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杂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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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杂碎-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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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司令深有感触地说:“是呀,我们对外宣传就要大讲特讲群众才是历史的主人,让群众觉得自己很牛逼,觉得我们很抬举他们,这样他们才会真心实意地跟着我们走。我们还要把他们招进来,参加黄衣教军,把他们武装起来,自己拯救自己,只有这样,才能推动历史的车轮向前进!”    
      黄衣教军在羊城展开了铺天盖地的宣传攻势,羊城的学校、工厂、监狱,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黄衣教军宣传队员的身影。他们手拿喇叭,发表演讲,歌颂黄衣教是正义和良知,东方教主是太阳月亮星星是鲜花音乐诗歌是美丽和谐,黑衣教是人类的公敌,方东教主是狗是猪是屎壳郎是老鳖是鱼是虾是屎是尿是粪是希特勒东条英机墨索里尼本?拉登。他们的演讲充满了激情和正义,如长江之水天上来,滔滔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他们口中溅出的唾沫星子聚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气泡,色彩绚烂,五彩缤纷,飘在人群中,粘在人们的头上、脸上、肚子上、腿上,最后每个羊城人都被这些巨大的泡沫包围了,太阳冉冉升起,阳光在人们肩头上跳跃,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圣洁、庄严的光芒。天上的小鸟停止了飞翔,站在士兵的大刀上歌唱,枯萎的鲜花含苞欲放,失明的老人突然看到了阳光,天空中落下了一瓣瓣滴着露水的鲜花。我看到了鱼玄机,她的名字我在两分钟后才知道,现在还不知道,她站在群众面前,静静地聆听宣传队员的演讲,如同在享受勃拉姆斯的音乐,沉浸在无边的幸福之中,她眼中散发着梦幻般的光彩,喃喃地说:“黄衣教多么伟大啊,讲得多么好啊,连天上的神仙都感动了,落下来了一朵朵鲜花!”马司令也听到了这句话,他立刻对我说:“好,这句话说得好,像个成语,你记下来,就叫天花乱落。”我赶紧把它记了下来,人们后来常用的成语“天花乱落”就这样诞生了。我问了问旁边的人,还知道了这个女孩子就是“美女作家”鱼玄机。你们要记住,这个成语的发明权属于鱼玄机。    
      由于宣传队的工作做得好,黄衣教军纪律严明,没有人泡妞、逛妓院找小姐,也不强奸妇女,所以羊城人民非常欢迎,只要街上有了黄衣教军士兵,学生和市民就围成一团,问东问西,后面的人听不到看不到,就嚷着让黄衣教军士兵讲话。    
      孬蛋就遇到了这个头疼事。刚开始他还以为是黑衣教留下的敌对势力要暗杀他,忙把手向腰里挎的大刀摸去,谁知群众呼啦啦地围上了,非要让他讲讲黄衣教军。孬蛋这才知道是自己虚惊一场,他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心里想,操他妈,真是太危险了,以后再上街了,一定得带上两个卫兵,自己稀里糊涂死掉了事小,关键是黄衣教军失去了一名高级干部,这个损失就大了。群众满怀崇拜地看着他,七嘴八舌地让他作报告。孬蛋挠了挠头,他从前一直是我们陈家村的一个农民,只知道戳牛屁股,埋头苦干农活,他只听过村长张献忠作报告,自己没做过。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孬蛋心里激动地想,操他妈,我参加黄衣教军真是参加对了,从前只是想看脱衣舞,谁知还能作报告,要不是黄衣教,自己还是陈家村一个只知道戳牛屁股的农民,黄衣教好黄衣教真是好。他越想越激动,一激动就不知道该怎么做报告了,憋了半天,才迸出了一句话:“我们黄衣教军有‘三个枪毙,五个砍头’!”    
