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4-10李敖系列之22中国迷信新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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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4-10李敖系列之22中国迷信新研-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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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敌学”举隅
  反符瑞
  要生死有关于天下
  ”亡國”與”亡天下”
  “诅咒别人死”?
  老董的悲剧
  《狱中杂记》今译
  经典排名战
  孔融“父母于子无恩论”申义
  “时日害丧,予及女偕亡!”
  中国民族“性”
  不老·不死·尸
  李鼎彝《宿命正命造命与非命》书后
  “有如白水!”
  论难养的
  “似曾小小兴亡”
  敲碎张杰的牌位
  
  “退敌学”举隅
  “退敌学”就是大敌当前,打它不赢,却遇难成祥,使自己解围的大学问。
  中国人搞“退敌学”最精彩的,是汉高帝刘邦被匈奴围在白登那—次。班固《汉书》(匈奴传)说:
  高帝先至平城,步兵未尽到,冒顿纵精兵三十余万骑,围高帝于白登。七日,汉兵中外不得相救饷。匈奴骑:其西方尽白、东方尽駹、北方尽骊、南方尽骍马。高帝乃使使间厚遗阏氏。阏氏乃谓冒顿曰:“两主不相困。今得汉地,单于终非能居之。且汉主有神,单于察之。”
  最后,匈奴头子冒顿采纳了阏氏(大老婆)的话,相信了把刘邦消灭,并无好处。并且还相信了“汉主有神”,所以放他一马。这一“退敌学”,可叫做“有神法”。虽然这个神,是给阅氏红包而来,大慨是财神吧?
  “有神法”一直是中国人“退敌学”的主要方法,除财神外,当然还包括土地神。土地神者,割地也;财神者,赔款也。割地赔款,必要时外加“和亲法”(嫁女人过去)、照蒋经国逻辑,天下没有打不败的敌人矣!
  可是,事有可怪者,有些敌人,实在也太不知自爱,往往主要方法都一时无效、或缓不济急、或不便使用,为了应急,中国人也不得不出之以救急之术,以为急救。于是,各种怪招,也就层出不穷矣!
  范哗《后汉书》(独行列传)记向栩:
  征拜侍中,每朝廷大事,侃然正色,百官惮之。会张角作乱,栩上便宜,颇讥刺左右,不欲国家兴兵,但遣将于河上北向读《孝经》,贼自当消灭。中常侍张让谗栩不欲令国家命将出师,疑与角同心,欲为内应。收送黄门北寺狱,杀之。
  向栩这种“退放敌”可真妙,他认为将军不必作战,只要到前线,面向北方,大读《孝经》,敌人就可消灭。这种方法,可叫做“读经法”。
  俞蚊《临清纪略》记清朝山东王伦之乱,官兵守城,王伦贼兵攻城:
  贼中有服黄绫马褂者,……坐对南城仅数百步,口中默念不知何词。'官兵以'众炮丛集拟之,铅丸将及其身一二尺许,即堕地。当事诸君俱惴惴无可措手。忽一老弁,急呼妓女上城。解其亵衣,以阴对之,而令燃炮。群见铝丸已堕地,忽跃而起,中其腹,一时兵民欢声雷动。
  清朝官兵这种“退敌学”也真妙,他们认为炮打不到敌人,只要叫女人脱裤子,用阴部对准敌人,然后发炮,就可打到敌人。这种方法,可叫做“示屄法”。
  刘以桐《都门闻见录》记义和团(义和拳)告白:
  各团诸位师兄:今为西什库洋楼无法可破,特请金刀圣母、梨山老母,每日发疏三次、大功即可告成。再者:每日家家夜晚挂红灯一个时辰。京城内可遍为传晓。
  新城板家窝本周拱手仝胜
  西四牌楼砖塔胡同口袋底粮台
  清朝义和团这种“退敌学”也真妙,他们认为攻北京城的洋楼不下,只要特请金刀圣母、梨山老母每天发三次公文书,“大功即可告成”。这种方法,可叫做“发疏法”。
  别以为上面这些“退敌学”,只是愚昧的古人干的事,其实,在国民党的统治下,这种妖妄,还花样翻新呢!以十月十九日的《新生报》为例,这天《新生报》登出“财团法人天帝教纪念先总统蒋公百岁诞辰祈祷全民团结和谐护国法会”大告白,说:
  ……(略——编者) 
  这一大告白中最精彩的—段是“祈求”项下之(三),他们要“迫使中共褫魂夺魄”。中共是大敌当前的庞然大物,国民党拿它没办法,可是一旦“先总统蒋公”就成了他们天帝教的“天极行宫玉灵殿副殿主中正真人”以后,就可辅助天帝,“迫使中共褫魂夺魄”了,这种二十世纪的“退敌学”,真是古不如今了!
