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明宫十六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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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明宫十六朝-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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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盗横行,骨肉受殃,都是朕的不德所致。”说毕,痛哭回宫,廷臣弄得面面相觑,悄悄地散去。
    崇祯帝回到宫内,兀是流泪不止。田贵妃在旁,便竭力地慰劝,崇祯帝勉强收泪。正要起身,赴御书房去阅奏疏。
忽然拭过眼泪的罗巾掉在地上,崇祯帝俯身去拾时,一眼瞧见田贵妃的纤足上,闪闪地发出光来。崇祯帝因田贵妃的莲
瓢瘦不盈指,平日很为喜欢,不时拿它来玩解忧。这时见履上有异,忙仔细定睛瞧看,见绣履用明珠缀成,所以有光。
鞋面上还绣着五个字道:“臣廷儒恭献”。崇祯帝看了,勃然大怒,向田贵妃喝道:“你身为内廷嫔妃,为甚交通外臣?”
四贵妃不及回答,崇祯帝已唤内侍,把田贵妃拖将出去。

第七十五章闯王祖坟被掘
    
    却说崇祯帝自登位,屈指已经十五年了。这十五年中,宰辅屡更,至大学士温体仁致迁,杨嗣昌入相,因颟顸被御
史徐镜仁弹劾,下诏系狱。崇祯帝拜周廷儒为大学士,参与军国大事,并总督天下兵马。明朝宰相,威权的重大,历朝
没有比廷儒更胜的了。崇祯帝也很敬重廷儒,每逢到奏对的时候,崇祯帝终是下位拱手,温言慰勉,还连连向廷儒作揖
道:“朕以无道,致令天下大乱,今敬以明代江山托先生,幸先生无负朕所托!”慌得廷儒俯伏不迭,涕泣垂泪道:
“臣敢不尽心以报陛下!”
    时清兵正破辽蓟,败信传到京师,崇祯帝惶惧不知所措。朝廷大臣如姚明恭、张四知、魏藻德、蔡国用、方逢年等
一班腐儒,又都懦弱不足道。崇祯帝万分没法,谕令周廷儒督师出御清军。廷儒的为人,也胆怯如鼠,逗留通州,犹豫
不进。这样地挨了三个多月。清军统兵的是豫王多铎,在各地饱掠一番,满载归去。周廷儒见清兵已退,谎言是自己所
打退的,便择吉班师回京。
    崇祯帝本视廷儒中流砥柱看待,闻得获胜归来,自然喜欢地了不得。又派尚书曹黄宣、吕端敏等,远远地出城去迎
接。廷儒骑马直进皇城,至九级坛前下马,进了乾清门,上奉天殿觐见。崇祯帝亲自步下丹墀,廷儒要待行礼,崇祯帝
一把拉住道:“卿为国家宣劳,功盖日月,朕的列祖列宗,且在地下感激,以后无须对朕行这样大礼。”说罢即命在承
仁殿赐宴。廷儒谢恩毕,自去赴宴。宴罢,上谕下来,晋周廷儒为崇义侯,加公爵。一时的宠幸,阖朝无出其右。那时
崇祯帝的崇奉廷儒,也就可想而知。哪里晓得廷儒献给田贵妃的绣履,恰好被崇祯帝瞧见,便怒田贵妃私通外廷臣子,
立时下谕,将田贵妃贬入安华宫,叫她僻处自省。田贵妃被贬,含着两行珠泪,凄凄惨惨地进冷宫去了。崇祯帝既谴责
了田贵妃,余怒未息。这件事廷臣已微有闻知。锦衣卫骆无野,上疏劾廷儒拥兵不进,清军自退,冒认军功的弊窦,一
齐和盘托出。崇祯帝阅奏,不觉大怒起来,又以廷儒进献绣履,心上本来很是鄙薄他,怎经得骆无野的疏上,说得廷儒
误国欺君,简直是个阿谀小人,于是传旨,宣周廷儒入见,崇祯帝痛与斥责。吓得廷儒免冠磕头,额角碰在地上,蓬蓬
有声。一头零涕认罪,血流满脸。原来磕头太着力了,把额度磕碎,弄得流血不止。崇祯帝看了,怒气早平了一半,反
生一种悯恻之心,叫周廷儒起身,念他侍朝有年,准免迁戍,令免职归田。廷儒奉谕,好似丧家狗一般,急急忙忙,抱
头鼠窜地出京去了。
    崇祯帝自贬了田贵妃,虽还有一个袁妃,但宫中却比前寂寞了许多。那个袁妃,又不如田贵妃的善侍色笑。在田贵
