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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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曲-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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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言语,用双手和用眼色,
让我毕恭毕敬地眼帘低垂,双膝跪落。
他随即向老人答道:“我前来并非出于主动:
是那位从天而降的圣女
请求我救助此人,伴他同行。
但是,既然你的意愿是要我们对我们的处境
如实地做出更多的说明,
我的意愿也不能是对你的要求做出否定。
此人还不曾见到最后的一晚;
但是,由于他想入非非,竟认为末日已如此临近,
即将流逝的只有很少的光阴。
正如我所说的,我是被派到他的身边来拯救他的性命;
他没有其他道路可走,
只能走我所选择的这条路径。
我曾向他指点所有犯罪的人;
现在我则要向指点那些鬼魂
如何在你的管辖下涤罪洁身。
我究竟是怎样把他引到此处,说来话长,一言难尽:
是上天降下旨意,助我把他指引,
使他得以与你相见,聆听你的叮咛。
现在但愿你欢迎他的来临:
他正在把如此可贵的自由找寻,
这与那些为自由而舍生的人所见相同。
你对这一点了若指掌,你曾在乌蒂卡为自由而身亡,
但这并未使你感到凄伤,
因为你留在那里的肉体将在伟大的日子放出光芒。
永恒的法律并未被我们破坏;
因为此人还活着;米诺斯也无权管束我;
但是,在我所属的那一环,你的玛尔齐娅在闪烁着贞洁的双眸,
她的模样像是仍在向你祈求,啊,神圣的胸怀,求你
把她作为你的妻室收留:
因此,看在她的情爱份上,请屈尊接受我们的央求。
请让我们到你的七个境界去走一遭,
我将把你赐予我们的恩惠也算作她的功劳,
倘若你肯于让我在那下面把你提到。”
他于是说道:“玛尔齐娅在我眼中曾是如此怡人,
而那时我尚活在人世凡尘,
她曾向我要过多少恩宠,我都件件依从。
如今她则栖息在那罪恶河流的彼岸,
她就无法再令我动情,
因为在我从那里出来之后,那项法律就已颁行。
但是,既然如你所说,是天上的圣女派遣你和支持你,
恭维奉承就大可不必:
以她的名义来求我,这就完全足矣。
那么,你就走吧,你要注意用一根灯心草
系住此人的腰,
然后,洗濯他的脸,把一切污垢抹掉;
因为眼睛蒙上一层云翳,
不适于去见第一位使臣,
而他又是天堂使臣中的一名。
在这座小岛周围的最低之地,
在那海浪拍打的岛下地区,
灯心草长遍柔软的泥土里;
没有任何其他植物能如此繁茂或如此坚挺,
能在那里维持生命,
因为这些植物受不住波涛撞冲。
此后,你们不可从此地返回原处;
目前冉冉升起的太阳将为你们指点,
如何沿着更为平坦的坡度登上山峦。”
说罢,他就消失了踪影;
我于是站起身来,默不作声,
我把整个身子向我的导师靠拢,把双目向他投送。

             谦卑的灯心草
             
导师开言道:“孩子,跟随我的足迹:
让我们转过身向后行,因为从这里,
这片平地向下倾斜,直到它最终的低地。”
黎明在战胜早课的时间,
夜色也在向前逃窜,
我眺望到海面在远处抖颤。
我们沿着荒凉的平地前行,
如同一个人返回一度迷失的路径,
他觉得此行是徒劳往返,直到把老路找到才改变初衷。
我们来到一个地方,
那里的露珠仍挣扎在阳光之下,
因为那里阴暗,露水不易蒸发,
我的老师把双手张开,
轻轻地放在草上,
我于是立即明白他此举用心何在,
我把泪痕斑斑的双颊向他递过去:
他使我的面颊完全恢复了本色,
而这脸色曾被地狱的浓烟黑雾掩遮。
我们随后来到那荒无人烟的海滩,
这海滩从未见过有人航行在它的水面,
哪怕此人精于航海,有本领摧舟重返。
来到此处,他果然依照他人所嘱,
用灯心草束住我的腰部,
啊,多么奇妙!他刚折下那棵谦卑的植物,
就在他拔草之处,竟又有同样的一棵立即破土而出。




