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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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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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显得多么崇高,那么信仰也就必须以其客观效果来加以证实,以便为这“唯一的确实性”提供一个坚实的基础。它必须是“有效的信仰”,救赎的感召必须是有效的神召(沙瓦宣言中所用词句)。     
  如果我们进一步问,加尔文教徒凭借什么样的成果认为自己有能力辨认真正的信仰呢?答案是:凭借一种有助于增添上帝的荣耀的基督徒行为。什么行为能起到这个作用则只有在上帝自己的意志中才会有答案;他的意志或者直接通过圣经来启示,或者间接地在他所创造的有意义的世界秩序(自然)中体现出来。特别是通过将自己灵魂的状况与选民的灵魂状况相比较,比如按照圣经的说法就是和大主教相比,便可知道自己的恩宠状态。只有上帝的选民才真正拥有这种有效的信仰,只有他才能通过他的重生和由此而来的全部生活的神圣化来增添上帝的荣耀,靠的是实实在在的而非表面化的善行。正是通过他的意识,他的行为才是以他自身内一种为上帝的荣耀而工作的力量为基础的,起码就其行为的最根本的特征和持恒的理想( “须遵循的提议”)来说是这样。他也意识到,达到这种宗教所力求获得的最高的善,即被拯救的确定性,不仅仅是上帝的意愿,而且应该说是由上帝促成的。《新约·哥林多书》第二卷八章五节证明了这一切是可以达到的。因此,无论善行作为一种获得救赎的手段是怎样地无用,因为即使是选民也仍然是血肉之躯,他们做的一切绝对达不到神的标准,但善行是必不可少的,是成为选民的标志。善行不是用来购买救赎,而是用来消除罚入地狱的恐惧的技术性手段。在这个意义上,善行有时被看成对救赎是直接必须的,或者说那“唯一的所有物”便取决于善行。     
  实际上这就意味着上帝帮助那些自助的人。因此有时人们指出加尔文教徒自己创造了自己的救赎,或者更准确他说,创造了对得救的坚定不移信念。但这个信念不可能象在天主教中那样存在于个人所为善行的逐渐积累过程,而是存在于全面系统的自我控制之中,这种自我控制时刻面临着冷酷的选择:成为选民还是沦入地狱。这样我们便遇上了我们这次研究中很重要的一个问题。     
  我们都知道这种思想在归正会及各宗派中有越来越明确的阐述。然而,路德宗却曾一再指责这种思想回到了以行事获得拯救这一教义。不管被指责者反对将他们的信条与天主教教义混为一谈的抗议是多么可以理解,但是如果这个指责指的是归正会给普通基督徒的日常生活带来的实际后果的话,那么,这个指责肯定是有道理的。因为比加尔文宗信徒对道德行动的宗教性评价更为强烈的形式也许从来没有过。但是,对于这种善行救赎说的实际意义最为重要的是什么,则必须从对其特殊性质的认识中去寻找,因为这些特性形成了他们的伦理行为的独特之处,并且使其与中世纪普通基督徒的日常生活区别开来。不同之处可以这样来概括:标准的中世纪天主教信徒过着极其单纯的伦理生活。首先他尽职地完成他那些传统的责任,但在此极小限度之外,他的善行并不一定形成一个有联系的生活体系,起码是没有理性化的体系,而只是一系列单独的行为。他可以利用善行来满足偶然需要,如为某些特殊罪孽赎罪,改善他获得拯救的机会,或者在他生命快要结束的时刻,以此作为一笔保险金。当然,天主教的伦理是关于意图的伦理。但是单独一项行为的具体意图便决定了这项行为的价值。于是某一项好的或坏的行为便会记在行为者的账下,决定着他现世的和永恒的命运。教会很现实地认识到,人并不是一个可以绝对清晰地界定的统一体,不能用非此即彼的方法来判断,人的道德生活通常屈服于相互冲突的动机,因此他的行动也是矛盾的。当然,教会的理想就是要求生活在原则上有一次变化。但教会最重要的权力和教育的手段之一,赦罪的圣事,削弱的正是这一要求(对一般基督徒来说),而圣事的这种作用又是与极端天主教的最深的根源相联系的。     