妃未被贬时,逢到崇祯帝有忧患不乐的时候,终是以温婉的言词,再三譬喻劝解,崇祯帝往往破颜一笑,忧虑尽释。现
在田贵妃被禁,崇祯帝惚惚如有所失,心上常常念及田贵妃。惟令旨已出,为威信关系,当然不能出尔反尔地收回成命。
幸得田贵妃有个女弟,闺名唤做淑英的,芳龄还只有十七岁,却出落得玉肤莹肌,相貌异常地娇艳。这位淑英姑娘,因
她的姐姐晋了贵妃,她也不时进宫,后来索性留居在宫中了。及至田贵妃受贬,淑英姑娘也跟了她姐姐,去幽居在冷宫
里。到得无聊时,便来御园中玩耍一会儿。田贵妃有了她的妹妹相伴,倒也不甚孤寂。
    有一天上,崇祯帝同了袁妃,往游瀛台,见稻香院里,一个丽人在那里打着秋千。崇祯帝只当她是后宫的宫女,细
瞧她生得眉目如画,玉容带媚,那种娆娆婷婷的姿态,不减于田贵妃。崇祯帝把她召到面前,细细地一询问,才知她是
田贵妃的女弟。崇祯帝继统以来,国家多故,对于六宫嫔妃,大半未曾充备,不过虚悬名位而已。今天见了那淑英姑娘,
不由地心中一动。即命袁妃退去,自己携了淑英姑娘的玉腕,两人并肩着游行花丛。其时兰香满院,蜂蝶过墙,正当春
明的天气,花香袭人。崇祯帝一手牵着淑英姑娘,亲折了一朵珠兰,替她簪在鬓上。宫女们在旁看了,一齐跪倒,给淑
英姑娘叫贺,羞得个淑英姑娘粉颊通红,低头蝤蛴,几乎抬不起头来。崇祯帝微微地对淑英姑娘笑了笑,双双偕入玉樨
轩中。是夜崇祯帝就在轩中,临幸淑英姑娘。自经此一度团圞云梦,谁不知道淑英姑娘已服侍过皇上?终不能荣膺贵妃,
至少也是个选侍了。谁知崇祯帝因国事蜩螗,忧心如焚,把临幸淑英的事,早已抛置脑后。这样的一天又一天,田贵妃
也以为她女弟当受封典,哪里晓得始终是消息沉沉?弄得淑英姑娘上又不上,落又不落。如要出宫适人,怎奈已恩承雨
露,当然不能私行遣嫁。除了和她的姐姐,深宫僻处,相对零涕之外,其中的痛苦,向谁去诉?过不上几时,河南开封
被围,忽得到解围的消息。崇祯帝与周皇后对饮赏花,袁妃侍侧,崇祯帝似觉郁郁不欢。周皇后已经会意,乘间进言道
:“田贵妃出居深宫,多时不见,今可宣她侍宴。”崇祯帝默默不言,周皇后便代传上谕,往安华宫召田贵妃。不多一
会,田贵妃姗姗地来了。行礼已毕,崇祯帝见她玉容瘦损,华颜较前减折了许多,不禁为之垂泪。田贵妃更是哭得呜咽
凄楚。很快乐的席上,变成了愁云满罩。还亏得周皇后在旁劝说,田贵妃才收泪起身,提壶斟酒。周皇后把田贵妃手中
的金壶攫过来道:“这是宫女们的事,你何必那样自卑?”田贵妃一笑就坐,由是后妃间感情渐深,至于亡国,不曾有
过龃龆。崇祯帝对与田贵妃,宠爱也一如旧日。只苦了那个淑英姑娘,崇祯终想不起她。田贵妃屡次要想起及,见崇祯
帝的心境日坏,举止也大异从前,稍拂意思,便要喝骂鞭挞。外郡的警信,差不多一日数起,不是这里被围,就是报那
里陷落。义军气势浩大,边廷烽烟,连年不息,把个崇祯皇帝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天到晚短叹长吁,书空咄
咄。田贵妃知皇上忧劳国事,心力交瘁,哪里有什么闲暇管宫廷琐事?这样地耽误下来,淑英姑娘却始终不曾受着册封
的。
    再说李自成攻陷河南,杀了福王常洵,声势大振。自成又进围开封,退而复进,四次乃陷。陕抚汪乔年谕米脂县令
(米脂为李闯故乡),发掘自成祖墓。县令边大绶,奉了汪乔年的命令,往各处探询,都不知道自成的祖墓在那里。经
大绶私下探访,获住了李自成的族人,严刑拷问。那族人熬刑不过,自愿做个乡导,边大绶大喜。当即带了胥役和工人,
携了铁锄之类,竟往李家村的西土山畔。这族人指着山麓中的一座荒坟,说是自成的祖父母与父母合瘗的地方。边大绶
喝令工人,锄头铁耙一齐动手。顿时掘开坟土,露出了垂朽的棺木来。大绶命开棺验视,连破三具,尽是些粼粼白骨。
到了第四棺中。尸身并未溃烂,衣服整齐。尸体上一条鳞甲密密,似龙非龙的东西。金光遍体,头生双角,只是两眼还
未睁开,被日光曝得俯伏不能动。边大绶叫工役,以铁钳烧红,向着那蛇身刺去。泼剌地一声响亮,青烟直冒,蛇身跃
起十丈,堕下地来,约有孩臂粗细,长可三丈余。黑气四射,触鼻即倒。工役被毒气所侵,死伤六七人。边大绶忙领众
工役,刀锄齐上,才把那条金甲蛇打死。于是用巨瓮置石灰,投蛇瓮内,呈解入省。由边大绶修了公文,述明掘墓的经
