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楼上,九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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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楼上,九楼下-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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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叫什么名字?”
  “江槐。”
  “年龄呢?”
  “对不起,这个我还不太清楚。”
  “你多久发现他这样的?”
  “不久。我中午看到他的时候,他好象就有些发烧了;晚上我回来,给他送了鸡汤过来,然后帮他去买药。结果我买药回来后不过几分钟,他就在我眼前昏倒了。”我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别着急,小姐。他应该没有大问题的,年轻男人身体素质好,扛得住。”护士在一旁,轻轻地说。
  我鼻涕眼泪一起流。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很怕看见身边的什么人病倒,似乎一看见谁病倒,我就失去了什么,完全没有依靠了一样。
  也许是独生子女的弊病吧。
  江槐瘦削的脸庞在我面前晃动着,救护车的笛声响得刺耳,这一刻我真的不知道,江槐还能不能醒过来。
  总觉得,他好像醒不过来了一样。
  我的眼睛又模糊了。
  但是担心好像实在有些多余,只是我的情绪太不能受自己控制了而已。
  夜晚的医院里静得让人窒息,一片的雪白看久了甚至让我的眼睛有些微的刺痛。我仍然不能适应这样的环境,于是,在极度的安静中,我趴在旁边的病床边上睡着了。
  我应该睡得很香,因为一夜无梦。
  “拉拉……拉拉你醒醒……”一个低低的,温和的声音自耳边飘来。
  轻轻的,似乎怕惊扰到任何事物那样的轻。
  我努力撑开眼皮,寻找这声音的出处,于是在蒙胧中,隐约看到一张脸孔。
  憔悴的、男人的脸孔。
  我猛然惊醒过来:是啊,是江槐。我们在医院,因为江槐发烧昏倒,所以我跟来了医院……
  “你没事了吧?”第一句我便迫不及待地问。
  江槐靠在床头坐着,苍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嗯。应该没什么了,我记得我是昏倒了对吧,后来都不怎么记得了。现在头也不昏了,就是身上没力气。”
  “那你要好好休息一天哦,不然身体受不了。”我说。
  但同时,窗外的阳光提示我早晨的存在。
  几乎是跳起来的,不知道现在几点几刻,因为表不在手上。
  “几……几点了?!”我嚷嚷。
  “八点十分。”江槐看了看手表后说。
  我确信我今天有了大麻烦。9点上班,要见重要的客户;而我必须在此之前从医院回家,梳洗换衣,然后到公司……
  天哪。
  现在,换我觉得脑子里面一片天旋地转。
  不知道为什么,一遇见江槐的事情,我就总是要出一些岔子。千万让我安全上垒吧。
  不然,会被老板杀了。
  我飞奔出医院,一路上小腿都快要转筋了,思维更是一团浆糊。我这苦苦的命啊,实在是让人难以承受啊。
  我想,江槐一定又被我吓了一跳,我只但愿他的病不要因为我的动作吓到他而加重,只要他康复回家,一切都OK了。
  经过了早晨的那一次小小的惊吓,我感觉我一天都不怎么在状态。工作倒还好,没有出什么岔子,但是,总觉得自己有心而无力,连做事情的心情都没有。总之,这一天让人不爽。
  “咦?拉拉?你的眼睛上怎么有黑眼圈啊?”这时候,密友菜菜凑到我跟前,大眼忽闪地盯着我。
  我慌忙掏镜子,老天,真的有!而且看起来肿肿的,完全象是狂欢一夜的样子。
  “是有点啊……”
  “何止一点,严重多啦!平时你和我们一起玩到半夜,也没见你有黑眼圈,难道是……”菜菜突然坏笑起来。
  “是个大头鬼!服了你。”我推她。
  “你就坦白了吧,是不是有男人了?不是说单身好吗,干吗还纵欲过度……哎哟!”在她把后面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说出来之前,我已经朝她头上袭击而去。小样儿,又在编八卦。
  我以胜利者的姿态笑着,完全鄙视她。她怎么可能会想到,我是救人性命来的?这么伟大无私的举动,也只有本小姐我才能做出来。
  越想,呵呵,越觉得自己身姿伟岸起来。
  原来我也是个富有爱心的人士啊!
