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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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封信-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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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识是艾滋病的最佳疫苗” 
  12月25日;小伉伉的父母来到高耀洁家;看到高医生墙上挂着的伉伉照片;夫妻俩又号啕大哭起来。 
  4岁的伉伉,3年前因输血感染艾滋病,于2003年10月8日死亡。 
  伉伉的父亲说;给伉伉输血的乡村医生打电话找血头;血头用三轮车拉来一个血型相同的人;当场给伉伉输血;没做任何检测艾滋病的手续。 
  自从政府打击非法采血后;血头从公开转入地下;改成和医生联系卖血。今年4月20日;伉伉的父亲去找医生打官司时;他还在用类似办法给人输血。 
  高耀洁送给伉伉的父亲2000册防艾手册去当地农村发放。这是他第三次来取小册子。 
  “高医生77岁还搞宣传;30岁的我为什么不去宣传?还是那句话,只要有口饭吃,就宣传下去。”伉伉的父亲对自己当年的举动悔恨不已;那次直接输血比购买血库的血便宜很多;他还专门请血头和输血的感染者喝了酒。 
  更让高耀洁感到可恨的是一个有4个女儿的农民;老婆和一个女儿已确诊感染了艾滋病;但为了生个儿子;他竟然又抱着侥幸心理要孩子。结果生下来的儿子被证实感染上了艾滋病病毒。 
  “知识是艾滋病的最佳疫苗。”高耀洁说。 
  她将世界卫生大会的“世界健康与人权奖”和亚洲“拉蒙·麦格塞公共服务奖”的奖金;都用在了印制防艾宣传品上。从1996年自费编印第一批防艾资料至今;宣传册已经印了17期;总印数达到67万份。 
  “惟一的办法;只有预防;必须把‘防艾’知识交给群众;让广大群众拿起‘防艾’武器;才能控制艾滋病的流行与蔓延。” 
  全国各地都有人来信索取防治艾滋病的书籍和资料。在她收到的近万封来信中;70%以上是此类信件。 
  她还把书委托有关机构发放;去年8月的一次发放记录显示:省卫生防疫站21000本;省教育厅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3150本;省图书馆5075本。她最大的担心是这些书被堆在仓库里或被当废品卖掉。 
  高耀洁是第一个广泛宣传“在中国;血液是艾滋病最大的传播途径”的人。 
  一位权威的艾滋病流行行为专家称:中国的艾滋病患者和病毒感染者63。9%以上是通过吸毒(共用针头)造成的;经采血(血浆)途径感染人数占9。7%。还有某专家在发言中再三强调,中国的艾滋病70%~90%是通过色情行业传播的。 
  高耀洁不赞同这种观点。 
  “据近万封群众来信尤其是乡村医生的反映显示;国内艾滋病绝大多数都是血传播。少数是母婴传播;而且在农村呈局灶性发病。在当年血浆经济越火爆的村庄;艾滋病发病率越高。” 
  近千封“骗子信” 
  “我和骗子进行较量是从上个世纪80年代开始的;现在我实在太疲惫了。我不想再让媒体报道我;引来更多的骗子利用我的声望来骗艾滋病病人。” 
  用高耀洁的话说;她收到的近万封群众来信中;有1/10是“骗子信”。 
  她辨认骗子信的标准有三: 
  (1)自制药品(没有国家药字批号)专治艾滋病者; 
  (2)自称艾滋病最好治,自制的药物有100%疗效,治好了若干艾滋病病人者; 
  (3)祖传秘方专治艾滋病;其中疗效得到了名人的肯定、签名、题词甚至获奖等。 
  以上三项;符合任一项的信件;高耀洁均不予理睬。 
  但写信的人得不到答复就干脆直奔她家;找她合作研制治疗艾滋病的中药。坐下寒暄几句便试投敲门砖——“事成后如何分红”等。还有的想请她当“艾滋病专科医院”院长或名誉院长。 
  文楼村艾滋病患者程某告诉高耀洁;有不少人打着“送药”的旗号;将一些粗制滥造的伪药、劣药吹嘘为“神药”。有的拿着“药粉”让病人用鼻子吸;说是新发明的“气味学”、“气味疗法”;用鼻子一闻就好了。该村不少艾滋病患者深受其害。 
  睢县的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刘某在电话中告诉高耀洁:“有人告诉我北京有一种机器;艾滋病病人坐上摇几次病就好了……” 
  高耀洁提起这些就胸口发闷;她心脏不好;但她还是忍不住一次次替艾滋病病人悲伤—— 
  “我救助一个艾滋病病人几千块;不到一周就被骗子们的‘神药’骗走了。” 
  艾滋孤儿危机 
  “有人问现在‘防艾’工作的当务之急是什么;关键是孤儿;中心是孤儿;孤儿第一,其他问题次之!否则;会埋下民族的灾难。” 
  在河南的上蔡、新蔡、拓城、睢县等艾滋病感染者较多的地方;有些艾滋病感染者或他们的亲属开办了“孤儿院”、“关爱之家”等;高耀洁对之保持着足够的距离及警惕。   
  2高耀洁:在火山口上呐喊(2)   
  在她看来,有着利用孤儿名义为自己赚钱的嫌疑。 
  “他们家里都盖起了小楼;来找我时;手里提着笔记本电脑……钱没花到孩子身上;孩子该受罪不是还受罪吗?” 
