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铭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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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铭传-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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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被法国人占领啊。    
    陈天仇说:“你真是强人所难啊。”但语气并不特别反感。    
    石超强调,我们的兵轮必须今夜出发,刘大帅必须上船,又必须让法国人知道,刘大帅没走,还在床上躺着呢,明白了吗?    
    “我能干什么?”她问。    
    “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石超让她把门口那两个人弄迷糊了,你在医院呆得久了,又知道安眠药在什么地方。    
    “药房上了锁,拿不出来。”陈天仇说,不过有办法。三楼四号病房有一个德国老太太,天天离不了安眠药,不妨去找她要几片来。    
    “几片不行,至少得来半瓶。”石超说。    
    “那只有偷了。”陈天仇倒是常替洋老太太出去买水果,从不防她的。    
    “好,”石超说,“反正你穿着护士服,你给他们送热咖啡,不会引起半点怀疑。    
    陈天仇总算答应了。    
    过了半夜,海晏号兵轮上的人都着急了。    
    上船的士兵、棍僧和铁匠都在找自己的舱位。刘朝带命大家不准出声,不准开灯。人们默默地做着一切。    
    甲板上的毕乃尔、杨震川等人十分焦急,怎么还不来呀!就不该去法国教会医院,这不落入人家圈套里了吗?    
    杨震川说:“只有在他们眼皮底下做手脚,才更能让他们相信大帅没走啊。”    
    谁也不会想到,朱丽娅已经趁乱上了海晏号兵轮。    
    朱丽娅重蹈陈天仇的旧辙,钻进了煤仓附近的库房里,刘盛蛟事先为她弄了一套行李铺在了空地处,门开了,刘盛蛟又拿了些罐头、饼干进来。    
    朱丽娅问:“你爹还没来吗?”    
    “他来了你就混不过去了。”刘盛蛟说,“你可千万别出声,混到台湾,他也不能把你再弄回来了,你先委屈一下吧。”    
    “没关系,”朱丽娅说,“从天津到上海,陈天仇就是躲在这里的,她能行,我也行。”    
    圣玛丽医院走廊里阗无人声。夜深人静,那两个监视者困得不行了,一个在掐自己的脸,一个拼命打哈欠。    
    走廊尽头,戴口罩的陈天仇姗姗走来,托着的方盘里有一壶咖啡,几个杯子,她故意走得很慢。    
    一个监视者用力吸鼻子:“什么味?咖啡!”    
    另一个馋涎欲滴的监视者说:“我敢保证这是南美洲的咖啡豆,真香啊,这时候喝一杯多提神啊。”    
    当陈天仇走到他们跟前时,她对二人嫣然一笑,问:“先生们不想喝一点吗?”    
    二人喜笑颜开,忙说谢谢。陈天仇说:“只能喝一杯,这是给三楼卡珊娜女士沏的。”    
    “半杯也行啊!”一个人说。他们接过咖啡小口小口地抿着,陈天仇说:“快喝呀,我等不及了!”二个忙一口喝干,还了杯子。    
    陈天向走廊另一端走过去,此时石超、陈展如都静观着门口的事态呢。    
    只见两个监视者相继蹲下去,又坐下去,后来倚到房门口打起鼾声。石超过来踢了一脚,叫:“先生”,一点反响没有。    
    石超低声说句:“快!”只见刘铭传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伸手去摘挂在衣帽架上的凉帽和官服,石超说:“别穿了,留在这当个幌子。”这时从外面进来的刘广说:“官袍在其次,这帽子不能丢这,这颗红玛瑙顶子是三千两银子制出来的呢。我这个不值钱。”他把自己的素金顶子伞帽挂到了衣帽挂上。刘广迅速钻进了被子里,拉上被头,盖住半张脸,打了几声鼾。    
    陈展如说:“快走吧。”    
    刘铭传刚迈步出门,与陈天仇走了个;并头,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去腰间摸枪,却什么也没有。陈天仇讥笑地说:“你也有打盹的时候,我这时可以一枪打死你。”    
    刘铭传说:“你仍然不肯放过我吗?”    