  下班后,我连饭都不想做,去肯德基买了一套外带全家餐,管它吃得下吃不下,总之要好好表扬犒劳一下英雄。
  进了屋子,迅速打开电视机,调到喜欢的频道,然后换了肥裤子和大罩衫胡乱扎起头发,没形象地盘坐在沙发里。
  舒服啊。
  想当年,在家里这样坐,老妈早就打上来了。说什么女孩子不能这样坐,没个样子什么的。现在想怎么就怎么,简直是天堂。
  抓起一个鸡翅,迅速开始战斗。
  但是,我一边幸福地吃着,一边却突然想起了不怎么幸福的江槐来。他怎么样了?回家了没?
  想到这里,食欲忽的减掉了一半。
  我心里,多少有点感伤起来。说真的,现在回想起来,昨天晚上他流泪的那一刹那,我真的感觉到心里刺痛了一下。仍然想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哭,这样在人面前落下不轻弹的男儿泪。
  正在我拿着鸡翅沉思的时候,门铃响了。
  “谁啊?”只要不是老爸老妈,是谁都行。
  没人回答。
  我狐疑地走到门口,握着门把手,再一次问:“是谁啊?”
  这时门铃又响了一声。
  晕死,耳朵有问题吗?
  我打开门,抬头看到来人的瞬间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一头长发遮住了脸,看不到眼睛。
  见鬼了见鬼了!但一定神,我忽然想起了什么……
  “江槐,你玩够了没有?!吓死人了!”
  不顾我的歇斯底里,江槐笑着理好头发,站在我面前看我。他一定是正得意他把我吓到了。
  “不是觉得我鬼里鬼气的吗?就知道要把你吓到。”他微笑着,我瞪他。
  但是,这一瞬间的江槐有了生气,尽管脸色仍然是苍白的,却有了人的气息。而且,他会恶作剧也!之前我所认识的和认为的他,和现在完全判若两人。
  原来他也会使坏,也会微笑。
  “来找我干吗?”我叉着腰,对他不满。
  “鸡汤我喝完了,但是锅得还你呀。我上来还锅的。”他把汤锅捧到我面前,样子十分诚恳。
  我瞄了一眼。还洗得满干净的嘛。不象他平时的风格嘛,如果能这样干事情,多半自己的屋子也不会那么不堪入目了。
  “请进吧。我给你泡杯茶喝。”我侧过身,让他进门。而他倒是大方地走了进来,还不忘在鞋柜中找双拖鞋换下他那双不辨本色的球鞋。
  “不要茶。我对茶过敏,一闻到就难受。还是白水吧,或者果汁也行。”
  “好的。”我撇嘴:还真行啊,这么高的要求。
  不过他还是满拘谨的。进了屋子他也一直没有坐下。
  可能觉得这样干净的屋子和环境他已经十分不习惯了吧。
  可怜的江槐。
  我给他兑了一大杯饮料,是必是的荔枝味。这是我喜欢的口味,常年不换。
  想想这样清爽的味道他应该不会讨厌,至少,不会抗拒。
  把杯子塞到他手里,看他喝了第一口。
  我自己也喝了一口。
  “好喝吗?”
  “嗯。很好喝。我以前也常喝的,是必是吧?”他轻轻说。
  屋子里面弥漫着淡淡的荔枝香味,还有一种淡淡的情绪。
  其实说起我这个人,真的没有什么可取之处,因为我虽然算不上是个笨蛋,不过也不是多才多艺;虽然算不上没心没肺,不过也不是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生命里只有那么两个死党,其余都是酒肉朋友,我记得几次我跟同事炫耀攀比各自的电话本和名片夹,我总是胜者,还经常为此沾沾自喜,其实心里明白,这些不过就是过眼烟云,统统没意义。
  这个江槐,难道真的可以成为我的一个知己?我又冒出这样的想法。
  想法一出,我非常郁闷。要知道现在的人三岁就是一代沟,他起码大我十岁,这沟都可以赶上东非大裂谷了,无论想法还是生活方式,我们差距都应该很大。
  “哈哈……呵!”因为一直没有说话,我热哈哈了几下,期望打破这过于安静的气氛。
  江槐没有一点反应,反而舒服地陷在沙发里面,捧着荔枝水喜滋滋地看着电视。
  有那么好看吗?
  电视里是那个叫李湘的唧唧喳喳跳来跳去,吵死了。
  我厌恶地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调台。
  哈哈,樱桃小丸子!
