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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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一-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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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瑶有意无意地打听道:“刚才那奴隶叫什么名字?怎的好像别人都爱欺负他,看起来挺可怜的。”

  暖红赶紧解释道:“二小姐,您刚回府不知道也难怪。那个奴隶编号是廿一,没名字。要么叫他廿一,要么叫他贱奴,是这王府里最低贱的奴隶。据说他正是当年害死先王妃的凶手之子,本来该一刀杀了。可咱们王爷心善,就留着他性命,让他为奴赎罪。这样一个罪人之子,低贱奴隶,自然是没人待见。府里最脏最累最苦的活都是他做,而且王爷发话只要不伤他性命,什么人都可以打骂他,他若犯了错,一律按规矩加倍责罚。”

  秦瑶听到这些本该心满意足,以后见到这奴隶可以肆无忌惮捉弄,可她隐隐又生出几分不舍同情之意。她暗骂自己没出息没定力,定是被那奴隶皮相所迷。这奴隶长成这样实在可恶,实在该罚……秦瑶无端火起。不过她转念又一想,谁不喜欢美丽的东西?她又不是圣人,偶尔被外表迷惑也不算错。

  她如今是平南王的女儿,有权有势,虽然与别的兄弟姐妹比不了,那她也是正经主子,能对奴仆下人肆意妄为吧?何况是这种低贱奴隶,既然她看上了觉得好玩又岂能放过?

  她小心掩藏着自己的邪恶图谋,继续套问道:“我看那奴隶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一直是在王府么?”

  暖红今年才十五岁,十岁前都在乡下别庄,对王府里一些旧事并不清楚,不敢乱说,如实回答道:“二小姐,奴婢五年前才被调入府中,那时廿一就在。再往前奴婢也不清楚,您不妨叫小秋来问问,她是府里出生又比奴婢大一岁,肯定知道不少事情。”

  秦瑶并不打算大张旗鼓,为了问一个奴隶的事情惊动太多人,也就没让人去叫小秋,转开话题向暖红了解起各房主子们的大致情况和喜好。

  其实路上管家秦顺和陪在车上的丫鬟婆子已经向秦瑶讲解了王府内的几位主子的相关情况,她只是想再多问些人,毕竟人和人的感受是不同的,免得听信一面之词有了疏漏,将来不好混。

  秦瑶从没有天真的将平南王府想象成普通亲情融融的家,她觉得这里更像是一个缩小的江湖或者是一间大妓院,也许没有刀光剑影却杀人不见血,也许没有□恩客却满是脏脏交易互相倾轧,总之是充满了危险,一不留神翻了船被踩在下边就会生不如死。

  像她这种死了娘没靠山的私生女,突然冒出来占了父王几分宠爱,估计受到的打压算计不会少。要想顺顺当当活的滋润有命享福,不能只靠血缘这一点关系,她必须多用些心思多努力,早点找到靠山谋得大权才能站稳脚跟。

  父王的宠爱她是一定要争的,除此以外,先王妃生的大公子和现任王妃及世子明显是两派,究竟投靠哪一边好呢?

  秦瑶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据说她的容貌很像母亲,而她的母亲与先王妃酷似,所以才有机会入得王爷的眼。那么凭着这点优势,先王妃生的大公子会否对她更容易形成好感呢?

  不过很可能人家大公子并不喜欢父王与他的母妃之间又插入其他女人,潜意识里会憎恨她们母女。何况大公子已经没有了当世子的资格,成不了平南王府真正大权在握之人,所以她贸然投靠大公子可能也有风险。

  另一条路是她厚着脸皮去讨好现任王妃和世子,与他们更亲近一些。至于父王的那些还活着的姬妾们先不必理会。

  按常规道理,秦瑶觉得没什么好犹豫的,定然是投靠王妃及世子更稳妥,可她从仆人们的嘴里了解到的情况让她隐约觉得父王对大公子极好。除了因圣上阻挠无法将世子的位子给大公子,几乎所有事情都会顺了大公子心意。这说明她的这位大哥在父王心目中占了很重的分量不容忽视。

  秦瑶泡在温泉里打着小九九,暖红却觉得这位二小姐平易近人和和气气,渐渐放开了紧张的情绪,露出了本性里的活泼天真,不用秦瑶多问,她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二小姐刚才问大公子的喜好,奴婢又想起来一条。那就是大公子从小痴迷武学,府内的护院都说大公子现在的功夫已经是高深莫测,放眼江湖无人能及。”

  秦瑶心里明显不信,面子上却不敢流露太多的质疑,只是问道:“真的么?我听说武林中年轻一辈里,燕飞鹰燕少侠的武功是最高的。燕少侠是武林盟主的儿子,一身绝学得自家传,又经过许多名师指点,十六岁时已经少有敌手。难道我大哥比燕少侠武功还好?他们是否切磋比试过?”