    石超忙说:“今天是她救你出去的。”    
    陈展如也说:“你可别冤枉了人家。”    
    陈天仇却说:“别高兴的太早。你是去保卫台湾,我这时候杀你,不仁不义。你这颗头暂时寄你颈上,等你打败了法国人,再算咱们的帐。”    
    刘铭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石超说:“事不宜迟,马车在外面备好了,快走。”于是和汪小洋等卫士拥着刘铭传一溜风走了。    
    陈天仇则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见刘广挺着肚子呼气,呼噜打的震天响,就告诉他,现在没人,不用费那么大力气打呼噜。    
    刘广探出头来看看,揩了一下脑门,说:“捂了我一脑门汗。”    
    刘铭传一行赶到松江小渔港上了船,海晏号冲破夜暗立刻启锚。    
    刘铭传长吁了口气,说:“总算把洋鬼子迷惑了。”    
    石超也很庆幸。若不用计,他们即使顺利出海,也得叫人家大兵舰追上,一顿炮就散花了。    
    刘铭传说,我等葬身鱼腹事小,传出去不雅,未曾开战,先丧主帅,这仗怎么打!    
    刘盛蛟说,我们办洋务、办海军,办了这么多年,你这挂帅出征的统帅,坐这么一条小兵轮,和打鱼的差不多。    
    李彤恩说,中国的事,坏都坏在自己家里了,窝里斗的功夫比洋鬼子地道。    
    李彤恩的话令刘铭传感叹再三,过了一会,看着松江岸上几星灯火看不见了,他说:“哈哈,天亮了,巴德诺也许还在做美梦呢!他去了医院,看见我的衣帽仍挂在那里,他总不至掀开被子去看看是不是冒充的吧?”    
    石超突然一拍手道:“坏了,忙中出错,你是一品顶戴,红玛瑙,官服的补子上绣的虽是麒麟,可刘管家的顶子才是个八品官的素金顶子,这怎么蒙混得过去呢?”    
    刘铭传却说不妨事。别说洋鬼子弄不明白这些,普通的百姓,有几个能分得清什么顶子是几品官呀!    
    李彤恩看着刘铭传头上缀着的在灯下闪闪发光的红玛瑙顶子,说他听过传说,大人这玛瑙顶子是有来历的,曾经失而复得。    
    刘盛蛟说他父亲这颗玛瑙价值三千两银子呢。当年曾大帅活着时,不知从哪里弄到这么一颗大玛瑙,那么多人劝他,他舍不得佩到帽子上去,他说,日后有剿灭捻军者,赏给他,后来刘铭传破了东捻,曾大帅不食言,真的把玛瑙赏了他。    
    刘铭传却说这颗玛瑙也差点要了他一命。那年刻骨铭心的尹隆河之战,眼看危机了,追兵在后面大喊大叫,喊着先取那个红玛瑙顶子的脑袋。为了保命,刘铭传把帽子忍痛扔了,才躲过了一劫。    
    李彤恩后来听人说,,好像是湘军鲍超将军拾得了大帅的帽子,这人挺厚道,没有占为己有,奉还了刘铭传。    
    “鲍超是什么好东西!”一提这个茬,刘铭传的火气上来了,他认为鲍超所以送还他,是奚落他,意思是说他刘铭传丢盔卸甲了!    
    李彤恩知道历来湘淮两军不睦,这都是因此而起,不涉及他们的私人品格。他提醒大帅,此去台湾,不知他想过没有?台湾的军队,多数都是湘军底子,都是在刘璈手下调教出来的,会不会事事掣肘?    
    “我以公平待人,谅他也不应因私害公吧?”刘铭传这一说,李彤恩不再言语了。    
    海风大起来,刘盛蛟说:“太凉了,都回舱里去吧。”人们这才散去。    
    回首大陆海岸已变得模糊不清了。    
    清晨,巴德诺拿着鲜花,带人来到医院,在走廊,看到刚醒过来的两个监视人员,只见陈天仇俨然是护理的样子坐在床旁边,刘广仍在蒙头大睡,只露半个脑门。    
    巴德诺问:“刘将军还没有睡醒吗?”他正想迈步进去,陈天仇机灵地迊过来,接下鲜花,说:“先生不要进去了,等他醒过来时再来吧。”    
    “也好。”巴德诺看了一眼上床上,又看了一眼衣帽挂上的袍褂,向监视人使了个眼色,对陈天仇说:“等将军醒过来,代我致意。”    
    陈天仇说:“谢谢,我一定转达。”    
    巴德诺刚走,曾国荃带着几个僚佐走来,随从提着些水果之类。陈天仇迈步出来挡驾:“大人是?”    
