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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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欲望-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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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什么东西做的?”
    这一下余长文说不出了,陈正敏的《遁斋闲览》没有记载,吴曾的《能改斋漫
录》里也没有说明,若要胡乱编几个稀奇古怪的配方,又对不起姑娘那对专注而渴
求的眼睛。余长文手一摊:“商业秘密,无可奉告。”
    赵晶愣了一会儿,然后纯纯地笑起来,是那种替主人解脱尴尬的笑,是觉得自
己的要求过分了的歉意的笑。
    看着姑娘的清纯的笑脸,余长文恍然间有点走神,对如此善解人意的姑娘,心
弦被某个柔柔的东西拨动了,响起一声幽幽的余音。

    这就是余长文与赵晶的第一次会面,平常中蕴藏激情。散淡里包含犀利,没有
话题中心,却有着机智和巧思,思想的流水想流到什么地方就往什么地方流去,没
有谁细心操纵,没有谁怀着就事论事以外的什么目的,纯粹的邂逅中的随意应酬,
当然由于一个不错的女孩子做听众的缘故,余长文讲得更流畅,形容词更丰富,比
喻更新颖,如此而已。关键的是,整个谈话中绝没有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没有谈到
如何赚钱,没有钢材多少钱一吨,煤炭要怎么捣腾才能吃到差价,那些是充斥时下
谈话圈子里的硬件,就像赵晶供职的县丝绸厂缫丝车间,男的机修工们谈如何赚钱
和如何偷情,女工们针锋相对,谈如何搜刮男人和如何找小白脸,就是没有谈余老
师刚才谈的这些,而作为一个年轻的、晚上睡觉常会有幻梦浸人脑子的年轻姑娘,
恰恰是十分需要社会和朋友向她提供一些这些东西的呀。余长文的话是小鸟、沙滩、
椰林,是白雪公主和海的女儿,这些在如今人们的聚会里已经久违。
    梅佳丽不会对他的这些东西感兴趣,梅佳丽早就看穿了他似的,他就是嘴里能
卖狗皮膏药,就是会一点愤世嫉俗,但激烈失衡和新潮标立的生活不能只有愤世嫉
俗,还得有具体应对的方略,余长文拿不出应对,在梅佳丽眼里,那些纸上谈兵的
东西纯系奢侈。百无一用是书生。这是梅佳丽有次玩笑似地向余长文说过的一句话,
虽是玩笑,难道不包含着她对他的真实评价吗?所以梅佳丽除了感激余长文给她治
好嗓子以外,不会有崇拜。感激不需要灵魂的颤栗,而崇拜是要整个身心投入的。
    赵晶的眼光让余长文领受到新的含义,那就是崇拜。
    余长文是个有吸引力的男人,这是赵晶的想法,她敬佩他,他有一股她以前所
认识的男人都不具备的魅力。什么魅力呢,是不同流俗的清高?是驾驭生活的能力?
是对前途的前瞻?以赵晶21岁的心胸和认识,她不会清晰地认识到这么深入,她只
是觉得这个老师似的男人不同凡响,对于一个含情在胸,蓄芳待发的姑娘,这就够
了。
    余长文不清楚赵晶心里的想法,他只是为有了这个听众而感到一时的快意,人
走了,听众不在了,可能他们的交往也就断了,他当时没估计到还会与她见面。

    想不到半个月后,余长文与姑娘的第二次见面来到了,而且在不期然里,爆发
出男女之间那种情与欲结合的火花。
    那是在离县城十多公里的松园度假村里。



  