  暖红笑道:“咱们大公子千金贵体岂能随随便便与江湖人动手?二小姐,您说的那位燕少侠奴婢没听说过,但咱们大公子的武功绝对不一般。奴婢亲眼见过大公子轻轻一跃就上到房顶,大公子舞剑也十分好看。”

  秦瑶更加不屑,能上房的轻功她见得多了,街边耍把式卖艺的舞剑也不难看,想来是大公子学了些花拳绣腿,根本与武功高强一身真本领的燕少侠没的比。

  当然秦瑶犯不上与一个无知的丫鬟纠结在武功问题上,她只是好奇道:“这么说我父王并不反对儿女学武么?富贵人家不是都想让儿子读书从文以博功名,女儿习琴棋书画陶性情么,整天舞刀弄枪的是不是不太好啊?”

  “咱们王爷一向开明,据说先王妃就是会武功的高手。后来大小姐受大公子影响,也喜欢谈论江湖事,骑马练武样样都学,王爷知道了并不阻拦。唉,可惜大小姐身体不好,一直没有练出什么名堂,与大公子的本领比差远了。”

  秦瑶知道她上面还有个姐姐,但这位大小姐并非王爷亲生,而是先王妃收养的义女叫秦珍,比她大了六岁。四年前,在秦珍满十八岁将要出嫁之时,突然得了急症病死了。已经死了的姐姐又不是血亲,秦瑶本来不太关心。可是一听父王居然允许女儿学武,她藏在心底的那个念头再也压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如果她能得名师指点学一身好武功,那么燕少侠会不会就能多留意她几眼?不仅如此,她现在已经是平南王的女儿,有钱有势,就算学武有点晚功夫稀松平常,将来只要带着一帮护卫行走江湖,亮出排场做几件行侠仗义扬名立万的事情,也许能得燕少侠青睐被他追求吧?

08不欲为人知

  当晚,平南王秦冶源在王府博雅园内举行家宴,为二小姐秦瑶归家接风洗尘。王妃齐氏、世子秦舒还有大公子秦放齐聚一堂,一家五口看似其乐融融。

  王府的主子们欢聚,仆人们也都有打赏,一同庆贺,仿佛年节一般。

  只有下奴院子里依旧冷冷清清,别的奴隶都去讨好巴结相熟的管事,可以蹭得好吃好喝,廿一却是刚刚忙完所有杂务,终于能得片刻安闲,疲惫不堪地回到下奴院子。

  廿一也是盼望王府里有喜事的,虽然他得不到任何赏赐,但是别的下人们都高高兴兴,少有人会来找他的麻烦。他在刑房门外靠坐了一会儿,觉得又有了一些力气,于是扶着墙边站起身,去到下奴院子外边的水井旁。

  无论酷暑严寒每天晚上只要廿一能动,就会挣扎到井边打了水冲澡。别人都说他是肮脏下贱的臭奴隶,可他尽量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干净,哪怕只有短暂的片刻。因为大小姐曾经告诉他,先王妃爱洁,不喜欢邋遢的孩子。

  廿一举起水桶从头淋到脚,等上身衣服湿透了,才慢慢往下脱,否则衣服经常是被血水粘在绽裂的伤口上,干着撕扯不如有水浸润了更容易一些。

  赤了上身,廿一又冲了几桶水,将手里的衣物小心地清洗干净,这才回去刑房那边。

  刑房外有一棵参天大树,树的主干非常粗,一人无法合抱,好几根枝杈都如房梁那样粗细,上面垂着几根锁链。廿一经常被吊在树下受罚,以便能让更多人围观。

  廿一将湿淋淋的衣服向空中一抛,那衣服不偏不倚落在高处一根枝杈上,整齐地搭了下来。那种高度,一般人踮起脚尖都够不到,而廿一想取衣服的时候,指风轻弹,衣服就能自己落下来很是方便。

  廿一洗了这件衣服就再没有替换的衣服,赤着上身进到刑房里,靠墙角席地躺下。其实如果有额外的衣物,他躺下休息的时候通常也不会穿。尤其现在伤势不算轻的情况,他唯恐次日还是无法按时爬起来,会被人用各种歹毒的手段叫醒,那样身上穿了衣物说不定会被撕扯破坏,他实在舍不得。