过。
    汪乔年看了呈文,皱眉说道:“边县令所掘的坟,是李自成祖父母的,还不是他始祖的寝穴。听说自成的历代祖宗,
共瘗一处,棺椁有十六具,墓中有铁灯两盏。昔有仙人点他的墓穴,又作两句谶语道:”铁灯发光,李氏为王。‘这样
说来,没有铁灯的不是李自成的祖墓。“当下汪乔年仍令幕下,把呈文驳回。谓李自成祖墓,不止四棺并葬,还须再加
寻觅发掘。边大绶奉谕,又饬了差役,四处去访寻,终不曾得到头绪。因这掘坟墓的事,非叛逆不道的祖坟,是不能任
意发掘的。边大绶深恐掘错了,那就要弄出事儿来,可不是玩的。只得上复汪抚台,回说寻找不到。汪乔年执定不相信,
回顾左右道:”陕人既有’铁灯光,李氏王‘的谣言,谅非无因的,边令寻访不着,待俺自己去找去。“汪乔年的为人,
憨直而有胆力。做官的声名,很是不差。乔年要发掘李自成的祖墓,实在他进京觐见时,受崇祯帝的密谕,所以不达目
的不止。那时汪抚台便带了三四名亲随,两个得力的家丁,连夜潜赴米脂。边大绶闻得那汪抚台亲到,忙率着部属出城
迎接。汪乔年叮嘱大绶,不许声张,以致走漏风声,使李自成知道,必派人防护,进行就棘手了。边大绶领命,真个密
不透风,分头寻觅。汪乔年又找了著名的堪舆家,向米脂的西山地方,周围细勘有无龙穴。这样明访暗寻,双方并进。
不到几天,有一个堪舆家报告来,在西山的乱冢丛中,寻到一所佳穴,虽说不定有皇帝之气,但穴间四面皆石,煞气极
盛,子孙当为盗首。乔年见这堪舆家的话说,很有些和李自成的行为相符,就领了工役人等,到堪舆家所指的地方察看。
墓冢都已深陷地中,露在地上的,只有石钵大小一类坟顶,恰巧是十六座。原来李自成家世代清寒,祖宗的棺木,无地
可埋,一起抛在乱葬丛里,胡乱搬些土泥掩了,就算是安葬了。年深月久,棺木下陷,人家不疑是坟墓,所以无论如何
打听不着了。汪乔年见墓顶数目,与谣相同,吩咐工役,开始发掘。
    第一个坟,据说是李自成的始祖,棺内的尸骨,已尽行消灭了。阖棺都是红色的蚂蚁,整千盈万的,正不知哪里来
的。第二三四具的棺打开,棺中满贮着清水。水里有无数的金色鲫鱼,一闪闪随水游泳。棺破水泻,鲫鱼被土石阻住,
不得游出,立时涸死。还有其余的棺内,有虾蟆,有小孑孓。最奇的是一对白色的鸟儿,口吐白雾,也从棺中飞出。汪
乔年令工役噪逐,乱石纷投,追至百步外,白鸟中石落地,折翅而死。又有一具棺内,是一只兔儿,大如野獾,初见日
光,尚能跳跃,转眼自毙。开到最后一棺,据说是李自成的曾祖,也就是葬在龙穴正中的。当锄及墓门时,有白蚁无数,
纷纷飞出,半晌方得飞尽。再开掘进去,棺前有木菌两朵,形似擎灯。菌上火光熊熊,好似烧着一盏铁灯一般。其实那
火光是地气所致,并不是真火。汪乔年看了,不禁大喜道:“这才是闯贼的祖坟,和儿童的谣言,确是符合的。”说着
令工役并力发掘。好一会工夫,始全棺毕落。
    棺上一条巨蛇,护着棺身。那蛇生得青鳞白斑,秃尾锥头,遍身盘绕着,棺木都被遮掩了。工役等见蛇体很大,吓
得呐喊一声,往后奔逃。蛇被喊声警觉,忽然一响腾空而起。汪乔年见蛇来势凶恶,拈弓搭矢,只一箭射去,正中蛇的
左目。那蛇长啸一声,似空山老鹳的鸣声,眨眨眼蛇便飞空,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汪乔年瞧不见大蛇,着工役开棺。棺
盖一启,众人又齐齐地吃了一惊。只见棺内的尸首完整,面目焦黑,眼珠赤色,大若龙眼,突出在眼眶外面。脸和身上,
都生青色细毛,茸茸似绿茵,风吹微微作动。尸的手脚指甲,长已四五寸,蜷旋如勾,又似龙爪。尸脑有小穴,穴上遮
有白翳。翳经空气,闪耀不定。汪乔年亲自执着铁锥,把脑门里的白翳刺砍,轰然作响,犹如巨雷。汪乔年惊得面如土
色,工役尽奔。巨声过去,尸脑中飞出一条赤色的小蛇,长约四尺,粗不到一寸。头上有角,颔下有须,腹生四足,尾
似棕叶,两目灼灼有光,俨然是条龙形。那赤小蛇飞到了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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