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杂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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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杂碎-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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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劲才借来的,你搞脏了,我怎么办?上面这些文字,虽说数字有些过分夸大,但基本事实没错吧。”    
      张献忠合上了书,愤怒地说:“诬蔑,纯属诬蔑!这是野史,没有任何参考价值,高考又不考!”    
      张献忠忽地挺起了胸膛,腰杆也直了,他掏出一本书,“啪”地扔在了我面前:“裴作家,你看看吧,这才是部颁标准的正史,质量三包,绝无虚假!”    
      我低头一看,是我中学时就翻过无数遍的历史课本,我还靠它在高考中得了九十二分,因此考上了大学。    
      张献忠得意洋洋地说:“这才是真正的历史,我是伟大的农民起义领袖,历史课本上根本没有讲过我屠过城、杀过人,你凭这就让我死,我不服,历史也不服!”    
      周围的将军们也高声喊道:“我们也不服,我们手中的枪也不服!历史上早就有定论,你为什么要推翻?你有何用意?”    
      我才不怕他们,我冷笑两声:“历史是个小姑娘,任人打扮,历史是人写的,人类是前进发展的,也同样可以改变历史!”    
      张献忠冷笑了一声说:“你错了,这是正史,正史不是人写的,而是人民写的,你如果要改写历史,人民是不会答应的!”    
      我也冷笑了一声说:“你错了,人民是空洞的,虚无的,而个人是具体的,实在的。因此,人民书写的历史是可疑的,而由具体的个人写作的历史,才是真正的历史。真正的历史不属于人民,而是属于具体的人,真正的历史在民间。所以,你今天死定了,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从我的小说中抹去。”    
      张献忠还不想束手就擒,他继续垂死挣扎:“你经过东方教主、马司令同意了吗?把他们的手令拿来!”    
      我愣了一下,这个我倒没想到,我冷笑了一下,说:“他们给我说过了,不用要手令。”    
      张献忠傲慢地说:“我是黄衣教的高级干部,没有东方教主、马司令的手令,你没有权利处死我!”    
      我又冷笑了一下(我怎么总是冷笑,我是不是也有点底气不足?),说:“他们这是要秘密处死你,根本就不需要手令,我们是新新人类,那太老套了。”    
      张献忠脸色铁青,他忽地抽出了腰中的宝剑,大喝一声:“你这个臭作家,手无缚鸡之力,还想杀我?你去死吧!”宝剑挟着风,向我胸口刺来,就在那支宝剑离我胸口只有0。235寸时,“张家军”的将领们有的用刀,有的用枪,争先恐后地往张献忠身上招呼,转眼之间,张献忠就成了一堆肉酱,碎肉末子有的还溅到了我的脸上。我擦了擦脸,看了看地上,地上的一堆碎肉,甚至比过年包饺子剁的饺子馅还要碎。终于把张献忠摆平了,我长长地松了口气,上前和“张家军”的将领们一一握手,亲切地说:“这就对了嘛,弃暗投明,觉今是而昨非,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是‘千夫长’的,继续当‘千夫长’,是‘百夫长’的,继续当‘百夫长’,将军还是将军,舞照跳,马照跑。”    
      旁边一个“百夫长”还有点不放心,他怯怯地说:“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马司令的意思?我在牛城可是奸淫了十二名妇女。”    
      按照我的意思,这个家伙早就该枪毙了。但我当然不能这样做,我虽然是写小说的,但我也必须得按照故事本身的发展规律来写,我不能随便改变故事的走向。我只得按照马司令的意思做:“没事了,没事了,只要大家以后遵守‘三个枪毙,五个砍头’,以往的就不追究了。按照东方教主的政策,要区别对待,除了张献忠,其他人一概不予追究。”    
      大西王军营里发出了欢呼声,将士们流着激动的泪水,高声呼起了口号:“黄衣教牛逼,东方教主牛逼!牛逼!!牛牛逼!!!”“永远跟着黄衣教走,叛教是龟孙!”“黄衣教让我踩狗屎,我不踩猪屎!”    
