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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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婚-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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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我无法回避,无法躲闪,每一次经过海湾村的村口,恰巧或是刻意,我都有一丝牵挂,一点牵绊,一阵茫然。    
      3年前,我在那里“卧底”采访了两个月。    
      3年来,我在村里结识的女伴们,那些另类婚姻的尝试者、实践者,我曾暗访过的那些      
    “二奶”,无论是阿洁、阿月,还是阿金、阿银,除了“扶正”后搬迁至新居的佳佳之外,我都没有看到她们的命运有什么改变。在被港人包养的岁月里,她们的生活依旧,甚至愈来愈艰难,她们的容颜在期望新生活的等待中逐渐老去。    
      “二奶”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多年来“只能做不能写”,对这一群体或个案,一直处于“封锁”状态。这是一个谁都知道存在,谁也说不清楚前因后果的男女结合的“怪胎”。我的卧底“二奶群落”的计划,酝酿了较长时间。我服务于大陆媒体的时候,老总们觉得我的主意不错,可以把这个问题拿到阳光下晒一晒,但也直率地告诉我,报社是不可能发“二奶”一类的长篇新闻报道的。后来,我转到《香港商报》工作,又一次蠢蠢欲动。我卧底“二奶群落”调查的夙愿,在报社高层领导的大力支持下,选择与香港米埔隔河相望的一个城中村,开始实施起来。    
      在2001年2、3月间,本书中近1/5的篇幅陆续见之于《香港商报》,以新闻连载的形式与读者见面。在深港两地,一个“包二奶”及“二奶群落”的冰山一角,终于浮出水面。一个或者讳莫如深,或者视而不见,或者遮遮掩掩,或者语焉不详的泛起的沉渣,终于连续地、较为集中地首次在媒体上“曝光”。对《香港商报》高层领导和记者同仁们对我的支持、关心和帮助,我一直心存感念。    
      那时,在《香港商报》连载的总题是《“二奶”生活全纪录——记者卧底窥视“金屋藏娇”记录不幸女人“酸甜苦辣”》,据发行科员工说,当时商报的零售量是节节攀升的,对深港两地是有些触动的。但是,大陆读者对这一边缘群体依旧是不甚了了。2004年6月,《北京文学》刊发了约5万字的调查,题为《我在深圳“二奶村”的60个日日夜夜》,新浪网、《羊城晚报》等多家媒体进行转载,将我的这次暗访活动旧话重提,引来诸多的社会关注。    
      我收到了多个电话和多封信件,向我了解、询问、探访“二奶群落”的诸多细节,更多的人则希望看到这部作品的全貌。    
      也就在这前后,在诸多报刊上“二奶”字样的眼球撞击率还是蛮高的。    
      贵州省委书记刘芳仁,他在江西任职期间,我仰起脸采访过他,他“包”了个发廊妹当“二奶”。我是在上饶市长大的。去年8月26日,上饶市委书记余小平在家中自缢身亡。今年7月4日,在江西省委全会上,正式通报了余小平严重违纪问题。《江西日报》报道说:余小平一直与一个1977年出生的女孩保持两性关系。其间,余小平将其调入南昌市工作,租了一套住房供其居住,并先后送给其现金8。5万元、有价票证1。03万元。还为其购置了价值2。78万元的家用电器和金银首饰等贵重物品。    
      我的困惑是,如果刘芳仁不是贪污677万元巨款,余小平不是经济犯罪问题,他们包养“二奶”的劣迹会浮出水面吗?不会,只会当作风花雪月的故事在酒楼茶肆中悄悄地“吟唱”。所以,我认为,仅仅批评、指责“二奶”是不够的,也是不公正的。甚至,仅仅指责、批评刘芳仁一类的男人也是不够的。    
      我想,既然有读者需要,现实中的“二奶”也远没有绝迹,特别是社会中有“二奶”生存的土壤,我还是把旧作整理出来吧,让读者对深圳河畔的“二奶群落”尽可能有个全面的了解与认识,目的还是举出个案,以期引起社会关注。    
      迄今为止,这是我暗访时间最长的一次另类体验,也是颇具挑战性和刺激性的一次深度新闻的挖掘。60天内,我假扮被人“抛弃”的大龄“二奶”,以此来吸引真正“二奶”们的眼球。我深入“二奶”人家、地下赌马场和地下麻将馆,甚至去“相亲”,陪怨妇去口岸“寻夫”,真正地和底层“二奶”们打成一片。她们剜开自己的伤口让我看,口无遮拦地讲述自己的辛酸故事,我博得了她们的信任,见证了“二奶群落”女人们的众生相。    
    我越了解她们,就越感到处于边缘地带的女人的无助、无奈和无力。《圣经》上说,上帝用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造出一个女人来作为他的配偶,这就从神学理论的层面,把女人钉在作为男人的依附和从属的十字架上,是对妇女骨子里的歧视。然而,作为“二奶”的女人,她对拥有她的男人确实是一种依附性的造物。歌德唱道:对待妇女要宽容厚道/她是用弯曲的肋骨造成/神不能使她做挺直的人(《歌德诗集·观察之书》)。    
         