                第二首




驾舟的天使
赎罪的魂灵
卡塞拉
卡托的训斥

              驾舟的天使
              
太阳已经到达地平线,
而北半球子午圈的最高点
则把耶路撒冷俯瞰;
黑夜与太阳的方向恰好相反,
它从恒河中脱颖而出,与它一起的是天秤座,
待到黑夜压倒白昼时,天秤座又从黑夜手中堕落;
这样,在我所在的地方,
那美丽的黎明女神的面颊由于年事过高,
也从雪白抓为鲜红,随后又变为桔黄。
我们依然呆在海滨,
犹如人们在思索选择什么途径,
他们的心灵在走动,而身体则寸步不行。
瞧,有光焰一点迎面而来,
宛如火星在晨曦的遮掩下,通过浓雾,红光闪闪,
降落到西方的海面,
那光焰就是这样显现在我们眼前,
但愿我能再见它一面,
它在海上移动得如此迅急,任何鸟飞也无法与之匹敌。
我把视线从它那里移开,
想向我的导师问个明白,
而转眼一看,它却变得更大,更灿烂。
接着,在它的左右两边,
我似乎看到有一个不知何物的白色东西,
另有一个东西也从它下边缓缓出现。
我的老师还在沉默不语,
这时,那头两个白色东西却已显现为双翼;
当他看清那是一个船夫时,
他便喊道:“快,快把双膝跪落;
瞧,这是上帝的天使,快把双手合拢。
从现在起,你会看到一些这样的侍臣。
你瞧他是如何把凡人的用具轻看,
他既不要船桨,也不要船帆,
单靠他的翅膀就航行在相距如此遥远的海滩之间,
你瞧他是如何把双翼朝天竖起,
如何用那永恒的羽毛拍打空气,
那羽毛不像尘世生灵的毛发那样脱来换去。”
后来,那神鸟愈来愈飞近我们,
它也现露得愈来愈清;
由于双目从近处受不住那耀眼的光彩,
我只好把眼睛朝下看;那天使来到岸边,
驾着一条如此快速而轻盈的舟船,
那船甚至触不到一点水面。
船尾站立着那位天国的舵手,
幸福的容光焕发在他的脸上;
有一百多个魂灵坐在船舱。
“以色列离开埃及的时候”,
所有魂灵异口同声地一齐唱道,
他们还唱出那首诗篇下面写出的诗句。
接着,天使为他们画出神圣的十字;
于是他们全部登上海滩,
而天使则迅速离去,如同来时一般。

              赎罪的魂灵
              
留在那里的这群魂灵似乎对当地十分陌生,
他们四下张望,
仿佛一个人在把心得事物试尝。
太阳把白昼的光线向四处射遍,
它也曾用百发百中的阳光之箭,
把摩羯座逐出中天,
这时,新来的人抬起头来朝我们观看,
一边对我们说:“倘若你们知晓,
请向我们指出登山的通道。”
维吉尔答道:“你们或许以为,
我们对此了若指掌;
但我们也是新来乍到,与你们一样。
我们才到这里不久,比你们稍早片刻,
而且走的是另一条路径,它是那样艰险难行,
以致如今登山,我们会觉得似在嬉戏游玩。”
这些魂灵发觉我在呼吸,
知道我还是一个活人,
他们面色发白,惊愕万分。
正如那些要听新闻的人
向手持橄榄枝的信使靠拢,
无人不想挤在他的身边,
所有那些幸运的魂灵
全都盯住我的脸,
几乎忘记要去洗心革面。

                卡塞拉
                
我看见其中一个走上前来,
异常亲热地把我搂抱在怀,
这也促使我作出同样的姿态。
哦,虚无缥缈的魂灵!他们只不过存在于外形。
我三次把手搂在他的背后,
却三次仍把手放回到我的前胸。
我想,我当时脸上曾露出惊异的神情;
由于那幽灵微微一笑,向后退下,
我也便跟随他,向前迈进。
他语气温和地让我停下步来,
这时我才知道他是何人,
我于是请求他略停片刻,与我谈论,
他回答我说:“我在有活人之躯时曾对你十分钟爱,
如今我虽已从肉体中消失,也同样对你钟爱至甚:
因此,我才停了下来;可你又为何来到此境?”
“我亲爱的卡塞拉,我到此一行,
是为了以后再次回到我如今所在的地方”,
我这样说道;“可你又为何耽误了这许多时光?”
他对我说:“我并未受到任何亏待,
即使那位曾多次拒绝把我引渡过来,
他接送魂灵,全凭他何时和是否高兴,
因为他实现他的意愿总是十分公正:
确实,三个月来,他已把凡是有意前来的魂灵
全都顺顺当当地渡到此境。
因此,我只是现在才面对那大海一片,
在那里,泰伯河的河水开始变咸,
他也曾大发慈悲,接我上船。
现在,他振翼向那个河口飞去,
因为凡不必朝阿凯隆特河降落的魂灵
都须集合在这里。”
我于是说道:“倘若新的法律不禁止你
回忆或唱出那恋歌,
它过去曾经平息我的七情六欲,
那么现在就请你用它来安慰一下我的灵魂,
因为这灵魂伴随我的肉体来到此地,
已感到如此力竭精疲!”
这时,他开始温柔地唱道:
“在我的心灵中向我诉说的爱”,
这歌声至今仍在我的内心深处唤起甜美的乐感来。
我的老师和我以及与他在一起的那些人,
显得如此怡然自得,
似乎每个人都对其他问题无心过问。

