男子……你想得太多了。”九灵带着点撒娇的口气,发嗲道:“人家就是不喜欢温采,公子要是和温采在一起了,九灵第一个不理你!” 
  桓雅文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就走出去了。那两人似乎都有些吃惊,可我却是十分淡漠地对九灵说道:“九灵姑娘,虽然弄玉是男子,但这并不代表我对任何英俊的男子都感兴趣,没人会与你,哦,不,与你的什么公主抢丈夫,你尽管放心。”桓雅文背着光,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九灵那张俏丽的小脸立刻就扭成了一团:“你、你……”我不管她有多生气,我只知道我已经连生气这样简单的情绪都做不到了。我对桓雅文说道:“桓大圣人,多管闲事未必会得到好报,听过农夫和蛇的故事吗?或许你现在救的,就是一条毒蛇。”桓雅文微微一笑,道:“温公子不是不讲理之人,不会无故伤人。”语气倒是笃定,就像我一定不会伤害他一样。我乜斜了他一眼,说:“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不讲理的人?”他的笑容露出了让我很不愉快的自信:“在下看人一向很准。”我说:“那这一次你错了。”我说完这句话,便径直沿路走去。桓雅文在身后说道:“天气凉,温公子可要自个注意身体。”我停下来片刻,没回头,又继续沿池漫步去了。 
  往后几日我都是坐在床上进行所谓的修养,不时有几个大夫会来替我把脉,然后又摇摇头走出去。我也不问他们我的伤能不能痊愈,也不知道会不会落下病根子,我觉得没那必要。我现在只是在等待机会,等我身体好一些了,就放把火把这宅子烧了。至于能不能活下去,就看我自己的造化了。 
  隔了大概有半个月,我就能坐起来了,但是要下床走路还是困难。 
  某日早上,九灵替我端来了熬好的汤药。她进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床上调理内息,知道她推门,但是也没打算睁开眼睛,只当作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却走过来,先开口和我说话了:“温采,你别老窝在床里,真的不叫你你就一直待这里,也不觉得无聊的。”我说:“有劳九灵姑娘费心,我觉得这样挺好。”她原本就有些不耐烦,听我这么一说,立刻像火药爆炸了:“喂!我是说认真的,谁和你开玩笑了。”我说:“没人开玩笑,我也是认真的。”也不知是她的情绪自制力变差了还是我成精了,九灵把药碗往桌上一砸,就冲出了门去,在外面还听见她的抱怨声:“真受不了那个娇少爷了!也不知道公子留他在这里是做甚么!”随即声音就变小了,然后就变得支支吾吾的,估计是看到什么人了。我勉强支起身子,打开窗户,端起桌上的汤药就准备往外泼。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素色衣服的公子走了进来,正是桓雅文。而我倒汤药的动作就这样悬在半空,顿时整个屋内阒然无声。 
  桓雅文也没生气,只是不卑不亢地说道:“那参汤里加了何首乌、雪莲子还有千年灵芝,治你的伤很好的。”我说:“以前送的我都倒了。”桓雅文说:“我知道。否则你的身子不会好得这么慢。”我没回话,把参汤放回桌上,又坐到床上去了。桓雅文端起参汤走到我的身边坐下,用汤匙舀了一小勺药,说:“这药不大好喝,但是你要不喝,身子也好不了。”说完就把汤匙靠到我的唇边,作势要喂我。我嫌恶地扒开他的手,那汤匙中的药一下就溅了出来。他将左手一伸,那溅出去的药就落在了碗中。 
  我心里不由赞叹他的速度惊人,但是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他也没生气,只是站起身将药放回了桌上,说:“可能有些烫,你要身子不舒服就起来喝了它,我出去了。”然后就推门出去了。 
  我看着那热腾腾的汤药,上面白雾氤氲叆叇,觉得方才自己的行为实在有些失礼,无论他是什么人,我都不该这么不尊重别人,但是想想他和我有如此深仇大恨,也就没再觉得愧疚,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推开窗子透气。窗子才打开,就有一阵寒风吹进,灌进了我的单衣中,我猝不及防地打了一个冷战,迅速关上了窗子,目光却停滞在了窗旁的一张字画上。 
  那是一幅早春桃花题字图,颜色清淡,反璞归真,没有一丝舞文弄墨的痕迹。画上花影缤纷,连枝分叶,几片花瓣落下,飘忽在半空中,活形活现,让人见了就有想伸手去将它接住的冲动。桃枝的颜色却有些掉色,或许已经画了很久了,虽然陈旧,但画的四周都表上了银边刺绣,这又像是不久前才加上去的了。 
  画上的题词却又在左下角,这与常人又不大相似,记得以前父亲告诉过我,把字题在左边上方,就表示此人虚荣心极强,喜欢炫耀自己,好自吹自擂;但若是题在左下角,就是有极重的疑心病,不易信任别人,却极重感情。那作此画的人一定就属于后者了。那字写得很是好看,跋扈飞扬,气吞虹蜺,与那风格内敛柔和的画截然不同,词风也与画风相悖,曰: 
  身世酒杯中。万事皆空。古来三五个英雄。雨打风吹何处是,汉殿秦宫。梦入少年丛。歌舞匆匆。老僧夜半误鸣钟。惊起西窗眠不得,卷地西风。 
  我自失去家人以后便再没看过书,看见这首词,也就只能读出来,也不大明白它的意思,可我也不知是为什么,只是看着这几行字就倍感凄恻,那种忧虑的感觉又一次袭来,好不容易调养好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可我的眼睛怎么都没法从那字上离开了,反复读了数次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可以把它背下来了。原本我以为这幅画又是一个无名人氏画的,但是后来我才发现,那词下面很大一段空白后,又写了一行小字:初春桃李争艳图,雅文作。 
