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东方情结-东方文学与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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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东方情结-东方文学与中国-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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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日本文学一样,朝鲜文学与中国文学有着血肉般的联系。就文学乃至文化来说,在所有的东方国家中,与中国联系最紧密的,还是朝鲜和日本。这有着历史的与地理的原因。从历史上看,当日本和朝鲜建立古代国家时,中国大陆上的汉民族,已经形成了文化历史悠久的汉唐帝国。因此,日本和朝鲜这两个后起的民族,锐意向先进的文化学习,便是很自然的趋势。从地理上看,朝鲜半岛与中国大陆山水相联,往来频繁;日本虽然处在东海之中,但因与朝鲜半岛距离较近,在史前时期就通过朝鲜,以及通过来自朝鲜的汉人和朝鲜人,接受了大陆的生产技术和文化。这两个民族,不但最早的书面文学要借用汉字,而且汉语也大量地进入他们本民族的语言之中。虽说是同样接受汉民族文学的影响,朝鲜和日本却略有不同。朝鲜文学主要是受孔孟儒家思想的影响;而日本文学,则主要是受老庄道家和佛教禅宗的影响。

  下面我们来详细地介绍朝鲜“时调”与中国古代诗歌的关系。

  什么叫“时调”?它是朝鲜国语诗歌特有的一种体载,大约产生于公元十四世纪后半叶。时调是短歌体,每首只有三行,按照朝鲜语的说法是“三章”,即“初章”、“中章”、“终章”。一首时调只有四十多个音节,非常适合于抒情,可以唱。请看下面这首时调:

  幽兰在谷,自然香。

  白去在山,自然好看。

  彼处却有一美人,今人难忘。

  ——李晃 《幽兰》流畅自然,清新淡雅。所以时调一经出现,便风行于世,持续时间达五个多世纪之久,产生了大量的作品。直至现代,还有些好古者,写些时调以抒情言志,就好象我们今天的中国人写旧体诗一样。

  朝鲜时调的产生和发展,与中国古代文学密切相关。换句话说,中国古代文学对时调的产生,起到了推动、催化和借鉴的作用。

  先说推动作用。时调出现于高丽王朝后期。高丽王朝(918—1392)面临着相当复杂的国际形势,它经常处于外族威胁或入侵的严峻环境之中。高丽和它以前的新罗一样,采取亲中国汉人政权的方针,与唐、宋两朝关系密切、相互支持。但是宋朝灾难重重,它的建立比高丽王朝的建立要晚四十二年,而它的覆灭比高丽朝的覆灭却早一百一十三年。所以说,比起朝鲜的高丽王朝,宋朝既是“早衰”,又是“短命”。仅仅从北宋的终结(1126年)算起,为高丽王朝所亲的汉人政权,有两个半世纪是处于艰难、偏安、混乱和软弱无力的状态之中,而这段时间相当于高丽王朝生存时间的一多半。艰难的国际环境,使得高丽朝不得不凭自己的力量,来维护自己的生存,从而激发起本民族全体成员的民族意识和爱国精神。

  所有这些政治的、文化的因素,都对朝鲜民族国语文学的产生,起了一种推动作用。先是产生了“翰林别曲体”,然后是“时调体”。一个民族的文学,她的新体载的产生,固然有多方面的原因;但一个最基本的原因,则是民族意识的觉醒和兴旺。

  次说催化作用。中国诗歌文学——宋词、元散曲的产生与发展,对时调的产生,是一种催化剂。中国继五言和七言诗之后,产生了一个新体载——词。词萌芽于唐代,盛行于宋代。这一体载带有强烈的音乐性,可以演唱。这一特点引起了高丽文人的兴趣,他们也曾试图把词引进高丽。如北宋中叶著名词人柳永 (1004—1054)的词《雨霖铃》就传入高丽,并配以丝竹演奏歌唱。

  宋词在朝鲜的流传,促使朝鲜文人考虑到:要在本国找到一种与词有同样作用 (音乐性强、可唱、比较通俗)的体载。十三世纪的“翰林别由体”是这方面的初步尝试,但不太成功。一个世纪之后,时调便应运而生。时调可以歌唱,口语化,易懂易记,简短,便于抒情。这些特点都与词相似,也就是说,时调可以起到词的作用。从朝鲜文学的发展历史来看,时调,好比是他们本国的“词”。这种朝鲜的“词”,之所以能够产生,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中国宋词在朝鲜的流传和影响。