  高耀活也不赞同采取孤儿院模式救助艾滋孤儿。 
  “孩子过早地遭遇了不幸;他们有相同的经历;聚集在一起;容易产生不正常的心理;结拜义兄弟弊端更大。集中办孤儿院还牵扯到经济问题;如租房、工资、生活用品等等,加重了社会的负担。”国际上也并不推崇孤儿院这种形式;因为孤儿院会令儿童被社会看成另外一个群体。美国现在有一种方式:找两个人分别担任父母角色;抚养一个孩子;孩子生活上得到的关怀跟正常人一样;因此他的人格是健全的。 
  高耀洁能想出“分散抚养”模式;完全出自一颗母亲的心。“孩子们有个新家就好了。”她一直关心的6个孤儿在她的努力下;被山东曹县的农户们收养了。 
  呐喊的回声 
  “真正的英雄是那些在自己的国家不让(艾滋)这个问题溜走的人。”2003年11月10日;来清华大学参加“AIDS与SARS国际研讨会”的克林顿这样说。 
  高耀洁7年来执拗地揪住这个问题不放;到今天几乎是心力交瘁。 
  她甚至深深地被所救助之人伤害。2001年6月13日;疫区某村派人来找她为艾滋病病人要药;她交给他一箱药品;这箱药品未曾到村;便被来取药的人卖了换钱。 
  近两年来,她多次为多个疫区的病人送衣物;每次经手人都说;已把衣物发送给了许多村民。但2002年12月23日;她突然访问某县某村的经手人家里;发现她房间里有大堆衣物。 
  而络绎不绝的骗子又使出了新招。 
  有一个人说是某中医院的;要为艾滋孤儿捐款;等高耀洁回信讲述孤儿情况时;他就原形毕露;索要病人地址;说自己有自配药;能100%地治好艾滋病。 
  去年还怕影响住院率,大家都不愿意作艾滋病指定医院;今年“艾滋病研究会”之类组织却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2003牢11月上旬的一天;高耀洁从报纸上看到新华社消息:“我国做出五大承诺;免费治疗贫困艾滋病患者。”她流泪了。 
  12月18日,吴仪副总理到达驻马店市著名的艾滋病村文楼村。她先去了村里的卫生所视察;后来还走访了两户人家。 
  吴仪告诉同行的河南省领导;要严明疫情报告纪律;加强疫情监测;对瞒报、漏报和迟报要追究责任。 
  吴仪研究艾滋病防治措施时出人意料地请来了高耀洁。 
  高耀洁没有提自己7年的艰辛;她谈的是依靠她个人的力量难以解决的事。艾滋孤儿的生存问题、教育问题、心理问题亟待重视。她讲了1960年政府出面使3000名上海孤儿进大草原成功被分散抚养的故事。第二个问题是打击艾滋病假药、治理假广告。第三个问题是廓清对中国艾滋病传播途径的认识;消除歧视;最大范围地救助艾滋病病人。 
  对于艾滋病;在2003年或许被更多普通民众记住的,是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与艾滋病病人握手的画面。 
  温家宝看似很随意的举动;被赋予了更多的意味——他实际上在代表政府向外界传递一种明确而强烈的信息——中国政府重视艾滋病现状,并有决心最大可能地走出抑制艾滋病蔓延的一大步。 
  高耀洁在火山口上7年的呐喊在2003年听到了清晰的回声。   
  3高耀洁的普通两天(1)   
  李菁 《三联生活周刊》2003年第25期 
  2003年12月18日;星期四 
  10∶00 “来了!你们年轻人生活习惯和我们老人不一样,每天七点我就睡不着了,刚才我都送走两个病人了!”开过门后,高耀洁转身走到茶几前戴上假牙。 
  “霞——倒水!”老人直直地喊过去,“来了,奶奶!”喊高耀洁“奶奶”的罗新霞跟高耀洁无任何血缘关系。几年前,高耀洁在河南省的一些大专院校为学生开讲座,讲妇女保健,讲性病的防治,“还讲过防性骚扰呢!”老人忍不住笑了起来,笑意堆在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些可爱。罗新霞是听她讲座的一个。觉得这个老太太挺亲近人的,罗新霞忍不住来找她。 