                                 第二章

    梅佳丽坐在窗前,往十指上细心涂着红指甲油,当了歌厅的流行歌手,外包装
是每天出门前必须仔细对待的大事。
    外面是光辉住宅小区,下午的太阳热辣辣地照着省城灰蒙蒙的这只角,灰尘轻
漾,市声喧嚣,乍眼一看,极像她原先呆的北山县的那个乱七八糟的大集市。
    蓝豆说好6点正来接她,蓝豆是一个年轻男歌手的艺名,身材瘦长,长发披肩,
皮肤有着女孩子那种病态的苍白,特别喜欢穿宝蓝色调的时装,因此被圈内人唤作
蓝豆。蓝豆的单位在市歌舞团,虽然比梅佳丽小4岁,下海的历史却比她长得多。蓝
豆有一辆奥拓家用型小汽车,3个月前,蓝豆成了她串场的固定司机。她开初不同意,
但蓝豆发誓不会给她增加思想负担。她的所谓思想负担就是蓝豆在感情上向她没日
没夜的纠缠,不过从他们3个月前认识至今,蓝豆还算遵守着诺言,他对她有追求之
意,只是在她明确表态不高兴接受时做得十分隐蔽、尽量不冲撞她罢了,她也就随
他而去。
    有一个不花钱的交通工具也好,省得一晚上跑四个歌厅,光出租费就得用去四
五十。这是梅佳丽偶尔的想法。
    梅佳丽与各个歌厅签的约,最高报酬一场才40元,等而下之有的三十、二十五,
收入的钱每个月要交600元钱房租,要吃饭,要买化妆品,每星期一次到美容院去做
脸部“菲苏”,服务小姐变着法儿捧着她说她漂亮,怂恿她不是用韩国的蝶庄就是
法国的CD,要不就是日本的资生堂,你为了不掉价就得乖乖掏出180元一次。在省城
交友,不时还要请场面上的朋友吃饭,还要置办价格不菲的服装,因此坐在蓝豆的
小奥拓里面,在省城娱乐区的大街小巷间呼啸穿行,就是自然而然的结果。
    墙上挂的1。2匹的三菱空调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凉风习习,与外面骄阳下的灰白
世界截然不同。十个手指都涂好了,梅佳丽抬起无所事事的眼睛,隔着玻璃庸懒地
望向外面,于是眼前的大集市更加真切地映入眼帘。
    光辉小区在省城南门外,这是一片只有七八年开发历史的新兴小区,五湖四海
怀揣发财梦和事业梦的人在这里云集,两百米外是有名的浙江村,全是浙江到这里
打工的农民,别小看人家是农民,几千元甚至几百元起家,租个三居室的套间,买
几台缝纫机,雇几个当地城郊的村姑,弄个生产童装或衬衣的小作坊,产品一出来,
卖给省城火车站左边的小百货批发市场的老板,商标上全是清一色的英文“名牌”,
一年两年三年,就赚成了身家十几万的小老板,再干几年,等衣锦还乡回浙江老家
去办乡镇企业时,已成了资产几百万的大亨。
    与专作成衣的浙江村相傍的是河南村,河南村在浙江村南端,河南子民们向这
座南方省城供献的是又大又白的河南馒头,还有花花绿绿颗粒匀称的耗子药。除了
这两种供应人类和小动物的饮食外,另一个项目就是弹棉花,河南人弹的棉被蓬松
保暖,不管你是今年刚买的新棉还是黑得与钢灰差不离的陈年老棉絮,只要经过河
南匠人灵巧的双手,都能够翻云复而,满床生辉。
    从河南村往西,一条小街相隔的就是文人村了,仿佛上帝膝下分管艺术的使者
在这里竖起了招兵买马的大旗,天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小作家、小诗人会从全省
各地跑来,不约而同地在这里聚齐,共商出人头地的大计。一家叫“幽吧”的酒廊
应运而生,成了这批人每天晚上呼朋唤友的消闲处。这批所谓的文人分化的是如此
厉害,既没有浙江村整体一致的成衣作坊,也不像河南村的人蒸馒头、制耗子药和
弹棉花。他们一到省城,就使出浑身解术,或通过师友老乡关系,或厚着脸孔独自
钻营,未几,有的就成了晚报的应聘记者,有的当了电视台的合同采编,还有的在
写电视剧,更精华的则包揽了某企业一年时间内的广告策划,最后剩下再不济的,
也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跟着一些发了财又要附庸风雅的暴发户当帮闲,酒席上提供
诸多荤素不等的笑话,把那些狗男狗女的脸都笑烂。
    梅佳丽本人租住的房子就在这一片各民族聚居的住宅区东端的一条街边,是一
幢建筑质量不太高的商品房。该房共有七层,这是省城住宅楼统一的层高格式,据
说七层以上就必须装电梯,这就加大了售楼价格,开发商们是不会笨到与自己的推
销计划过不去的程度的,所以只要站在自己住的第四层向着小区的窗边极目眺望,
视野里全是一般高低的火柴匣子似的建筑物。梅佳丽试想要是坐飞机从这里经过,
旅客们间或向下一望,会惊讶在如此突飞猛进的省城繁华中怎么会有一片灰不溜秋
的墓地。
    

