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叶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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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叶集(下)-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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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这样,它们自己永远有权去确证远远近近的一切,一个也

不放弃。

 
火炬

在我的西北海岸,在深夜中,一群渔夫站着瞭望,
在他们面前的湖上,别的渔夫们在叉着鲑鱼,
一只朦胧暗影的小船横越过漆黑的湖水,
船头立着一支熊熊的火炬。

 
啊,法兰西之星

(1876—71)


啊,法兰西之星哟,

你的希望、力量和荣誉的光辉,

像一艘长期率领着舰队的骄傲的船,

今天却沦为被大风追逐的难艇,一个无桅的躯体,

在它那拥挤、疯狂和快要淹毙的人群里,没有舵也没有舵师。

被袭击的阴沉的星哟,
不是法兰西独有的星辰,也是我的灵魂及其最珍贵的希望的象

征,

捍卫自由的斗争与无畏的义愤的象征,

对遥远理想的向往的、仁人志士对兄弟情谊的梦想的象征,

暴君和僧侣的恐怖的象征啊!

钉死在十字架上——被叛徒出卖了的星,
喘息着,在一个死亡的国度、英雄的国度的上空,
在那奇怪的、热情的、嘲讽的、轻薄的国度的上空喘息着的星

啊!

可悲呀!但是我不想因你的错误、虚荣和罪过而责备你,
你那无比的悲伤和痛苦已将它们全部抵销,
剩下的是神圣的你。

由于你虽然犯下了许多过错,但始终抱着崇高的目的,
由于你任凭多大的代价也决不真正出卖你自己
由于你从麻醉的昏睡中的确哭泣着醒来了,
由于你,女巨人哟,在你的姐妹们中唯一粉碎了那些侮辱你的

仇敌,

由于你不能也不肯戴上那惯常用的锁链,

你才在这十字架上,脸色一片青灰,手脚被牢牢钉死,——

长矛啊,扎进了你的腰里。

星哟,法兰西之船哟,长期被击退和打败了的船哟!
坚持吧,受挫的星!船啊,继续航行!

要像万物之船的大地本身一样坚信,
它是暴戾的火和汹涌的混沌的产物,从那愤怒的痉挛和毒液里

产生,

最终在完整的力和美中出现,

在太阳下沿着轨道前进,

① 此诗发表于1871 年6 月,即巴黎公社失败后不到三个月的时候。
 
你也这样啊,法兰西的航轮!

苦难的日子结束了,云雾驱散了,
剧痛已消失,而那长期追求的解放,
瞧,当它再生的时候,高悬在欧罗巴世界的上头,
(它从那里遥遥相对,欢乐地回答着、反映着我们的“哥伦比

亚”号,)
法兰西哟,你的星,又是美丽辉煌的星,
在神圣的和平中更加清辉皎皎,
定将不朽地照耀。

 
驯牛者

在一个遥远的北方县里,在平静的牧区,
住着我的农民朋友,一位著名的驯牛者,我歌唱的主题,
人们把三岁到四岁左右的公牛交给他治理,
他会接受世界上最野性的牡犊来训练和驯养,
他会不带鞭子无畏地走进那小公牛激动地跑来跑去的围场,
那公牛瞪着怒眼,暴躁地扬起头高高地摔着,
可是你瞧!它的怒火很快平息了——这个驯养者很快就把它驯

服了;
你瞧!附近那些农场上大大小小一百来头的牡牛,他是驯服它

们的能手,
它们都认识他,都对他亲热;
你瞧!有些是那么漂亮,那么威严的模样,
有些是浅黄色,有些杂色,有些带斑纹,有一头脊背上有白条,
有些长着宽阔的犄角(多么壮观)——你瞧啊!那闪亮的皮毛,
瞧,那两只额上有星星的——瞧,那滚圆的身子,还有宽阔的

背脊,
它们站立得堂堂正正——多么漂亮而机敏的眼睛哟!
它们那样地望着自己的驯养者——盼望他靠近它们——它们那

样回过头来看着他离去!
多么热切的表情啊!多么依依不舍的别意;
这时我惊奇,在它们看来他究竟是什么,(书本、政治、诗歌,

没有了意义——其他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我承认,我只嫉妒这位沉默而不识字的朋友的魅力,
他在他生活的农场上为百十头牡牛所热爱,
在平静的牧区,在北方遥远的县里。

 
一个老年人的关于学校的想法

(为1874 年新泽西州坎登一所公立学校的落成而作)

一个老年人的关于学校的想法,
一个老年人采集着年青的记忆和花朵,而那是年青本身所做不
到的。

只有现在我才认识你们,
哦,美丽的、曙光灿烂的天空——哦,草上的朝露!


