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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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一-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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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不其然,大公子见秦瑶不反对,就让小厮将廿一牵到脚边,简单交代完,廿一真的是面露感激之色,乖乖跟着走到祭台下边。

  大公子抬腿迈上石阶,扭头冲着廿一冷冷吩咐道:“贱奴,这石阶是给人走的,你这种低贱奴隶只配用爬的,小心别弄脏了石板,否则定有你好受的。”

  廿一急忙跪伏在地,又特意从裤脚撕下几条破布缠在膝盖和手掌上,勉强掩盖住那些有可能在爬动中绽裂脏了石板的伤口。没有人为他松开捆缚双腕的麻绳,这一些列动作,尤其是缠裹手掌,都是要牙齿咬着破布配合着才能弄好。他却做的很认真一丝不苟,而后垂眸敛目以奴隶标准跪行姿势,小心翼翼跟在大公子身后,慢慢沿着石阶向上。

  到了高台之上,将祭品依次在石质供桌上摆好,大公子拔出随身匕首,阴沉着脸色将廿一召唤到身边。

  秦瑶心惊肉跳,大着胆子说道:“大哥,让妹妹动手取血可好?”

  秦放却是眉头一皱,委婉道:“身为兄长,取血祭祀自然是我来动手。再者我长年习武,手下有准头,不会伤了那贱奴性命,误了父王的大事。妹妹只需从旁协助即可。”

  说完这些,秦放不待秦瑶再啰嗦,让廿一跪直身体解开衣襟露出伤痕累累的上身。秦放则毫不犹豫将匕首划向廿一的胸膛。

  痛楚在胸口蔓延,鲜红的热血滴落在白玉无瑕的碗中,廿一可以控制表情符合一个低贱奴隶的身份,但是他压抑不住由内心中生发而出的情感,全都映在了他清澈的眼眸之中。

  秦放认真地盯着廿一的双眼,仔细地审视着,惊讶地发现那里只有虔诚,没有恨没有不甘,反而是深深的感激和满足。秦放的手开始颤抖,入肉的分寸深深浅浅。廿一额上滴落冷汗,跪姿却一成不变,坚定不移不夺不闪。

  秦瑶是负责拿着玉碗的,她的双眼紧张地聚焦在廿一胸膛上已经入肉的匕首,她真的很想提醒秦放,千万别在这种要命的时候走神。

  好在秦放恍惚的时间并不长,玉碗之中血只接了一小半,他就迫不及待从秦瑶手里将碗拿走,还飞指连弹点了廿一的几处穴道止血。

  跟在主子们身后,跪在离供桌这么近的地方,廿一能清清楚楚看到碑上铭文,那些记载着先王妃姓氏名字和一生功德的字,他默默读着将一笔一划都刻在心中。

  无论旁人是否承认,他坚信先王妃是他的母亲。她是那样善良而慈悲的女子,她曾经做过那么多好事。而他的出生,残忍地夺去了她的生命。就算没有父亲做下的罪孽,他亦是害死母亲的凶手。让他剖心剔骨来还,恐怕都不够吧?

  廿一曾见过王府之中的仆妇临盆,大夫说是难产母子只能保一个。丈夫让保住妻子,妻子却是异常坚定不惜自残也要让大夫将孩子保住。后来实在无法,那大夫用小刀豁开产道,剖腹取子,孩子顺利降生,孩子的母亲含笑而亡。

  每每想起这件事,廿一都会止不住颤抖,此时此刻他更是觉得胸口的痛越发严重,不是因那浅浅的破皮割伤,而是从内至外,深深自责。

  廿一无需旁人督促,虔诚地三叩九拜,默默为母亲祈祷来生平安幸福。即使是这样,也丝毫不能减轻他身心为此而生的痛。

  如果他的母亲泉下有知,如果她不嫌弃他的血脏了她的陵寝,他的晦气污了她安睡的地方,那他宁愿日夜在此叩头,流尽鲜血抵偿罪孽。

  可惜他的命都不是自己的,卑微低贱如他,也许再无法活着回来这里。

  母亲,孩儿要走了。

  母亲,大公子是用孩儿的血祭拜,您不会生气吧?

  如果您真的生气了,请狠狠惩罚孩儿,千万不要责怪大公子,他应该是为了成全孩儿的心愿才这样做的,他一直对孩儿很是照顾。

  母亲,您是不是也曾对孩儿有过一丝眷恋,一刻喜欢,否则您不会让孩儿生下来吧?