    面对墓地,梅佳丽心情淡然,她可不是专门来省城寻找风景的,她从1000多里
外的山区小县跋涉到省城,是为了以这里为跳板,终有一天要杀到国家一级的艺术
殿堂的宝塔尖上去。
    她收回眼光,拉开简易帆布衣橱的拉链,挑选衣钩上挂的晚上演出的衣物。有
的女歌手喜欢暴露,不管是不是劲歌猛曲都穿超短迷你裙,胸衣也低得不能再低,
两个乳房呼之欲出,以精神文明为职业的男人为此痛心,讽刺她们是“水平不够,
性器来凑。”其它界别的男人则有雅量有宽容,大鼓其掌,不是为她们的演出而是
为上帝赋于她们的美丽温软的肌肤。
    相比较而言梅佳丽算是保守一族,不是不想偶尔也暴露一下,是总缺少一点勇
气冲破最后的心理防线,最敢于开化的时期她是在军队的严格管束下度过的,不能
穿花衬衣,不能穿裙子,不准烫头,不出营房时一般不化妆,清一色的军绿色,整
齐化一的走路姿式,因此退伍这么久了,还是与从小就在地方长大的姑娘有细微的
区别,唱歌时都穿长裙曳地的晚礼服,服装的颜色偏冷,给人美丽大方又庄重典雅
之感。所唱曲目中的主要歌曲也是现代民歌,摇滚歌曲里那些猴子似地蹦跳声嘶力
竭地吼叫她一直认为似乎算不上真正的艺术。
    她选中一件深蓝色饰红花的长裙,这是上星期买的,还没有正式穿过,她脱掉
身上孕妇似的宽松毛巾衫,仅剩一套黑色缕花的三点式内衣,在身上比划。
    丢在床上的传呼机忽然响了,她一看,是孙伟大打来的。
    她赶紧套上宽松衫,门一拉,一股热浪向她扑来。才6月份,天气就热得一动就
要冒汗,今年好像比去年热得多,到底是地球的温室效应一年比一年严重,还是偶
发的厄尔尼诺现象正在向亚洲进攻,这些是一个在省城打工的女歌星弄不清楚的,
反正从居住的四楼跑到底层,全身各个毛孔就往外输送汗液。住宅楼底层二单元右
手有一户人破墙开店,卖干杂烟酒,兼营一部公用电话,梅佳丽跑到那里,只需3分
钟。
    孙伟大在电话里笑话她,还不赶紧装一部电话,不然跑歪了脚,无法上舞台挣
钱,那才真是得不偿失。梅佳丽虽然美丽,却只是一个小角儿,在演艺界没有操成
“腕”,对没有操成气候的小角儿,孙伟大似乎都有权嘲笑。
    “听着,今晚给杨总经理唱堂会,你准备一下。是杨本人过生日。”
    梅佳丽放下电话,慢慢回到楼上。她从描写旧社会的书上看过,在过去那个时
代,唱堂会对于艺人是一种侮辱,权势者想叫你唱什么就得唱什么,想怎么打趣你
就怎么打趣你,有的女演员还被强行拖上老板和地痞流氓的床。可是在当代,唱堂
会又恢复了,虽说不是这么种叫法,然而性质一样。如今,三天两头的堂会,就是
大款们过生日或朋友聚会请明星们去捧场。省城有多少大款得过多少次生日啊,堂
会的死灰复燃适应了多少发财者纸醉金迷的味口。

    梅佳丽与孙伟大的认识,是蓝豆牵的线,那是两个多月前,起先她还不想去拜
见孙伟大,看不起这种不是艺术而是亵读艺术的买卖,蓝豆说你怎么这样不开窍,
介绍你去主要是认识穴头,他只要看中了你,以后有真正的大型歌舞会他就会推荐
你了,别看有时要去唱堂会让你觉得憋气,但那主要是相互间混个脸熟,商品社会
的自由劳动者,什么场合也得去,什么笼子都敢钻,吃得苦中苦,方成人上人。每
个大明星在奋斗的开始阶段都有受厚的经历,你看他们现在在台上人五人六,跟个
人似的,“小时候”做孙子的时候多得没法数。
    “而且唱堂会挣钱也轻松呀,”蓝豆向她证明,“有时候明星们唱堂会就跟赶
场一样,一晚上四处。上星期六就是如此。我去了的,嘿嘿我虽不是大明星,在这
个城市,还是有人要买我的账。那是在王府饭店,一位大款的儿子过满月,大款跟
孙伟大说了,要笑星、歌星、影视明星十位,每位5000,当然孙伟大得的更多,对
于有头有脸有召集能力的穴头,大款每次堂会给他的不会少了一万。孙伟大找了十
位,有胖得像个弥勒佛的正在方言电视剧里走红的‘汤元’,有瘦得像只猴的专演
黑社会军师的‘刀瓜’,其他就是唱的和说的。也叫上了我,我的劲歌你不喜欢,
可在舞台上吼起来热闹,那大款点着叫孙伟大特意捎上我。在集合地上孙伟大租的
丰田面包车时,我们一个个还装着老大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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