  使世界理性化,摒除作为达到拯救的手法的魔力,这一点天主教徒从来没有象清教徒(在清教徒之前还有犹太人)那样来得彻底。对天主教徒来说,教会的赦罪仪式是对他自身的不完善的一种补偿。教士是玩弄变体这种奇迹的魔术师,他手里握有通向永生的钥匙。人在悲伤和忏悟之时就可以向他求助。他带来赎罪的机会、恩宠的希望和恕罪的诺言,这样他使人们从那可怕的紧张状态中解脱出来,而受严酷的命运支配的加尔文教徒注定要经受这种紧张的、不容任何缓和的状态。对他来说这样又友好又富于人性的慰藉是不存在的。他不能指望靠后来增加了的善的意愿来为几个小时的软弱或轻松赎罪,而天主教徒甚至路德教徒却能这样。加尔文教的上帝要求他的信徒的不是个别的善行,而是一辈子的善行,并且还要结成一个完整的体系。这里没有天主教那种富于人性的循环,罪恶 ——忏悔——赎罪——解救——新的罪恶,也没有任何美德可以使整个一生得到平衡,而这种平衡曾经可以通过暂时性惩罚或在教会里得到的恩宠来调节。     
  这样,普通人的道德行为便不复是无计划的、非系统的,而是从属于全部行为的有一致性的秩序。循道宗这个名称与参入十八世纪最后一次大的清教思想复兴的人联系在一起是绝非偶然的,正如具有同样意义的谨严派这个词适用于他们十六世纪的精神先驱一样。因为只有彻底改变体现在每一时刻、每一行动中的全部生活的意义,才能确保恩宠的效果,把人从 “自然状态”转变为“恩宠状态”。     
  圣徒的生活完全是为了一个超验的结局,即获得拯救。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在现世的生活是彻底理性化的,完全受增添上帝的荣耀这个目的的支配。 “一切都为上帝的荣耀”这句格言从来没有这样严格地奉行过。只有一种靠永恒的思想所指引的生活,才能达到对自然状态的克服。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被同时代的清教徒接了过来,从伦理角度重新加以解释。正是这种理性化使得归正会的信仰有其独特的禁欲倾向,也是其与天主教的关系及冲突的基础。因为很自然,天主教并非不知道同样的事情。     
  无疑,基督教禁欲主义包含着很多不同方面,既表现在外表上也表现在其内在含义上。但是早在中世纪,甚至在古代的某些形式中,禁欲主义在其西方的最高形式里便有一种明确的理性特征。西方修行生活的巨大历史意义(与东方修行生活相对而言),正是以这种理性特征为基础的,虽然不一定所有的情形都是这样,但总的形态是如此。在圣 ·本尼狄克的教规里,特别在克吕尼的僧侣和西妥教徒身上,以及最集中地在耶稣会上身上,修行生活已从无计划的来世性和荒谬的自我折磨中解放了出来。修行生活发展为一套合乎理性的行为的有系统的方法,目的是克服“自然状态”,使人摆脱非理性的冲动的影响,摆脱对外界和自然的依赖。修行生活试图使人服从一个至高无上的、带有某种目的的意愿,使他的行动得到经常的自我控制,并且让他认真考虑自己行为的伦理后果。于是修行生活从客观上说把僧侣训练成为上帝的天国而服务的工人,由此推进一步,从主观上看,也确保了他的灵魂得救。这种积极的自我控制构成了圣·依纳爵“修行”的目的,以及其它一切合乎理性的修道士美德的目的,也是清教最重要的实际理想。在与清教徒那种冷峻的矜持相互辉映的深沉的轻蔑中,在关于其殉道者所受的磨难,以及那些尊贵的上等教士和官吏毫无节制的咆哮的记载里,都可以看到那种对平静的自我控制的推崇,正是这种自我控制今天仍然是最典型的英美绅士的特征。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清教徒就象所有理性类型的禁欲主义一样,力求使人能够坚持并按照他的经常性动机行事,特别是按照清教教给他的动机行事,而不依赖感情冲动。就清教这个词的形式上的心理学含义而言,它是试图使人具有一种人格。与很多流行的观点相反,这种禁欲主义的目的是使人可能过一种机敏、明智的生活:最迫切的任务是摧毁自发的冲动性享乐,最重要的方法是使教徒的行为有秩序。所有这些要点在天主教修道生活的规则和加尔文宗的行为原则中都同样受到特别的强调。二者的巨大扩展性力量正是建立在这种对整个个人的有条不紊的控制上的,特别是以此为基础确保了同路德宗相对时加尔文宗的能力,使它能够作为宗教斗士来保卫新教运动。     