  现在换我美滋滋地盯着电视不时傻笑了。
  在我傻笑完几个回合以后,我瞄了一眼他,果然,那家伙两眼发直,一副昏昏欲睡状。
  “江槐……”我小声叫。他不搭理。
  “你变傻啦?”
  仍然没什么反应。
  看来,只有出杀手锏了——“鸡翅哦,好香的鸡翅!”
  其实不要以为我秀豆了,其实我是不想他这样一个单身男子在我家里睡着,如果被谁看见我是多么没有面子啊。
  尤其是妈妈会不时地忽然袭击,以送东西给我为由,考察我是否有胡搞乱搞。
  我可不想屁股开花。
  就一下,江槐适时地准确咬住了鸡翅的关键部位。
  “好久没吃了,还是这么好吃啊!”
  看他幸福的样子我都不忍心打断他。这可怜的孩子,想必是很久没有吃过KFC了吧!同情!
  索马里难民也怕看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我估计。
  我盯着他把那只鸡翅吃得光溜溜的当口,突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
  “江槐,我忘了!刚发完烧的人不能吃鸡!”
  “啊?哦。”他终于停下。
  “怎么办啊,哎!哦,对了,你是不是没有吃饭啊,这么饿痨?”
  “没吃,呵呵。”
  “我晕!”
  “别跟我说新新词汇,我是老人家听不懂。”他扯了张纸巾,边擦手,边恢复了正常的平静面目。
  我干脆就不说话了,盯着电视,看着小丸子“爷爷~~爷爷~~”地叫个不停。
  他又捧起水杯,继续喝他的荔枝水。
  猛的,他弹起来,拉起我的手一副要冲出去的样子。
  “我们楼下不远是不是有家玉林串串香?”
  “啊?有……干吗?”我茫然。
  “走,我请客,我们去吃串串!”他表情兴奋得好象个小孩子。
  我抓起钥匙和钱包,被他拖出门去。在电梯里面我一直想:不是他请客吗,我拿钱包干吗?短路!
  不过在我突然想起,并差一点喊出“你生病不能吃辣的”这句话之时,我们已经以超常的速度坐在了玉林串串香的店里。
  我觉得,现在的我跟江槐举止有点卡通。
  荒唐之极,我居然跟与我有东非大裂谷那么深的代沟的他有了相同的卡通行为。
  我晕。
  请允许我再次使用新新词汇。
  面对着一锅红亮香辣的汤料,我的食欲前所未有的暴涨。说句难为情的话,做为女孩子的我却有着超好的胃口,对美食我从来不能抵挡,只能举双手投降。当然,对于串串我肯定是爱死了爱死了。
  爱死了!
  这时候对于之前的担心,我早就忘到耳根后面去了,更何况江槐的架势,比我还要专业。
  两个人扯着嗓门喊了半天,待油碟、干碟、香菜和蒜泥还有蚝油上齐,汤锅也飘出了阵阵浓郁的香味。我们两个都食指大动,不断地咽着口水。
  “去啊!”
  这是江槐的声音。他盯着我,似乎在暗示什么。
  “你去!”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屑。
  他死死盯着我,长发在他的脸上飘拂。
  我也定定看着他,麻利地将我的长发用皮筋绑起来。
  “喂,你是男人,本来就该你去拿菜的,为什么还坐在这里盯着我,羡慕我长得漂亮吗?”
  我恨恨地咬牙齿。
  他却微微一笑,轻轻松松地往后一靠:
  “是,大美女,我知道你是懂事的人,你想嘛,我是一个病人,你应该帮这个忙才是!”
  我当场被噎到。
  是啊,这个确实是事实!
  一边咬牙切齿地瞄他,我一边不情愿地走向摆菜品的架子。以大欺小,我记住你了江槐!
  “别怪我不绅士哦!这是特殊情况!”这家伙还不忘补充一句。
  我终于知道了,这个没魅力又没人爱的大叔为什么没魅力又没人爱了。
  而我跟这样没魅力又没人爱的大叔在一起混,会不会也变成没魅力又没人爱的女人?!
  一边在脑子里面绕来绕去地用这样绕口令一样的句子绕自己,我一边伤心:既然已经因为这事情跟他成为朋友了,那我也只有认命了。
  谁叫我本性善良。
  人说英雄向来寂寞,那么我姑且也算是一个英雄了吧。
  英雄不打狗熊,放这个狗熊一马,还显得我大度。
  这顿串串吃得,就象是在打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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