  母亲,孩儿会尽力求人,能将孩儿的骨灰洒在您身旁,可是又怕您嫌弃。

  母亲……

42夜宿官驿内

    在先王妃陵寝祭拜耽搁了一些时间,秦瑶一行人马的午餐就只能是在道边临时找了平坦避风的地方,搭了灶具自行解决。主子们自然是热汤热水用精美器物吃着从王府内带来的上等食品,仆从们多数只能是啃几口干粮稍稍垫一下。

    廿一被派去拾柴饮马,一直忙前忙后。可惜天气太冷又接连下了几场雨雪,河边和林子里能吃的野菜不好找,他只能是抽空喝了两口凉水冲淡了饥饿的感觉。

    午餐过后,大公子打道回府,秦瑶一行人马继续向北进发。紧赶慢赶,行至日落,终于是到达一处官家驿站落脚。

    大齐的官家驿站是由朝廷出钱修建管理,分布在官道附近,运输朝廷物资、传递公文、官员走马上任或外出四处巡查,诸如此类情况都可以凭证件免费入住。如果不是公事,而是官宦家属路经,亦可在缴纳一定费用后借住,享受相应待遇。

    平南王府一行选择官驿投宿,并非是吝惜钱财,而是贪图驿站内有官兵驻防,相对民间客栈鱼龙混杂,官驿更安全。而且平南王领地内的这些官驿早有王府的人马提前打点,无论是食宿水平和防卫都提升了档次。

    秦瑶并不过问具体食宿安排,完全放手让秦三才去操持张罗。秦三才没想到二小姐对他这样信任重用,他更是使劲浑身解数,力求将事情办的干净漂亮。

    这一手倒不是秦瑶故意施恩,实在是秦瑶对于官家小姐出门在外的相应事宜太不熟悉。过去她女扮男装一个人逃难,餐风露宿,行乞街头,从来都没有花钱住过客栈,对于高门大院的官驿更是望而生畏。客栈、官驿内究竟是怎样住,家丁仆从们该如何安置,她一概不知。

    反正到了地方,她是被丫鬟婆子们扶着去了一个独立干净的院子里,只需在正房内端坐等着吃饭。她能懒则懒,有秦三才替她操心就行,也算是人尽其用。

    闲呆着没事,秦瑶不由自主想到了廿一,她问小秋道:“过会儿一切安置妥当了,廿一会住在什么地方?”

    小秋答道:“听说官驿里是有专门关押奴隶和犯人的地牢,为的是朝廷发配官奴或刑囚临时迁徙所用。估计廿一会被带去那边看管起来。二小姐是有事情要吩咐廿一来侍候么?奴婢这就派人将他喊来听用。”

    秦瑶以前听二狗子他们说过,官奴和囚犯流配他乡典卖或服役都是走官道,有解差押送。那些被押送的人,比流民乞丐还不如,身披枷锁一路被解差虐打欺凌,歇脚住宿的地方还不如牲畜棚子。

    现在这种大冷天,若是让廿一被看管在阴冷肮脏的地牢内,未免有些凄惨,秦瑶心里头转悠着杂念,嘴上说道:“现在倒是没什么事,我还以为那贱奴会与骡马一样拴在牲畜棚子过夜,也不知官驿内竟然还有专门寄存奴隶的地方。小秋,你们喊个驿站的人带我四处逛逛,头一回儿出远门,我想借机多走走看看长些见识。”

    平南王的女儿下榻此地官驿,驿长已经是觉得碰壁生辉,听闻这位二小姐要四处逛逛,驿长哪敢怠慢,立刻亲自候在院中,等着带路讲解。

    秦瑶装模作样,让丫鬟扶着,前面还有婆子提着灯笼,随从五六个一并离开了上房院落。

    其实这官驿并不大,第一进是驿长和差官们平时处理公务的地方,第二进是驿长一家老小起居之处,第三进就是专门用来接待有身份的官员下榻的客房。另有一处相对独立的院子紧贴着第三进东侧,有门廊相连,是为接待女眷居住,也是秦瑶此番下榻之所。

    而驿站日常寄存驿马,中转车辆物资的地方是专门辟了一处车马院,在第一进办公院子西侧,方便往来的官员办事。

    至于秦瑶比较关心的临时关押奴隶和囚犯的地牢,她若不是特意问了一句,驿长本来是不愿带着去看的,毕竟那里肮脏血腥,不太适合女眷参观。

    秦瑶一再坚持,好奇心旺盛,驿长只得硬着头皮前面带路,拐到车马院一角。这里用石头垒砌着一间设置高窗的小房子,孤零零与别的屋舍都不相连,驿长让守卫打开石头房子的铁门,习惯性地掩住了口鼻。

    秦瑶动作比驿长稍慢,顿时被门内腐臭污秽的气息熏了一下,只觉恶心头晕。她皱起眉头用帕子掩着嘴问道:“驿长,这地牢内现在有人住么?怎么比牲口棚还肮脏污浊,真是臭不可闻。”