并且我看到这些,这些闪耀的眼睛,
这些奥秘的宝库,这些年青的生命,
像一队船只,不朽的船只,正在建造和装备,
很快就要向无边无际的大海出航,
行驶在灵魂的航程上。


仅仅是一些男孩和女孩吗?
仅仅是令人厌倦的拼读、书写和算术课吗?
仅仅是一个公立学校吗?


哎,更多,多得没有止境,(像乔治·福克斯①那样大声警告道,
“这堆砖头和灰浆,这些死的地板、门窗、栏杆,就是你
们所说的教堂吗?

嗨,这根本不是教堂——教堂是活着的,是永远活着的灵魂。”)

而你,美利坚,
你是否要为你的今天认真地核算?
是否要估计你未来的或好或坏的面貌?
那么,请面向这些少女、少男,以及教师和学校。



乔治·福克斯(1624—91),基督教新教公谊会创始人。

 
清早漫步着

清早漫步着,
走出黑夜和朦胧的思索,而你在我的思索里,
向往着你,和睦的联邦哟!你神圣的歌唱着的鸟!
你,我的蜷伏在灾难时世中的国家,负荷着诡计、忧伤和一切


卑劣与叛逆的你,
我看到了这个普通的奇迹———只画眉,我望着它喂它的雏
婴,
这只歌唱的画眉鸟,它那愉快的曲调和入迷的信心,
可靠地支持和鼓舞着我的灵魂。

那时我沉思,我感觉,
如果可厌的毒虫和蛇蝎可以变为甜美神圣的歌曲,
如果歹徒能转变得这样驯良而可贵,
那么我的国家哟,我可以信任你,你的命运和岁月;
谁说这些就不会成为适合于你的教训呢?
你的未来的歌可能从这些之中欢乐而振奋地升起,
最终飞遍整个的世界。

 
意大利音乐在达科他

(“我所听过的最好的第十七步兵团乐队”)

在柔和的晚风中索绕着一切,
岩石、树林、堡垒、大炮、逡巡的哨兵、无边的荒野,
在悦耳的流泉声中,在长笛和短号的音调中,
迷人的、沉思的、汹涌澎湃的、矫揉造作的,
(可是即使在这里也惊人地适合那些从未听说过的含意,
无比地微妙,罕见地和谐,好像生在这里,长在这里。
而不适于城市中有壁画的寓所,不适于歌剧院的听众,
声音、回响、飘荡的旋律,似乎在这里真正安适,《梦游女》

①的天真的爱,带着《诺尔玛》①的痛苦的三重奏,
以及你《殉难者》③的感人的台唱曲;)
闪烁在澄黄的斜阳落照中,
音乐,在达科他演出的意大利音乐。而大自然,这个乖僻地区
的主宰,
潜行于隐蔽的阴郁幽深的蛮荒之地,
它承认无论相隔多远的友好关系,
(像某种古老的根子或土壤承认它最后孳生的花与果实,)
谛听着,十分欢喜。


②意大利作曲家贝里尼(1801—35)所作歌剧。

意大利作曲家唐尼采蒂(1779—1848)所作歌剧。·691。 

 
以你所有的天赋

以你所有的天赋,美国,
安心地站着,勤快地照料着,眺望着世界,
势力、财富、广土众民,都赋予了你——这些以及类似的东西

都赋予了你,
那么,要是你还缺乏一种天赋,怎么办呢?(人类永远解决不

了的终极问题,)
如适合你的那种完美的女人的天赋——要是你缺乏这种天赋中

的天赋?
这种崇高的女性,适合于你的美丽、健康和完整?
缺乏适合于你的母亲们?

 
我的图片陈列室

在一间小小的房子里,我保存着悬挂的图片,这不是一个固定

的房间,
它是圆的,它只有几英寸宽;
可是你瞧,它容得下世界全部的景象,全部的记忆!
这里有生活的画面,有死亡的布置;
这里,你认识这个吗?这是导游人自己,
他伸出指头指着丰富的图片集。

 
大草原各州

创造物的一个更新的花园,没有了原始的荒僻,
稠密、欢快、时新,成百万的人口,农场和城市,
用交错的铁路紧密地联结着,将多个合为一体,
得到全世界的帮助——自由的和法律的以及节俭的社会,
历史积累至今的顶峰和丰饶的福地,
为了证明过去的合理。