    跟来的布政使道:“这是制宪曾大人。”    
    管你是谁,陈天仇也想挡驾:“大人,等刘大人醒了再说,我会转达……”曾国荃却拨拉她一下,走了进去,陈天仇惶恐地跟了过去。    
    站在床前,曾国荃说:“如此贪杯误事,怎么成得了大事!李少荃真是有眼无珠啊!荐了这么个人担当大任。”他越说越来气,伸手用力一掀,掀去被子,一下子惊呆了,躺在床上的竟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刘广睁开眼,用手势制止他发问,陈天仇趁机又为刘广盖上被,并且大声说:“刘大人这一醉,不知几时能醒呢!”    
    曾国荃满腹狐疑,叫人关上房门,小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陈天仇说是掉包计,刘大人的兵船早在海上了,正向台湾进发!    
    曾国荃不禁哑然失笑,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好你个刘六麻子,真有你的。”他站起身,嘱咐陈天仇说:“能瞒几天是几天,别走漏了风声。”待房门打开,曾国荃又故意大声说:“你告诉刘大帅,我必定上折子严参!”    
    说完,一副悻悻的表情,拂袖而去。    
    两个法国领事馆的监视人员窃笑。    
    在医院负责监视刘铭传的人疲惫地赶回领事馆向巴德诺报告:“也许,我们不必再监视他了。”    
    巴德诺问为什么?    
    那人说:“两江总督去看他,他仍在大睡,气得曾国荃说,醒了也不准他去台湾了,要上奏折严参他呢。”    
    巴德诺和比埃尔领事相视而笑,巴德诺说:“这回,我们倒可以真正地请这位有麻子的大将军来吃一餐法国大菜了,他的贪杯给了我们最从容的机会。”    
    监视人问:“我们可以撤回来了吗?”    
    巴德诺说:“啊,不,严密地控制他,是不会有坏处的。”他忽然担心地说,“会不会永远不醒啊?”    
    “应该不会,”领事说,“我问过圣玛丽医院的药剂师,这么大量的安眠药,最多昏睡四十八个小时,不会致命。”    
    “那就好。”巴德诺说。巴德诺做梦也不会想到刘铭传会在他眼皮底下金蝉脱壳。    
    海晏号兵轮正全速驶往基隆。    
    海上风平浪静,海鸥追逐着兵轮飞翔,蜀花把食物碎屑从窗子扔出去,那些红嘴海鸥就在半空啄食。    
    石超判断说:“海鸥鸟飞来了,陆地不远了。”    
    刘朝带喝着稀饭,说他方才看了海图,再有半天航程就到基隆了。    
    刘铭传说,孤拔的舰队还在海上游荡做梦呢,他们万万想不到我们会在他们的炮口底下溜出来。    
    


第三章第十七节

    卖樟脑、贩大烟,番民马来诗宾在海上白拣一个美女,却叫他妹妹给放归了大海,吉凶未卜。五门海岸炮,四门打不远,一门从后膛炸开,刘铭传与士兵同吃菜粥。烂柯岭上树叶青了又黄、黄了又青多少度,谁留正气在人间?    
    天清气朗,海天蔚蓝一片,能见度非常好,站在船上已看清海岸线了。海晏号船上的人都上到甲板上来了,争相观看。有人说:“台湾不是个岛子吗?怎么这么大?”    
    刘铭传正举着望远镜看,接话说:“蠢话!这岛子可大了,三个台湾岛就有一个福建省大了。你能看到边界?”    
    又一个士兵说,听说这岛上的土番浑身上下长红毛,吃带血的生肉?    
    “胡扯!”刘铭传说,台湾开发几千年了,有我们的道台、知府、百姓一样种地,一样安居乐业,让你们这么一说,岂不是茹毛饮血了?    
    石超引经据典说,《尚书》禹贡篇说这里岛夷卉服,是说这里的番民穿着用树叶野花编织的衣服,但自从徐福带五百童男五百童女上岛来以后,就学会织布了。    
    刘朝带听说过,那不是秦朝的事了吗?    
    “是呀,”石超说距今两千年了。传说徐福带人上台湾,本是为秦始皇采长生不老药的,大家上了岛,看到这么个富饶的地方,都不想回去了,留下来繁衍了后代,当然从宋朝起,福建百姓又有很多人泛舟过海到台湾安家落户。    
    陈展如说:“石超真是通晓古今啊,说起什么来都一套一套的。”    
    刘朝带见刘铭传放下望远镜,就说:“爷爷。给我看看千里眼,听说这是老佛爷赏给您的?”    
    “这叫望远镜。”刘铭传把它送到孙子手上,刘朝带举起来看着,高兴得大叫:“哎呀,我把海岸都拉到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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