    驿长赶紧陪着笑脸解释道:“二小姐,这里目前暂时关着两名流配南疆路经此地的犯人,他们明早启程向南。您放心,地牢里没有窗子,四面全是石头铺砌,内有铁锁和刑械能将犯人死死固定,别说是移动手脚就连喘气吃喝都可以控制他们不得自由。而且我们这里层层设岗防卫森严,从没有出过纰漏。”

    秦瑶心想怪不得里面那么臭,原来是没窗子通风还让人不得自由动作,被关在里面恐怕是只有就地解决方便问题。秦瑶这些日子观察过廿一的习惯,发现廿一与一般奴隶不同,竟是极爱干净,无论天气怎样恶劣,只要有力气每晚上就会坚持冲澡,洗去劳作或刑责而生的污浊。若将廿一在这种恶心的地方关上一宿,实在是太可怜了。

    秦瑶不知不觉对廿一的恻隐之心越发难以压抑,脑中灵光一现,顺水推舟道:“既然是已经关着犯人,本小姐带来的奴隶还是不要与他们在一处吧,免得的受了那些恶徒的教唆引诱学坏。驿长,你们这里是否还有其他给奴隶住的地方?”

    驿长是个有眼色的,看出二小姐被地牢内的臭气熏的不行,琢磨着她定然是不会真下去仔细观瞧那种污浊的地方,就让守卫及时关上铁门。

    秦瑶是的确没了兴致去那阴暗潮湿关着臭烘烘罪犯的地方观赏,转身迈步子向别处走去。

    驿长识趣地跟上,毕恭毕敬说道:“刚才下官听三管事提起,二小姐的随从之中似乎只有一个奴隶,又是王府自小训养出来的,自当与别家奴隶不同,住在哪里不必遵循旧例,随便二小姐吩咐即可。”

    秦瑶微微一笑,让小厮将秦三才叫到身边,低声耳语道:“三管事,临行前父王反复叮嘱一定要将那贱奴看好,本来我是想按照惯例把那贱奴押在地牢内,可是刚才听驿长说,地牢内关押着两名流配的犯人,想必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为防万一,还是让那贱奴少与他们混在一处。白日里我也对大哥提过,权衡再三,我看还是将那贱奴安置在我住的院子里更稳妥。一旦有图谋不轨的人出没,我能就近用那贱奴当人质或挡箭牌,将他看在眼皮子地下,睡觉才能踏实一些。”

    秦三才白日里是与大公子一起听了秦瑶的这番真知灼见,他虽然是觉得那贱奴论身份就连拴在马棚里都不配,更不该与尊贵的千金小姐一起宿在上房院子里过夜,可是既然二小姐有那样的顾虑,他不敢忤逆。好在当初那贱奴调拨去春和园,也是一直就住在二小姐眼皮子底下幕天席地睡院子里,没出过什么乱子。秦三才不再多想,恭敬应了。

    廿一被仆从们支使着将车子和骡马安置妥当,马儿喂好草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夜间比白天更加阴冷寒凉,除了二小姐的点心渣一整天没再吃过任何东西的廿一,只觉得一阵阵眩晕,用手捂着胃强忍身体内外的痛楚,想要趁着旁人都去吃晚饭的空挡,找个避风的地方休息片刻。

    秦三才却在此时亲自寻了来,廿一赶紧伏跪在地,心中忐忑不安,身体微微颤抖,故意表现出胆小畏惧的模样。

    秦三才扬起手里的刑鞭,二话不说就习惯性地在廿一脊背上狠狠抽打了两下,这才冷着脸吩咐道:“贱奴,算你走运。原本该是将你关押在那臭烘烘的地牢里,可惜咱们二小姐心善,特意许你睡在她那边院子里,兴许晚上还要将你当成阿猫阿狗的逗个趣。你识相一点,乖巧一些,别惹二小姐生气。”

    廿一叩头,唯唯诺诺应着。

    秦三才更加得意道:“若是二小姐厌烦了,将你打发出来,记得到爷这里听用。其实你也别那么死心眼,李先生不过当你是个玩物,他宠了你这么多年也该换换新鲜口味,说不定早将你忘了另觅新欢。再说这趟你能出来,还不是爷替你美言担待?你该知恩图报,趁年轻还有一点姿色在,抓紧机会将爷伺候舒坦了,以后也少吃些苦头。”

    “是,下奴谢管事的抬举。”廿一毕恭毕敬地回答,态度依旧柔顺若即若离,不激烈抗拒不讨好献媚,垂眸敛目掩饰着心内酸楚。秦三才说的不错,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也不知道二小姐何时会玩腻,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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