              卡托的训斥
              
我们正在全神贯注、如醉如痴地倾听他的歌声;
那可敬的老人则过来喝道:
“这是干什么,懒惰的鬼魂?
如此心猿意马,如此停滞不前,这算何意?
快跑上山去脱掉你们的鳞皮,
因为它不让你们觐见上帝。”
正如一群鸽子静悄悄地聚拢在食物旁边,
啄食着虎谷粒和麦片,
不再显示通常的那种神气活现,
一旦它们所畏惧的东西出现,
他们就立即放弃钓饵,四下飞散,
因为还有更令它们关心的事占据心田;
我所见的这群新到的鬼魂也正是这般光景,
他们放弃听歌,纷纷向山坡逃奔,
正像一个人在行走,却又不知该走向何方:
而我们的离去也是同样匆忙。




                第三首




重登旅程
亡人的缥缈身躯
被革除教门者
曼弗雷迪

               重登旅程
               
尽管这些鬼魂突然间西窜东逃,
散落在这旷野荒郊,
朝那理性激励我们赎罪的高山奔跑,
我却重又把身子向把可信赖的伙伴靠近:
没有他,我又怎能跑动?
水又能带领我登上山岭?
我觉得,他是在自觉地感到悔恨:
哦,高贵而纯洁的良心!
一个微小的过失怎么竟令你感到如此苦痛!
他的步履把速度减慢,
庄重的神态使每个动作都显得从容舒缓,
我的脑海方才曾是如此偏狭,
这时则是心猿意马,仿佛变得辽阔无涯,
我把我的目光投向山峰,
它高高冒出海面,指向苍穹。

            亡人的缥缈身躯
            
太阳在我们身后红如火焰,
它在我身后则裂成两半,
因为它从我身上找到辐射阳光的支撑点。
我惊骇地转过身,
担心被抛到一边,
因为这时我看到只是在我身前才有阴影一片;
我的慰籍者掉转整个身躯,
开始向我说道:“你为何仍然如此猜疑?
难道你不相信我是与你在一起,是我在引导你?
在我的肉体埋葬处,现在已是晚祷时分
——而我的肉体也曾有过阴影:
那不勒斯现有我的遗体,这遗体曾是移自布林迪西。
如今,倘若在我身前不见丝毫阴影,
你不必对此感到更加吃惊,
因为同样勿须惊异重重天体无法阻挡阳光从一层射到另一层。
神力使这样一些躯体
也能感受灼热与冰冷的折磨,
却不愿向我们揭示神力如何行事的奥秘。
凡抱有如下希望的人都是非癫即狂;
他们竟然希望我们的理性能穿越那无穷的道路,
这道路也正是体现为三位一体的路途。
凡人啊,你们该满足于知其然;
因为你们若能洞悉一切,
圣母玛利亚也就勿须分娩;
你们该看到,这样一些人所抱有的渴望均已落空,
而他们本能使他们的欲望得到满足,
但这欲望却使他们遭受永恒之苦。
我说的是亚里士多德和柏拉图,
以及许多其他人物。”谈到此处,
他低下头来,不再言语,神情恍惚。

             被革除教门者
             
我们此刻已来到山脚:
我们发现这里山石陡峭,
即使腿脚灵便,也是难以登攀。
在莱里切和图尔比亚间的那带悬崖陡壁,
最险峻,也最荒僻,
若与这山势比较,则像是宽阔易登的阶梯。
我的老师停步说道:
“现在,谁知哪边的山坡比较平坦,
使无翼而行的人也能攀登?”
他垂下目光,思索该走哪条路径,
我则抬起头来,
仰望那山石嶙峋,
这时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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