      黄衣教军一进入羊城,第一件事就是把“三个枪毙,五个砍头”的布告贴在大街小巷,群众早就会倒背如流了,所以他们觉得不过瘾,还不让他走,一定让他再多讲一些。    
      孬蛋这会儿已经缓过劲了,说话也流利了:“我们这次来打黑衣教,教主有规定,军队进城后,坚决做到眼不花,嘴不馋,手不拿……”    
      群众瞪大眼睛:“这是什么意思?你说详细些。”他们脸上的皱纹犹如干涸的土地,他们热切地看着孬蛋,渴望新思想新观念的滋润,然后焕发青春,抹平脸上的皱纹,成为新新人类。    
      孬蛋扶了扶黄头巾,他的黄头巾上缀有四只秃鹫,表示他现在是个“万夫长”了,然后咳了两下,清了清嗓子,说:“这是啥意思?意思是说,看到漂亮的不瞧,见到好吃的不流口水,碰到好东西手不痒……”孬蛋见大家听得聚精会神,他找到感觉了,越讲越有劲,讲着讲着,也吐出了色彩绚烂的泡沫,也把天上的鲜花讲得落了一地。孬蛋讲着讲着嘴角抽搐,眼神迷乱,就想哭,他想到了自己已经去世的娘,想到了在进军羊城的路上被处死的爹(虽然他死有余辜,但有时想想还是很忧伤),想到了贫穷的陈家村,想到了在远古时代被二流子陈胜斩首的可耻经历,心里百感交集:爹,娘,你们睁开眼睛看看,儿子现在有出息了,儿子现在有资格做“报告”了,儿子给孬家祖先挣脸了!    
      孬蛋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他没有注意到,人群中有两个人悄悄地挤了出去,那个五短身材,一对肿眼泡的说:“孬蛋不错,觉悟快,又能打仗,又能做思想政治工作,是块当将军的料子。”那个高大英俊的忙说:“孬蛋从前可不是这样,性格很内向,一说话脸就红,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靠黄衣教和您的栽培。”大家肯定也听出来了,那个五短身材,一对肿眼泡的就是马司令,那个很擅长拍马屁的就是我裴志海。我以前也是一个农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靠拍领导马屁拍出来的。我已经尝到了拍马屁的甜头了,有时它甚至比给领导送XO、鹿茸、虎鞭还有效果。     
      马司令和我是在微服私访。我本来正在带着警卫部队给马司令找房子。我们找到了一座很漂亮的小洋楼,外面是一片树林,里面还有荷塘,环境很美,我就相中它了,带着几个士兵闯了进去,一看里面站着几个人,站在那里看着我。我刚想把他们轰走,忽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我忙揉了揉眼睛,我自己怎么也在里面?再仔细一看,原来墙上钉着一块大镜子,足足有一面墙大。我忙用眼睛瞄了瞄,别人还没看出来我刚才“老土”了一把,我这才松了口气。屋里出来一个白白净净的妇女,她很漂亮,我对漂亮的女人一般都很客气,我和颜悦色地说:“大嫂,你要把房子腾出来,我们要在这里住。”她看了看我,却一口拒绝:“我不能腾!”我很奇怪:“这里又没别人,怎么不能腾?”她说:“我们这里住的都是残疾人,他们现在在街上欢迎你们大军,晚上要回来住。我们这是崔莺莺资助的慈善机构,不能给军队住!”崔莺莺是羊城守备司令张巡的小妾,她说别的还好,一提崔莺莺我就生气了:“别说崔莺莺,就是张巡资助的也要腾!他们的美元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从群众身上搜刮来的!”谁知她把头一硬,把钢筋混凝土天花板顶了一个洞:“你不能强占民房,贵军有‘三个枪毙,五个砍头’!我这也是为你好,你想被枪毙吗?”我一听愣住了,我还没有娶上媳妇,当然不想被枪毙,我只好乖乖地溜了出来。    
      我刚出来,马司令来了,我忙跑过去跟他汇报:“这里有幢空房子,但人家不肯腾给咱们住。”马司令瞪了我一眼:“他们的黑衣教主子早就跑了,为什么不肯腾?一定得腾!”我忙给他讲:“人家说咱有‘三个枪毙,五个砍头’。”马司令不高兴了:“是有‘三个枪毙,五个砍头’,但这又怎么了?让她腾!”    
      我立即叫士兵们让这名妇女把钥匙交出来,她还很不服气:“我算看透了,我把你们的五脏六腑都看透了,你们黄衣教也是糊弄群众的,嘴上说的是一套,天花乱落,背地里搞的是另一套!”马司令本来正往楼上走,听到这话,就停了下来,把我叫到一边说:“这可怎么办?”我还不明白是咋回事,呆头呆脑地不解地问马司令:“什么怎么办?”马司令斜着眼睛看了看那个妇女,说:“操他妈,她现在就看透了,要是传出去,我们的宣传工作不是白做了?”我跃跃欲试:“要不要我再去给她做做思想工作?”我发现我现在做思想工作也很有水平了,我曾经对着一颗铁树做了1小时零55秒的思想工作,铁树居然就开花了。马司令现在一表扬人就说:“某某既能打仗,又能做思想政治工作,是块当将军的料子。”我很想在马司令面前表现一下,让他知道我现在也既能打仗,又能做思想政治工作,也是块当将军的料子。    
      马司令努了努嘴:“你去问问她,会不会写字?”    