      惟一让人感到遗憾的是,我成了一个无名英雄。第二天的《黄衣教日报》头版头条刊登了张献忠死亡的消息,题目是很大的黑体字《黑衣教疯狂反扑,暗杀我黄衣教高级干部,伟大的农民起义领袖、大西王、大将军张献忠朋友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旁边还有张献忠的黑边遗像。文章还详细讲述了黑衣教派人暗杀的经过和案件侦破过程,并说已抓到了两名行凶的杀手云云。马司令还给张献忠题了词:有的人死了,轻飘飘的,有的人死了,沉甸甸的,张献忠朋友的死,就是沉甸甸的!    
      黄衣教召开了隆重的追悼大会,马司令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致悼词,高度评价了张献忠的一生,并号召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消灭黑衣教,打倒方东教主,方东教主是杀死张献忠的真正的凶手!    
      开完追悼大会,马司令又给我们布置了一道讨论题:如何继承伟大的农民起义领袖、大西王、大将军张献忠的遗志,将“反黑战争”进行到底?    
      10、我爱劳动模范    
      天高气爽,万里无云,“继承伟大的农民起义领袖、大西王、大将军张献忠的遗志,将‘反黑战争’进行到底暨向马城进军誓师大会”胜利召开了,会场上黄旗飘飘,西风吹,战鼓擂,气氛热烈庄重,严肃活泼,高潮一浪接一浪。    
      军师马米弱的发言把大会推向了高高潮。马米弱是被马司令亲自点名上台发言的。马司令只有两个子女,大女儿马兰花正在美国留学,马米弱本来也想去留学,他喜欢画画,想成为一个伟大的艺术家,不喜欢打仗,也不想成为一个政治家。但马司令的看法正好相反,他想让儿子成为一个伟大的军事家或政治家,而不是一个狗屁不是的艺术家,艺术家有个屁用,最多只能混到黄衣教“画画机器中心”当一名专业御用画家,连个勤务兵都没有,更别说小车司机了。马司令觉得马米弱应该更有出息,所以,黄衣教军要出征时,马司令就把马米弱带到了身边,他本来想把马米弱先安排个“百夫长”干干,几仗下来,立下了战功,再提拔他当“千夫长”、“万夫长”,当将军、当王爷。但马米弱说什么也不干,他把军用背囊里的子弹、手雷、匕首掏了出来,摔在了地上,把画笔、宣纸小心翼翼地装了进去,口气很硬地说:“我才不去带兵打仗,看见流血我就头晕,我只想当个画家,我去宣传队,平常给大家搞些宣传画就是了。”    
      马司令很生气,狠狠地瞪着他:“把他妈的画笔、宣纸给我拿出来,把子弹、手雷、匕首给我带上,去当‘百夫长’去!操你妈,你一当兵就是个官,多少人为了提拔到正连级,钻窟窿打洞地当孙子找关系送礼,你一来就是个正连级,你他妈的还有什么不满足?”    
      马米弱赌气地把背囊扔在了地上,也瞪马司令:“我才不稀罕什么狗屁‘百夫长’,我就想去画画。我姐想当花木兰,你们偏偏把她送到美国去留学。我想去美国进修艺术,学习西方绘画,你们偏偏让我去当兵,这是什么正义与良知?我算看透了,从古到今,全是挂羊头,卖狗肉。”    
      马司令气得一巴掌甩了过去,马米弱的脸上留下了五道深深的巴掌印,马司令吼道:“操你妈,老子让你去当兵,还不是为了你好?让你将来当上将军,当上王爷,先富起来,过的日子连美国人都羡慕。你小子却鬼迷心窍,还想去美国留学。美国有什么好?克林顿当个总统,想玩玩女人都不行,一个小小的检察官斯塔尔就可以想盘问他就盘问他,让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他在美国当总统,过的是什么日子?连黄衣教军一个‘百夫长’都不如,一点出息都没有!再说,你到了美国,能混到总统吗?”    
      马米弱捂着脸,把马司令顶了回去:“我不要当总统,我只想当个艺术家。”    
      马司令急得团团转,转了九九八十一个圈后,终于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马米弱:“你不想去当兵,是不是嫌‘百夫长’官太小?不行,我就让你当个‘千夫长’……”    
      马米弱痛心疾首,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我给你们说了多少遍了,你们就是不相信我,我只想当个艺术家,找一个干干净净、安安静静的地方,让我自由自在地画山画水画鸟,种一块菜地,只有我一个人,周围很静。我这一生只想这么过,这就是我的理想。你们却总想让我去当兵,这不是害我吗?”    