  后说借鉴作用。新体载都是在原有体载的基础上产生的,时调也是如此。时调在语言形式方面,借鉴了原本就在朝鲜流传的汉语言的诗、词体裁。中国词是长短句,其音节组成是很灵活的,有三、四、五、六、七……等各种不同音节数的组合。其中五音节和七音节的句子,常常与五言诗和七言诗一样,是“2,2,1”和“2,2,2,1”的音步形式。这种组成法,朝鲜诗人非常熟悉,他们在创作时调时,便借鉴了这些音节组合法。另外,中国的四言诗体,对朝鲜的时调也产生了影响,因为在时调中,常常可以见到“2,2”这种中国四言诗的音步。

  我们以上谈到的“推动、催化、借鉴”,都是从时调的艺术形式着眼。那么,从内容上讲,时调受到汉诗的哪些影响呢?

  我们知道,中国的文化以孔孟儒家为正宗。儒家文化讲忠君,要求人民和各级官员,都要无条件地忠于皇帝。特别是在改朝换代的时候,臣民们大都忠于原来的皇帝,并为王朝的覆灭大唱挽歌。汉民族的这种文化传统,影响了朝鲜民族的文化和文学。

  时调产生并开始为统治阶级的人物所利用的时候,正好是朝鲜的改朝换代之际。高丽朝要覆灭了,李朝要取而代之了。在政治风云多变的情况下,旧王朝的一些名儒大臣,有的保持忠节,不屈服于新兴势力;有的为旧王朝的没落唱挽歌。这就使得当时“时调”的创作,一开始便带上了忠君的色彩。高丽大臣、名儒郑梦周的时调《丹心歌》,是一首典型的忠君时调:

  此身可死千百次。

  纵令骨化泥,魂魄飞散入九霄。

  为君一片丹心,长存永不消!

  当时代表新兴势力的李芳远(后为李朝太宗王),在时调《何如歌》中,要求郑梦周为建立新王朝效劳,身为高丽大臣的郑梦周拒绝了李的要求,作这首《丹心歌》以表示对旧王朝的忠诚,后来终于被李派人暗杀。

  还有些时调是为君王歌功颂德的,比如孟思诚,一生官运亨通,位至宰相。他在告老还乡、备享晚年之乐时,作 《江湖四时歌》以歌颂“君恩浩荡”。这一组时调按春夏秋冬四季的顺序写成,一共有四首,每首的末尾,都是以“亦思君”结束。

  朝鲜时调的忠君作品中,有一种很有趣味的现象,这就是以美人比喻君王。这一类作品多出自遭君王贬斥或遗弃的文人士大夫之手,他们以男女相思之情,来表达自己对君王的思念,当然,“思念”的背后,是希望能重得君王的恩宠。其实,这类以男女关系喻君臣关系的手法,是从中国传到朝鲜的。屈原的《离骚》,还有后来曹植的《洛神赋》,都运用了这种手法。朝鲜国语中有“nim”(或发音为“yim”)一词,大约相当于汉语中的“君”字。它既通用以表示对人的尊敬,也可以用来指所爱的心上人。朝鲜语中思念君王之作,常常出现此词,明指心上人——“美人”,暗指君王。高丽时期的内侍郎中郑叙所作的《郑瓜亭曲》中就有这样的句子:

  以泪洗面思念君,我有如那子规,啼唤不停。郑叙为仁宗所宠爱,毅宗即位后失宠,被放逐于故乡东莱,他作此诗以表示思念君王,希望重得恩宠。我们前面所提到的李晃的时调《幽兰》,其中“彼处却有一美人”这句,指的也是他所思念的君王。

  孔子以及儒家文化主张士大夫“达则兼及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也就是说,皇帝老爷重用你的时候,你就以天下大事、国家兴亡为己任;一旦皇帝不重用你了,你也不要发怨言,老老实实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中国封建社会的文人士大夫,得意则事君于庙堂之上,失意则隐遁于山林田园之中。受重用时,就写一些忠君的诗,怀才不遇之后,便寄情于山水田园,写一些山水诗和田园诗。这种文学创作的心态或习惯,也影响了古代朝鲜的文学家,他们也创作了不少的田园诗,朝鲜一般称之为“江湖诗歌”。“江湖诗歌”不仅在隐遁思想上,而且在作品情调上也多半和中国的同类作品一样。比如,以水、石、松、竹、月为友,以幽兰象征高雅的隐士等等。请看下面一组以白鸥象征清拔出世、悠闲自得的诗句:

  清凉山上六六峰,我与白鸥识汝妙。(李晃时调《清凉山》)