      我忙跑下去问她识不识字,她很警惕地看着我:“我会写字,怎么了?”    
      马司令听我汇报后,很惋惜地摇了摇头:“我本来只想割掉她的舌头,看来现在连手也得砍掉了!”我吓了一跳,张口结舌地愣在那里:“马、马司令,这、这太重了、了吧……”    
      马司令慈祥地看着我,像父亲一样对我谆谆教导:“小裴呀小裴,你这人不错,看过许多书,也出版过两部长篇小说,但你有个缺点,就是缺乏理性思维,不能上升到理论的高度看问题。咱们黄衣教军宣传队在羊城制造了那么多色彩绚烂的泡沫,她却把它看透了,这不是很危险吗?她一个人看透了没关系,她要是再告诉别人,一传十,十传百,群众把咱们黄衣教都看透了,那咱们以后还如何开展工作?有怨言,给咱黄衣教提意见可以,但不能看透,这是条红线,任何人都不能越雷池半步。你去执行吧!”    
      我一听,也觉得事情很严重,忙带着士兵“执行”去了。但我没动手,我这个人还不敢动手杀人,割舌头、砍手也不行,这是识字分子的坏毛病,但我这个坏毛病绝不能让马司令知道,我还是个“将军”呢。我偷偷地躲进厕所里抽了一支烟,胆战心惊,四肢发抖,点了七八次火,才把香烟点上,抽烟的时候,拿着香烟的手抖个不停,怎么也送不到嘴边,半天才抽完了这支烟。等士兵们行刑回来了,我忙叫住他们,拿过他们行刑的大刀,在手上抹了两把,看看自己的双手像是沾上了群众的鲜血,这才又进去见马司令。    
    


第三部分 古今之战第22节 做个快乐的猪

    马司令见我回来,叹了口气:“唉,群众毕竟是群众,做个快乐的猪多好,非要当个痛苦的哲人,各个家庭有各个的不幸,但不幸都是自找的!”    
      我忙掏出小本子,把马司令这句话记了下来。    
      马司令走到窗前,看了看战争过后依旧繁华如梦的羊城,兴致勃勃地给我说:“操他妈,在陈家村呆了大半年,都快把人闷死了,小裴,咱们穿上便装,去羊城街上逛逛。”    
      我和马司令就这样开始出来“微服私访”了。    
      马司令对此很满意:“羊城现在终于回到了群众的手里了!”    
      我们走着走着就听到了从一间大厅里传来了鬼哭狼嚎的声音。我觉得这是鬼哭狼嚎,但马司令并不这样认为,他很有兴趣地说:“走,咱去看看。”我只得很不情愿地跟了进去。这是一家叫“黄玫瑰”的卡拉OK歌舞厅,它本来叫“黑玫瑰”,现在刚刚改成了“黄玫瑰”。你们知道,我从小就五音不全,在遥远的二十世纪,我上小学时,我们语文老师让我起来朗读课文《小英雄雨来》,我就用汉语给他朗读了一遍,他听了以后,无限悲哀地摇了摇脑袋:“坐下吧,坐下吧,连汉语都说不好,以后怎么学英语啊!”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我不但学好了英语,还在高考中考了个好成绩,像玩儿一样地考上了大学。我在中学学了六年英语,实际上连句简单的英语会话都不会说,但我们赶上了一个好时光,我们只考笔试,不考嘴巴和耳朵,我很感激当时教育部的官员们,他们真的很英明。实际上,我不但不会说“English”,甚至连汉语都说不好,所以我这人一向很沉默,知道底细的知道我不会说普通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人很深沉,很有才气。我连汉语都说不好,当然更不会唱歌了,卡拉OK也不行。但我这人心理又很阴暗,吃不到葡萄,就总在葡萄身上挑毛病,总说它酸死了,所以别人很投入很激情很忘我地唱卡拉那个OK,我却觉得人家是在鬼哭狼嚎。    
      但马司令现在兴致却很高,想唱卡拉OK,我忙跑到卡拉OK老板那里,把他们的歌本拿来,让马司令挑一首一展歌喉。我打开歌本,马司令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说:“就唱这一首吧,这是我最拿手的。”    
      这首歌叫《心太软》,我没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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