      但马米弱最终还是穿上了军装,成为了黄衣教军的一员。他既没有去当“百夫长”,但也没有去黄衣教军宣传队画画,马司令觉得那太丢人了,让他当了我们黄衣教军的军师,用远古时代的军语来说,就是参谋。说是军师,实际上他也没有什么事干,因为我们黄衣教军军师很多,并且大多数在历史上都很有名,比如张良、孔明、吴用等。实事求是地说,马司令让他当军师,也不指望他能为“反黑战争”出谋划策,只是想为他将来当将军、当王爷打下基础,将来档案里有一条在基层任职的“经历”,提拔他时,大家才会没意见,东方教主也没说的。    
      为了锻炼一下马米弱,马司令所以就点名让他在这次“继承伟大的农民起义领袖、大西王、大将军张献忠的遗志,将‘反黑战争’进行到底暨向马城进军誓师大会”上发言。马司令还特地嘱咐我,让我多多帮助马米弱,给他润色、修改一下发言稿,必要时就捉刀代笔替他写一篇,把好关,千万不能在政治上出问题。    
      马米弱对这次发言很不感兴趣,我去找他时,他正在宣纸上百无聊赖地画圆圈,我小心翼翼地给他讲了我的来意,他没好气地说:“写个鸟,我没写!”我吃了一惊,在我印象中,这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只是一个柔弱的文人,我可从来没想到他竟然也会说粗话。    
      我奇怪地看了看他,他脸微微地红了,不好意思地说:“裴千夫长,你虽然也带兵打仗,但我知道,你也是个文人,我说粗话,你可别对别人说。”    
      我忙满口答应:“军师,你放心,我这人嘴巴最严,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看的不看,所以马司令对我很放心,我一当兵就让我当了他的警卫员。”    
      马米弱羡慕地看着我,说:“裴作家,我真佩服你,你适应环境快,既能写小说,又能带兵打仗,我爸还信任你。古往今来,一个识字分子能得到领导信任,这很不容易。我就不行了,我只想当画家,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种一块菜地,安安静静地画画,我不喜欢打仗。”    
      马米弱这么说,我很感动,我也给他说掏心窝子的话:“你还佩服我呢,佩服个鸟!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啊,我也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写小说,可我能吗?我们作为识字分子,生殖器早就在几万年前就被割掉了。识字分子从此不是当太监就是当投机分子,这是几万年来识字分子积淀下来的文化心理,是我们抹不掉的潜意识。尽管我还是想成为一名战士,当个特立独行的识字分子,但我能吗?”我一腔热血山河悲壮地质问马米弱。但问完之后,我就有点后悔:操你妈马米弱,你是高干子弟,有马司令撑腰,有话语权,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害得我也有了说话的冲动,要是传出去了,我一介草民,马司令说把我掐死了,不就像对付一个蚂蚁一样把我掐死了?    
      马米弱没看出来我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正在一个劲地忏悔,他热烈地握住了我的手,使劲地摇着:“知音,知音,几万年来,我终于在识字分子中找到了一个知音!”    
      我忙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一脸媚笑地说:“军师,咱们研究研究你的发言稿吧,刚才我只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不算数的,不算数的。”我恢复了太监的姿态,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操他妈,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居然失态了。值得庆幸的是,我能悬崖勒马,及时找回了自己作为识字分子的正确姿态,那就是一心一意地当太监或投机分子,好好地活下去,享受他妈的狗屁人生。历史证明,这是一条很安全的很有前途的金光大道。操他妈,我差点迷路,好在我迷途知返了。    
    


第四部分 人吃人第30节 只谈艺术

    马米弱还没反应过来,把手一挥,很牛逼地说:“咱们今天只谈艺术,别去理那狗屁发言稿!张献忠明明是咱黄衣教军杀死的,他就是一个畜生,杀它应该!作为一个识字分子,就是要有这种敢说话的勇气!”    
      我吓了一跳,他不写发言稿,他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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