  那字写得如同溪水般缱绻,正如这画一般柔和温馨,想来应该是桓雅文写的了,而这一行下面又有几个字,虽小,字迹却依然遒劲有力:弄玉题字。 
  此时的我看着那几行字,思绪紊乱,也忘记了多去思考一些别的东西,例如在嵩山时燕舞给我的小字条,那上面的和这里写的字可以说是判然不同,可是署名都是同一个人。只是这时的我根本不会去考虑这么多,只是觉得对那个人的思念又一次毫无防备地翻涌而来。 
  若我要是理智一点,或许以后就不会铸成那么大的错失,而一个人往往要在做错事了以后,才会懂得什么叫做后悔。 

  
琼觞 第一部 (下) by:天籁纸鸢 

  第十六章 故人来访 
  在屋内待了好几日,实在是无聊至极,我只知道自己是到了京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什么位置。后来问了管家,才知道桓雅文四海为家,在何处都买过庭院,自然在京师也不例外了。他给每个住所都取了名字,现在住的宅院,名为碧华宅。 
  我一直都没喝桓雅文命人送来的药,我知道那些都是灵丹圣药,可我就是觉得要坚持着什么,或许是不愿意接受仇人的施舍。桓雅文来过几次,每次我都是以最臭最冷的脸对着着他,他似乎也不怎么介意,只是叫我吃药了就会离开。我深知自己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或许作古的日子离我也不远了。我也习惯一个人待着的日子了,反正我已经孤独了这么多年,或许有人陪着我还不会适应。 
  这一日桓雅文又来看我。我正坐在椅子上瞅着那张字画。我很想当作没看到他,可是每次他来我都没法不说话。我说:“你又来做什么?”桌上没有药,他不会是亲自给我送药来了吧?桓雅文却没有回答我的话:“你若是喜欢,就送你了。”我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他指了指那幅画,对着我微笑。我的脸上一红,立刻辩驳道:“我要那幅画做什么?画和字都不怎么好看,就算我真想要画,我也不会要这一张。”他也没在意,在桌上放着一个盘子和勺子,然后又拿出了一个石榴,便开始剥皮。我莫名地看着他,问道:“你做什么?”他微微一笑,道:“我几个朋友从外地带来了些水果,我知道你不想吃药,就给你拿了一些来。”一边说,还一边将那些如珍珠般透亮的石榴子给倒入了盘中。 
  我吞了吞唾液,数了数时间自己大概也有好几天没吃饭了,此时看着那石榴,食欲大增,可是又碍着面子,不好伸手去舀。桓雅文看了我一眼,说道:“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吧?要不要我代你……”说完,便作势要自己舀起来喂我。我吓得连连摆手,说:“别,我自己来,我自己来!”然后就抢过他手中的勺,舀起那些石榴开始吃。只是觉得这样吃着别人剥好的水果有点怪异,我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吃别人给我剥的东西大概是在五六岁的时候,吃的是我娘给我剥的葡萄。那时娘还嫌累,只剥了几个就叫我自己来了。此时我偷偷瞄了桓雅文一眼,看他正剥得起劲,手法似乎也很熟练……莫非桓雅文天性中便带得有母爱?一想到这里我就不由自主地笑出来了。桓雅文抬头看着我,问道:“怎么了?不好吃么?”我当下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忘形了,立刻说:“没有,只是我不想吃了,我有点困,想睡觉。”桓雅文怔了怔,又柔声说道:“你以后不要只穿一件衣服下床了,虽然已经到春天了,但天气还是会转凉的。”我漠然道:“我知道了。”然后就一骨碌爬上床,钻到了被子里去背对着他。 
  我闭上眼睛,却发现自己一点睡意都没有,翻了个身,发现他还在那里剥石榴,过了一会,盘中就堆起了一个小山。他又在盘上罩了一个大碗,擦了擦手,才站起了身子。他朝我这里看来,和我的视线交接在了一起。我急忙别过脑袋,假装若无其事地看着床幔发呆。他走过来掖了掖我的被子,又用被子把我的脚裹得严严实实的,轻声说道:“石榴我放在那里了,你若是饿了,就起来吃。我还有事,先走了。”然后就往门外走去。我不禁问道:“为什么……”我很想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可是这话说出来怪别扭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想他怎么回答。他原本在开门,此时转过头来,对我笑了一下:“我也很想知道。”然后就走出了门去。在他出去以后,我发呆了很久。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桓雅文的笑真的很美,风华浊世,清雅绝尘。 
  我想,他的未婚妻,也就是那个公主,一定是挺幸福的女子。有时我也会想,如果他不是我的仇人,我一定会十分希望与这样的谦谦君子成为朋友。 
  这天夜晚,我刚洗漱完,准备入寝。却突然听到了门外传来了一声细小的碰撞声。我朝门外走去,谁知刚跨出一步,便给人捂住了嘴。我一时吓得手忙脚乱了,出现在我脑海中的全是那些可怖至极的刑具……我不想再那样生不如死地给人折磨了! 
  我努力挣扎,才发现自己的武功几近全废,而且这个人身手不凡,我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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