  “她比俺亲奶对俺还好。”小霞跟这个家很融洽,她说讲完课后就找高耀洁。“奶奶让我星期六、星期天去她家,吃完饭再拿一袋子东西回来。再给我一大堆报纸让我看,我字写得不好,她让我练字。她就是这样,看不得人受苦。”几个月前,她把表妹介绍过来,帮这对老人干点家务,郭明久老人这才结束洗衣服的历史。 
  10∶30 家里的电话响了,原来是有两个从西安来的妇女,昨天便到郑州找了一天才找到她。“上来吧!”一高一矮两位妇女上来,其中一位说自己丧夫,老来无负担,“看了高老师的先进事迹”,想过来收养一个艾滋孤儿。怕不信她,矮个的带来了封介绍信给大家看。高个的也在帮着说话,觉得遇到了知心人,高耀洁很高兴地聊了起来,中午留她们吃饭。 
  14∶30 两位西安来客刚走。“这样的人最可恨!”老人突然生起气来。原来上午一直帮腔的高个妇女最后亮明身份:自己是某医药研究所的,想借高耀洁帮助,说是自己的药能治好艾滋病。老人将这类身份的人都定义为“骗子”:“这两个坏家伙,耽误了四个小时,真可恨!”老人的气半天没消。 
  15∶15 新一期“预防艾滋病的知识”的校样送过来了,即将是新年第一期。刚刚印出的两千册被安阳来的人给带走了。高耀洁带上老花镜,一字一句地看起来,“这张照片再放大一些”,“这个字体给改过来”。这一期宣传品所印的文章都是老人家从家里的一大堆报纸和杂志中选出来的,老人对文章的某些话还有点评:“‘官员的一小步,社会的一大步’,看,说得多好!” 
  15∶25 “铃——”电话响起。记不清这是今天的第几个电话了,电话那头很急促的声音:“高教授,我的男人被人打了,你说咋办哩?”打电话的是高耀洁曾经给钱接济过的一位艾滋病人的妻子,遇事不知找谁,第一个想起的准是“高教授”。老人实在没什么好办法,安慰片刻挂了电话。 
  小霞还在和送来校样的人在一字一句地对稿子。对高耀洁的采访赶紧抽空进行。 
  18∶00 电话又响。是一个四川的小伙子打来的,说是希望帮助高耀洁建自己的网站,又花了很长时间介绍自己。老人不知道如何处理,想来想去让他找另一位知名的防艾人士胡佳。 
  19∶00 开始编辑《一万封信》书稿。小霞帮她打印出来,老人在纸上写写划划改得很认真,小霞再在电脑上改。 
  (记者22∶00离开,高耀洁次日告知,这一天晚上她一直工作到半夜12点。) 
  2003年12月19日,星期五 
  10∶30,小霞的表妹取信、取报纸回来了。清点了一下,一共33封,“算是中等”。 
  高耀洁戴上老花镜,拿个小剪子,沿着信封边缓缓剪开,打开信,一边看一边低声地念叨着:“我有一个女儿……想领养一个孤儿。”再把信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回信封。在信封背面写上两个大字“领养”,“要孩子的也得回啊,安慰安慰人家吧!”她把希望领养孩子的来信放在一起,目前写信给她要求收养孩子的信很多。现在艾滋孤儿很多,但很多村里不放户口。孩子的户口转不出去就等于断了出去的路,高耀洁有些生气一些村里的做法,但又没有办法。“孩子也有,人家也有,就是不放。哎!” 
  另一封信一打开,三张邮票滑下来,飘到桌脚下。老人吃力地欠身捡起,放在一个心形的盒子里,里面全是整整齐齐的邮票,都是高耀洁准备用来赠书的邮票。这一类是索要赠书的信,有长有短,记者见到的最短的一封只有几个大字:请赠书,谢谢。更有甚者不夹邮票,直接要赠书。“还是给他寄吧,他写信说明他关心,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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