  刑房的墙角里卷着一张发霉破边的烂草席,席子上整齐地叠放着一块污渍斑斑的薄毯,那些被当做垃圾的东西,是廿一仅有的生活物品。天寒地冻他又伤势十分严重的时候,铺了席子裹上毯子,会让他心里觉得稍微温暖一些,所以平时他亦是舍不得用。

  明天就是先王妃的祭日,他的母亲因生下他而死的日子。

  那一天他会很难过,不仅是因为要承受一系列特别为他设计的酷刑折磨,更是因为深深的自责。然而他又带着无法言表的期待,盼望那一天的到来。

  那是他每年唯一能走出王府的日子。那是他唯一能够去祭拜母亲的机会。哪怕他没有资格像大公子那样堂堂正正跪到坟前去上香,他却可以远远地匍匐磕头为母亲祈祷,让母亲知道他还活着,母亲会否高兴呢?

  刑房里弥漫着霉变血腥和各种令人作呕的味道,廿一从懂事起就睡在这里已经习惯。通常他闭上眼默运内功心法,很快就能入睡,不过今晚他稍稍有些心神不宁。

  昨夜大公子就在这刑房内对他施以鞭刑,他记忆犹新。

  当时刑房的门是关上的,房内就只有被铁链吊起来的廿一和手持鞭子的大公子秦放。别人不知道一向心善仁厚的大公子为何突然转了性子,对廿一狠狠责罚,可廿一晓得真实原因。是他欠大公子的,是他的错,他该罚,他无怨无悔。

  大公子将内力灌注到鞭身之上,狠狠甩下,没有料到廿一竟卸去护体内力,让那一鞭打得结结实实,皮开肉绽血肉横飞隐现白骨。

  大公子愣了一下,又恼恨地在廿一耳畔质问道:“贱奴,你还想继续骗我不成?你骗得我好苦。是不是你的武功早就胜过我,以前过招切磋全是故意哄着我赢?”

  “大公子,下奴不是故意隐瞒。”廿一忍着剧痛,小心翼翼解释道,“下奴知错,请大公子责罚。下奴能习得武功,是拜大公子所赐,如果大公子不喜欢,可以废去下奴武功。”

  “你以为我不想么?师傅说如果废了你的武功,轻则伤筋断骨,重则手足残废。”大公子咬牙切齿又狠狠甩出一鞭子,继续说道,“那样你就活不了多久,你死了,我和父王如何能抓到害死我母妃的凶手?那也太便宜你了。”

  大公子的话不带半分温度,却让廿一的心头泛起一丝温暖。自从十年前大公子知道了廿一的身世之后,与大小姐一样,都不舍得对他恶言相向,更不会如王爷那样冷酷刑责。他们一直暗中关照廿一,如果没有他们,廿一恐怕早就死了。

  大公子是廿一同母的哥哥,是廿一所知还活在世上最亲的亲人。别人廿一可以不在乎,但他不能让大公子不开心。他欠他们母子太多,他这辈子用血肉来还都是不够的。

  鞭子如狂风暴雨一般抽打在身,廿一自认有错,期待着这样的痛这样的发泄能够让大公子心里好过一些。

  五十鞭打完,大公子渐渐冷静下来,丢开了血淋淋的鞭子,恍惚问道:“廿一,我比你入门还早,每日专心习武。而你只有隔三岔五晚上那一点时间去桃李园,为何你的武功会比我好这么多?是我不够勤奋么?”

  廿一虚弱的回答道:“大公子自然是勤奋的,可李先生说只有下奴胜了他,他才会告诉下奴,那个男人是谁,下奴因此更加努力。”

  大公子目光一凛,颤声道:“你说的是哪个男人?”

  “自然是害死先王妃的那个恶棍。”廿一淡淡笑了,在身体痛苦的几乎要死去的时候,他仍然笑得出,“不管大公子是否相信,下奴其实也是恨着那个人的。若没有他,下奴就不会出生,不会像现在这样活着,下奴怎能不恨他?下奴也想早点找到他,早点解脱。”

  廿一不知道大公子是否真的相信了他的话,总之昨晚大公子没有再问什么,也没有继续施刑,神情恍惚地离开了刑房。他自然也不会期待大公子还能像以前那样关照他,所以明日的酷刑恐怕将会格外难熬。他心神不宁,惶惶不安,加上伤痛折磨,才会辗转反侧睡不着。

  廿一似睡非睡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管事的秦三才在下奴院子门口喊道:“贱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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