  一九八六年十一月五日傍晚
  
  反符瑞
  汉朝大思想家王充,在举国一致的符瑞迷信里,曾有这样反对符瑞的话:
  夫太平以治定为效,百姓以安乐为符。孔于曰:“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百姓安者,太平之验也。夫治人以人为主,百姓安而阴阳和,阴阳和则万物育,万物育则奇瑞出。视今天下,安乎危乎?安则平矣,瑞虽未具,无害于平。故夫王道定事以验、立实以效。效验不彰,实诚不见,时或实然,证验不具。是故王道立事以实,不必具验;圣主治世期于平安,不须符瑞。(《论衡》宣汉篇)
  后代整天曲学阿世的知识分子,诬指王充推翻当时的天人感应之说的目的,在“为皇帝解除精神威胁,或可成为他进身朝列的凭籍。”(徐复观《两汉思想史》)这真是厚诬古人了!符瑞说也是天人感应说的—部分,反对符瑞,就是反对钦定思想,这要冒多大的危险?要“进身朝列”,何不像这种知识分子那样以“逢君之恶”起家呢?又何必唱冒杀头危险的反调呢?
  由于国民党御用文人对王充的厚诬,可以约略看到:国民党怎样在中国大陆以外的地方颠倒黑白、蒙混真知。如今到处又是一片符瑞之象了,到处是张灯结彩、到处是报喜不报忧、到处是吉祥话儿,甚至无知的党外人士办刊物,也学会把蒋经国当选和“黄历上百年难逢的双春双雨水”扯在一起,而“为一九八四赦天下卜卦”(五月一日《关怀》第三十期)了!这种现代符瑞的迷信的大雾,简自越来越浓了!我实在看不过去、看不顺服。我真要写它几句。我要昭告天下说:“别以为这个岛上都是诣媚的、迷信的人啊!我李敖就不来这一套!我李敖就是例外!千百年后,岛孤人孤之后,总要有个真正的明白人留名下来,那个人,除了李敖,还有谁呢?”
  一九八四年五月二日
  
  要生死有关于天下
  刘献廷(1648——1695)字继庄,别号广阳子。北京人。王源《刘处士墓表》说:
  相传其先为吴人,曾祖以上俱无考。处士颖悟绝人,博览,负大志不仕,不肯为词章之学。年十九,亲殁,挈家而南隐于吴。
  初,吴有高僧说法,士人醵金,从之讲法华。处士闻之与焉。坐食顷,伏几而齁。僧说罢,处士齁亦罢。明日复往如故,众窃笑。僧诧曰:“客何为者?”呼与语,则大惊,拜伏地,曰:“公;神人也!”掖登座,处士夷登座不让,畅衍厥旨,众大说。僧率众蒲伏,愿为弟子。处士笑曰:“吾正若误耳,岂为浮屠学者哉?”拂衣去,由是从者日众。
  又说:
  其挈家而南也,尚有赀数千金,以交游济危难散去。邻舍一女子许字,夫贫,流于外,母将改聘之,女誓不从。处士闻之恻然,时仅余药肆一廛,立鬻金,寻其夫,赠使婚娶,而家益贫。久之,西南大乱,民惶惑不聊生,处士乃入洞庭山,学益为。乱定,妻张氏旋卒。于是慨然欲遍历九州,览其山川形势,访遗佚,交其豪杰,博采轶事,以益广其见闻,而质证其所学。
  刘继庄在乱世中,全力研究学术、考察山川、访问遗老志士。生平“志在利济天下后世,造就人才,而身家非所计①”。
  刘献廷在史地与音韵方面,功力尤深。《清史稿》说他:
  其学主经世,自象纬、律历,音韵、险塞、财赋、军政、以逮岐黄、释老之书,无所不究习。与梁谿顾培、衡山王夫之、南昌彭士望为师友,而复往来崑山徐乾学之门,议论不随人后。万斯同引参“明史”馆事,顾祖禹、黄仪亦引参“一统志”事。献廷谓“诸公考古有余、实用则未也”。
  后来他到了湖南,正欲结合同志,著书立说,竟突然死去,年仅四十八岁。
  关于这四十八岁的说法,全祖望《刘继庄传》中别有索隐,全祖望说刘继庄:
  ……晚更游楚,寻复至吴,垂老始北归,竟反吴卒焉。崑山徐尚书善下士,又多藏书,大江南北宿老争赴之。继庄游其间,别有心得,不与人同。万隐君季野,于书无所不读,乃最心折于继庄。引参“明史”馆事。顾隐君景范、黄隐君子鸿,长于舆地,亦引继庄参“一统志”事。继庄谓“诸公考古有余,而未切实用。”及其归也,万先生尤惜之。予独疑继庄出于改步之后,遭遇崑山兄弟,而卒老死于布衣。又其栖栖吴头楚尾间,漠不为枌榆之念。将无近于避人亡命者之所为,是不可以无稽也,而竟莫之能稽。且诸公著述,皆流布海内;而继庄之书,独不甚传。因求之几二十年不可得。近始得见其《广阳杂记》于杭之赵氏。盖薛季宣、王道甫一流。呜呼!如此人才,而姓氏将沦于狐貉之口,可不惧哉!继庄之学,主于经世,自象纬、律历,以及边塞、关要、财赋、军器之属,旁而岐黄者流以及释道之言,无不留心。深恶雕虫之技②。
  又说:
  予之知继庄也以先君,先君之知继庄也以万氏。及余出游于世,而继庄同志如梁质人、王崑绳,皆前死不得见。即其高弟黄宗夏,亦不得见。故不特继庄之书无从踪迹;而逢人问其生平颠末,杳无知者。因思当是时安溪李阁学,最留心音韵之学,自谓穷幽探微,而绝口不道继庄与修龄。咄咄怪事、绝不可晓。何况今日去之六七十年以后囗囗囗,并其出处本末而莫之详,益可伤矣!近者吴江征士沈彤,独为继庄立传,差继庄侨居吴江之寿圣院最久,诸沈皆从之游。及其子死无后,即以沈氏子为后。然其所后子,今亦亡矣!故彤所为传,亦不甚详。若其谓继庄卒年四十八,亦恐非也。继庄弱冠居吴,历三十年。又之楚、之燕,卒死于吴。在壬申以后,则其年多矣!盖其人踪迹,非寻常游士所阅历,故似有所讳,而不令人知。彤盖得之家庭诸老之传,以为博物者流,而未知其人。予则虽揣其人之不凡,而终未能悉其生平行事。
  照全祖望的说法,刘继庄“其人踪迹,非寻常游士所阅历,故似有所讳,而不令人知”。我认为刘继庄根本就在以惊人的大学问做地下活动,他那样被当时的学者们一边佩服一边又予疏远,真的原因,是那些学者们怕惹祸上身。刘继庄生在清朝统治中国后五年,在北京长大,他目击了新统治者的可恶,因思有以报复。他奔走四方,所结交都是当时的不合作主义者。此外,他对反清的郑成功公然佩服,他说郑成功是诸葛亮、郭子仪、岳飞以后第一人;他又佩服反清的史可法、霍式耜,看不起“输诚”的洪承畴、黄梧、吴伟业之流,这种心态,推而广之,甚至使他对帮助吴三桂反清的王辅臣、刘玄初等人,也深致佩服,他的用心,岂不非常明显吗?
  刘继庄虽然有志未酬,“而卒老死于布衣”,并且老死得神秘兮兮,但他的博学与心志,却在死后慢慢被人重新认定。王源《刘处士墓表》说:“生死无关于天下,不足为天下士;即为天下士,不能与古人争雄长,亦不足为千古之士。若处士者,其生其死,固世运消长所关,而上下千百年中不数见之人也!”刘继庄一生生逢乱世,以惊人的大学问做地下活动未能成功,但他这一精神,却是三百年后的我们的最佳示范。刘继庄真的生死有关于天下了,他告诉我们知识分子在暴政下要决心跟它作对——用经世的学问跟它作对、用至死方休的地下活动跟它作对。“眼光要放在极大处,身体要安在极小处”。③在大小之间,完成知识分子的伟大使命。作为“天下士”、“千古之士”的有心人,岂不正该如此吗?
  一九八四年十一月二日
  ①王源《刘处士墓表》记刘继庄“尝为学者曰:‘圣人谓人为天地之心。人渺焉尔且众,胡为天地之心?尝学易,而得其说:乾也坤也,初交而生风雷,无形也。水火次之,形而虚。山泽又次之,实矣。由是草木生焉、鸟兽育焉。草木、鸟兽不已章乎?未竟也。草木不实,则草木之生未竟,而草木熄;天不生人,则天之生未竟,而天地之生熄。人者,天地之实也。故曰:人为天地之心。身岂心哉?心心尔。所渭仁也,天地不能为者,人为之,剥复否泰存乎运,而转移之者心。人苟不能斡旋气运,徒以其知能为一身家之谋,则不得谓之人,何足为天地之心哉?’故处士生平,志在利济天下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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