  另一方面,加尔文教禁欲主义与中世纪禁欲主义的不同之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这表现在 “福音商议”的消失,以及随之而来的从禁欲向世俗活动的转变。这并不是说天主教曾把那种有条理的生活局限在修道院的密室里,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在实践中都不是这种情况。恰恰相反,而且早已有人指出,尽管天主教在伦理方面有更多的节制,一种从伦理角度看缺乏系统的生活并不能满足它所树立的最高理想,哪怕是为众信徒所树立的生活理想。比如说,圣·法兰西斯的第三条诫令就是一次很有影响的尝试,它力图使禁欲主义渗入到日常生活中去,而且,我们也清楚,这绝非唯一的一次尝试。事实上,正如《跟随基督》这一类型的著作以其影响强烈的方式所表明的那样,这些著作所宣扬的生活方式让人觉得要高于日常伦理道德。日常道德只不过是最低限度而已,而且不能用清教所要求的标准来衡量。此外,对教会的某些习俗的实利性利用,最突出的莫过于赎罪符,不可避免地抵消了有系统的世俗禁欲主义的趋势。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种利用在宗教改革时期被认为不只是什么无关紧要的误用,而是教会最根本的罪恶之一。     
  但是重要之处却是如此一个事实:能够出色地过这种宗教意义上理性生活的人只是,而且只会是,僧侣。因此一个人越是深深地陷入禁欲主义,就越是远离日常生活,因为他最神圣的职责就是超越世俗的伦理。路德从任何意义上来说都没有遵循什么发展的规律,而是按照他自己的个人经验来行动的,这种经验的实际结果虽然在一开始有点不太确定,但后来的政治形势推进了他的个人经验。他曾摈弃过以上那种趋势,而加尔文宗直接从他那里继承了这一态度。塞巴斯蒂安 ·弗兰克一语道中了这种类型的宗教的中心特征:现在每一个基督徒必须终生成为僧侣。他就是在这个事实中看到了宗教改革的意义。但是,一堵大堤挡住了禁欲主义摆脱日常的世俗生活的潮流,于是那些虔诚的超尘脱俗的人只好被迫在世俗的事务中追寻自己的禁欲理想,而他们以前是能成为最出色的僧侣的。     
  但加尔文宗在其发展过程中为这一倾向添加了某种肯定性的东西,亦即增加了这样一种观念,必须在世俗活动中证明一个人的信仰,由此便给更为广大的具有宗教倾向的人带来一种明确的实行禁欲主义的诱引。通过将其伦理建立在预定论的基础上,加尔文宗得以用今生今世就已预定为上帝的圣徒的精神贵族来代替僧侣们那种出世、超世的精神贵族。这种贵族有其 “不可毁的特征”,比起中世纪僧侣与周围世界的分离来,他们同人类中被永远罚入地狱的那一部分人之间的鸿沟更加是不可逾越,而且因为其不显形刺目,这道鸿沟变得更加可怕了。这是一道极其粗暴地侵入一切社会关系的鸿沟,选民和圣徒那种已获得神的恩宠的意识与其对待邻居的罪孽的态度是并存的。这不是一种基于对自身弱点的了解,富于同情心的理解,而是充满了仇恨和轻蔑,把邻居看成是上帝的敌人,打上了永远被惩罚的标志。这种感情居然能激烈到如此程度,以至常常因此形成了各种宗派。比如说十六世纪的独立派运动就是这种情况。真正的加尔文教教义主张上帝的荣耀要求教会应该使那些受到惩罚的人也受制于教规,而在当时,这个教义为另一种信念所压倒:如果一个不能获得重生的灵魂竟然被允许进入上帝的殿堂,而且参加各种圣事,或者甚至作为牧师掌管圣事,那将是对上帝的侮辱。于是,作为这种确保教会纯洁的教义的结果,在教会里出现了多纳图派思想,正如加尔文教里出现了浸礼宗一样。教徒们要求确保教会的纯洁,要求建立一个由业已证明是处于恩宠状态的人组成的团体,但众多宗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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