  渔船已归去,白鸥方入眠。(赵宪时调《平沙》)

  水上白鸥飘,可谓我知交。(申喜文时调《尘世》)

  江河无穷尽,白鸥知富贵。(朱义植时调《青山》)

  溪边鱼儿跃,屋前水田白鸥飞。(吉山去下老人时调《陶山曲》)

  有趣的是,中国古代诗歌中,也有很多写白鸥的句子,我们不妨选一些抄录于下:

  还将归老意,先报白鸥知。 (袁凯)

  久为浮名系,能无愧白鸥? (刘长卿)

  明朝拂衣去,永与白鸥盟。(李白)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杜甫)

  能说乱离惟有雁,解偷闲暇不如鸥。(韦庄)

  这些诗句,借白鸥的形象抒发悠闲自得、避世出尘的心情,与上面所引的朝鲜时调中的句子有相同的意思。

  时调的内容,除了入世的“忠君之苦”与出世的“山水田园之乐”,还有送别、思乡与怀念亲朋好友的诗句。在这类诗歌中,我们同样也可以感受到中国情调和中国气息,比如这首题为《人间》的时调:

  人间悲伤事,莫过于黯然魂断之离别。

  芳草萋萋柳色青,河桥送别者,谁人不心碎?

  凄然一声大雁鸣,落叶萧萧别离歌,能不泪如雨?

  这首时调中出现的“芳草”、“柳色”、“河桥”、“大雁”、“落叶”等等景物或意象,在中国古代诗歌中也是经常出现的。

  通过上面的介绍,我们不难看出,作为朝鲜古代文学之主要体栽的时调,无论是语言特色、艺术形式,还是思想内容、情调意境,都受到了中国古代诗歌的影响。可以这样说,时调,是中国古代文化的种子,在朝鲜国土上生根开花之后,所结出的果实。

  也是朝鲜的“诗圣”

  中国唐代有三位大诗人:李白、杜甫、王维。李白是“诗仙”,杜甫是“诗圣”,王维是“诗佛”。他们三人中,对朝鲜文学的影响最大、最持久的,还是杜甫。可以这样说,杜甫既是中国人心目中的“诗圣”,也是古代朝鲜人心目中的“诗圣”。

  前面已经说过,朝鲜的古代文学分为三个时期,第一时期是三国并立及新罗的统一。杜甫的诗歌,大概就是在统一新罗时传入朝鲜的。在统一新罗时期,朝鲜派遣许多留学生留学唐朝,然后通过这些留学生向朝鲜介绍已经成熟了的唐诗。唐朝太宗时贞观十三年增设“大学”允许外国弟子入学,至唐文宗时,朝鲜来唐留学的学生多达一百零五名,这些留学生对李白、杜甫的诗很感兴趣,回国时便将杜甫的诗带回朝鲜。从统一新罗时开始,到高丽中叶,杜甫的诗在朝鲜已广为传诵了。

  时至李朝时期,杜甫的诗因为和当时在朝鲜流行的“崇儒斥佛”思想相符,则得到更加广泛的流传。1481年,杜甫的诗集《杜工部诗谚解》分十九卷被翻译成朝鲜文出版,这件事意义重大,通过这部翻译的诗集,具有爱国主义和人民性的杜甫的诗,以它真实感人的形象,更广泛地深入到朝鲜人民的心中。杜甫的诗传入朝鲜后,不仅影响朝鲜的诗歌创作,而且对朝鲜的小说创作也有影响;不仅影响朝鲜的汉诗,而且对用朝鲜语写作的时调和歌辞也有较大的影响。下面我们按照历史发展的先后顺序,在每一个时期,选取一位有代表性的朝鲜诗人,来详细地介绍诗圣杜甫对朝鲜古代文学的影响。

  先说新罗时期。新罗时期有代表性的诗人是崔致远(857—?),他也是朝鲜汉诗文学的鼻祖,他的诗居于他自己所属时代的文学高峰。崔致远年仅十二岁就到唐朝长安留学,十八岁时应科举状元及第,被任命为礼部侍郎,因而名声大振,深受唐僖宗宠爱。崔致远在留学唐朝期间写了不少的文学作品。公元885年,二十八岁的崔致远回到了他日夜怀念的祖国,一回国就被当时朝鲜的统治者委以重任。四十二岁以后,崔致远隐入海印寺,作了出家人。他何时逝世,不得而知。

  我们将崔致远和杜甫加以比较,可以发现不少的共同之处。首先,他们两人都是现实主义诗人,思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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