      对“二奶”,我们“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是容易做到的,可怎样代替神的地位,“使她做挺直的人”却并非易事。我想,这大概也属于社会的综合系统工程吧!    
      关于本书的写作,有几点在这里作一交待。    
      3年前,我在“卧底”的时候,在许多个闲来无事的夜晚,我杂七杂八地读了些有关纳妾的书,做了一些读书笔记。这次成书,我把当初的所读和所想以“夜读笔记”的形式,放在有关章节之后,就教于广大读者。    
      卧底“二奶群落”虽然仅仅只有两个月,但在卧底的计划结束后,我并没有放弃对“二奶群落”的调查和关注。在我加盟香港《文汇报》的头一年,我还再次深入海湾村专访,撰写了因经济不景气,诸多港人包养“二奶”发生“转型”的报道。同时,为了让读者能够全方位、多角度地观察这个特殊的“二奶群落”,我也摘录了当前有关“二奶”的一些报道,以“现在进行时”的方式穿插在有关章节里。    
      自拉自唱的开场白,就说到这里吧。    
      2004年7月17日星期六    
      于深圳河畔      
    


第一部分第1节 姑娘,你为什么泪流满面?(1)

    (一)    
      2001年1月13日,距农历蛇年春节还有10天,在深圳打拼的外来人员开始陆续返回内地老家过年。从这天开始,我隐姓埋名实施“卧底”调查,拖着两三件行李,搬进深圳河畔的某某村(为了叙述的方便,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称之为海湾村)一个小单元房居住。稍事收拾,已是中午12点钟。    
         