 
暴风雨的壮丽乐曲

1


暴风雨的壮丽乐曲,
那么恣肆奔腾、呼啸着越过大草原的强风,
森林树冠的嗡嗡震响——是高山的萧笛,
人一般的阴影——是你们管弦乐队的潜形,
你们,机警地手执乐器的幽灵的小夜曲,
将一切民族的语言与大自然的天籁混合在一起;
你们好比伟大作曲家留下的和弦——你们是合唱,
你们这些无形的、自由的宗教舞曲——你们来自东方,
你们这些河流的低调,奔瀑的轰鸣,
你们来自远方的铁骑纵横中的枪响,
连同兵营中各种军号的回应,
这一切骚动地集合着,充塞着深沉的午夜,
压迫我这无力的弱者,当我进入孤寂的卧室时,
你们啊,怎么把我抓住了?2
站出来呀,我的灵魂,让别的都去休息,
要谛听,别遗漏了,它们是在注意你,
它们告别午夜,走进我的卧房,
为了你,灵魂哟,在舞蹈和歌唱。

一支喜庆日子的歌,
一支结婚进行曲,新郎新娘的二重奏,
以爱的嘴唇,爱侣们的洋溢着爱情的心,
兴奋得绯红的双颊和芳香,以及随从中老老少少的友好的脸

容,
应和着长笛的曲调和歌咏般地弹奏的竖琴。

洪亮的鼓声来了,
维多利亚!你可看见硝烟中那面碎裂而飞扬的旗帜,那些受挫

者的喧扰?
可听到了一支获胜的军队的鼓噪?

(哎,灵魂!那些妇女的啜位,那些受伤者的痛苦的呻吟,
那火焰的咝咝声和噼啪声,那焦黑的废墟,那城市的灰烬,
那人类的挽歌和凄冷。)

现在我心中满是古代和中世纪的歌曲,我看见和听到古老的竖

琴师在威尔斯节日弹奏,
我听见游吟诗人在唱他们的情歌,
我听见中古时代的游唱者,巡游的乐师和民谣歌手。

 
现在是大风琴的声音,它在震颤,
而底下,像大地隐蔽的立足点,
承载着一切形式的美、优雅和力量,我们所知的种种彩色,
使草的绿叶和鸟的鸣啭,嘻戏玩耍的儿童,天上的云朵,
跳跃时有所凭藉,升起时有所依托,)
那强有力的低音部站在那里,震动着永不停歇,
休浴着、支撑着、溶合着其余的一切,其余一切的孕育者,
还有同它一起的那众多的种种乐器,
正在演奏的演奏者,世间所有的乐师,
肃穆的赞歌和引起崇敬的弥撒乐,
一切激情的心曲,悲哀的颂词,
各个时代无数美好的歌唱家,
以及使它们溶解和凝结的大地本身的融洽,
风雨、树林以及浩大的海涛之声,
又一个结构严密的管弦乐团,岁月与地域的组合者,十倍的革

新精神。

有如古代诗人们说过的遥远的过去,那片乐土,

从那儿开始的迷向,长期的偏离,但现在飘泊已经结束,

旅游完了,外出的人回到了家里,

人类和艺术又同大自然融合在一起。

齐唱啊!为了大地与天堂;
(万能的引导者如今在发出信号,用他的指挥棒。)

世界上所有的丈夫们都在雄壮地左转歌吟所有的妻子们都在响
应。

小提琴的弦音,
(我想,弦音哟,你们诉说着这颗不能诉说它自己的心,
这颗不能诉说它自己而思忖着和向往着的心。)

3


噢,从一个小小的孩子开始,
灵魂你知道,一切音响对于我怎样都成了音乐,
我母亲唱摇篮曲和赞美诗的声音,
(那声音,那轻柔的声音,记忆中的可爱的声音啊,
一切奇迹中的最后一个奇迹,最亲爱的母亲和妹妹的声音;)
雨水,滋长的玉米,叶子长长的玉米间的微风,
拍打着沙滩的有节奏的海浪,
啁啾的小鸟,鹰隼的尖啸,
野鸭晚上低飞着向南方或北方迁徙时的叫嚷,


① 古希腊戏剧中的歌咏队先由右向左舞蹈,然后由左向右。
 
乡村教堂里的或者密林中野营集会上的圣诗,
小酒店里的提琴手,无伴奏的和唱,悠长的船夫曲。
哞哞叫的牛,咩咩叫的羊,报晓的公鸡。

当代各国所有的歌曲都来到我周围演奏,
关于友谊、美酒和爱情的日耳曼曲调,
爱尔兰民歌,欢乐的快步舞曲和舞乐,英格兰歌谣,
法兰西短歌,苏格兰曲子,以及高于其他一切的无敌的意大利

乐曲。

诺尔玛①激情如火而脸色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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