      我这里所说的村,并不是传统意义上青山、绿水、田畴围绕的村庄,而是城中村,或者说是城市街道的一部分,只不过在城市规划里被区别对待,还保留着一些农村原生态的建筑群落。深圳市区发展迅猛,原有村落来不及同步建设,就有许多插花地一般的村子。海湾村村内主干道上有一家茶餐厅,我在那里买了一份煲仔饭吃。香港人根据英国人爱饮下午茶及其膳食习惯,在本岛开设了一种港式茶餐厅。深圳辟为经济特区之后,就有港人将这种带有西方饮食文化特色的餐厅移植过来。正是晌午时分,茶餐厅内没有一般中餐饭馆里的那种喧闹,透过一尘不染的大玻璃窗望出去,整洁繁华的马路上,行人不多,只有拎着满兜鲜菜的年轻女子和一两个刚刚出门的港客。    
      煲仔饭香气扑鼻。不期然,一位女仔裹着一身寒气走进来。她身材娇小,短发齐耳,穿着一套粉白的棉睡衣,外罩一件艳黄色的太空衫,搭配得让人忍俊不禁。她走进柜台,对老板娘交待外卖的内容,便坐在椅子上等待打包。这时候,我无法安心吃饭,她的举止让我感到某种不安。她时不时警觉地瞥一眼门外,眼神有些惊恐,仿佛随时会有一只大灰狼冲进来咬她。不看门外的时候,她只是低着头,闷闷地想着心事。抬首之间,可以看见她的左脸眼睑边有一道划痕,像是有人用指甲剜过的一般。    
      大约10分钟后,老板娘给她打来两只饭包。就在她接过饭包的刹那间,玻璃门一阵乱晃,冲进来一位身材敦实的中年男子,猛然给了女仔两记响亮的耳光,操一口粤语骂骂咧咧:“死八婆,你有无搞错,背着我偷人,我打死你,你个死八婆……”    
      在中年人的辱骂、女仔的哭喊以及老板娘的劝架声中,食客们逐渐听了个八分懂。中年男子是香港货柜车司机,上个星期他开车到梅林拉货,赫然看见这女仔与一个后生仔从一家超市出来,气得怒火中烧,先回到海湾村租住的家里,等女仔一回来就又打又骂,猛抓她的脸。今天他运完货回到家,又发现女仔不在,烟灰缸里有两个烟头,更怀疑女仔有奸情……    
      女仔涕泪交流,大呼冤枉。前次在梅林的那个后生仔,是她的胞弟。今日的烟头,是个会抽烟的四川妹子留下的。中年男子不信,气呼呼地当众诉说他如何供她吃供她穿,她反去包男人,恨不得把她打死。    
      渐渐地,女仔由嚎啕大哭变为间歇性的抽泣,眼色黯淡无光,有一份悲伤和绝望。    
      原本有英国绅士优雅味道的餐厅内乱作一团,败坏了我的食欲,赶紧埋单出门。    
      听得出来,女仔是中年男人包养下来的“二奶”。我猛然想起我“卧底”的目的,匆忙返回茶餐厅,碰巧遇见女仔红肿着眼睛走出来,我想拦住问问又不知说什么。她冷若冰霜斜睨着我,迅速地走开,留给我一个单瘦的背影。    
      女人做了人家的“二奶”,一般是不会接受媒体采访的,何况在这种时候。我只有耐心地潜下来,住他个几十天,和“二奶”交朋友,或许才能挖到真材实料。    
      今天,茶餐厅内播放的音乐,不是在这种地方常听到的粤剧、港台流行歌曲,是萨克斯吹奏的《回家》。哦,回家,回家。    
      (二)    
      在珠江三角洲一带,在广州、深圳、东莞等地,“包二奶”现象日益严重。自20世纪80年代中叶始,一批往来香港与内地的香港商人、白领人士以及货柜车司机,开始在深圳等地包养“二奶”。随着这个“风流军团”的扩大,一些位于罗湖文锦渡口岸附近的花园住宅,如怡×花园、翠×花园等楼盘,因“二奶”相对集中而闻名。90年代中叶,随着深圳中心区的西移,福田区成为少部分港人“金屋藏娇”的首选地。沿深圳河北岸,邻近中国最大的内陆口岸皇岗口岸附近的众多村落,因便利出入境货柜车司机的歇脚和进出,日渐成为香港货柜车司机包养内地“二奶”的首选居住地。在关外,如布吉镇、宝安新城,由于房价较低,又无须持有“边境管理通行证”,在那些地方,亦有相当多的“二奶”居住。    
    


第一部分第1节 姑娘,你为什么泪流满面?(2)

    对那些“二奶”租住较多的村子,人们习惯上称为“二奶村”。这种叫法,是不科学的,但口口相传,仿佛已经约定俗成。    
      当然,“包二奶”现象不单深圳存在,在其他地方也有,只不过随着深圳经济飞速发展,深港两地多元交流的频密,港人在深圳包养“二奶”竟成为一道独特的景观,由此而在香港与内地造成严重的社会、家庭、道德等问题,早已引起广泛关注。1999年下半年,因珠江      
    三角洲“包二奶”之风得不到有效遏制,以维护广大妇女权益为己任的广东省妇联终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呼吁制定相关法律,严惩“包二奶”丑陋现象。    
      进入新世纪,原先有所回避、遮掩的有关“二奶”的话题开始越来越多地见诸国内媒体,但对于“二奶”的生存状态却普遍语焉不详。    
      事实也许在云遮雾罩的某个角落。当社会对“二奶”有较理智的态度,当媒体对“二奶”有较客观的对待,也就是可以说这个事儿的时候,我一头扎进云雾中,沉进“二奶”居住相对较集中的海湾村,努力去接近、了解、捕捉、反映“二奶”们的甜酸苦辣。    
      (三)    
      我之所以选择海湾村作为隐性采访的落脚点,是因为村里有我的朋友阿洁。早在1998年10月,我因病在市中医院住院一个月,和邻床的一位四川妹结成好友。四川妹叫阿洁,嫁了一个香港货柜车司机——大头。大头足足大阿洁18岁,但两人相爱得不行,连医院的护工都看得眼热。大头的工作是在大陆验货、拉货,每晚要忙到12点才回深圳,见不到太太,就跑到医院来缠绵。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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