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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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婚约-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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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打工。我住在庭院深处的一个小房间里,跟店铺遥遥相对。开头的几个月,除了到附近的    

  面包店去买面包以外,我几乎足不出户,这个庭院就是我的小天地。可是命中注定的,就算    

  想逃也逃不掉。一九九年春天,大概跟班杰明变成带着四个孩子的鳏夫同时,我认识了一    

  个前来我们公寓修理楼梯的泥水匠。我十七岁,他二十岁。我向来就极端胆小羞涩,几乎是    

  一种病态。他跟我完全相反,大胆开放,能言善道,可是又很温和可亲,使我平生第一次觉    

  得跟另外一个人处得来。我不久后就对他完全撤防了。    

  他偷偷地溜到我房间里来跟我幽会,然后天明前离开。有两个晚上,我们到塞纳河边散    

  步。还有一个星期天,他带我游览我仍然陌生的巴黎,我们去了香榭丽舍大道、河滨公园,    

  还登上了埃菲尔铁塔的顶端。另外一个星期天,我们约好在圣米歇尔广场见面,结果他开着    

  一辆借来的车,带我到布瓦西一带的乡下去玩。我们在一个叫菊西耶的小镇饭馆吃午饭,下    

  午我们租了一条船,划到河中一个美丽的绿色小岛上去玩。我没有想到我们的关系在那天就    

  结束了,前后还不到两个月。当我们在那个岛上的时候,我告诉他我怀孕了。他把我带回巴    

  黎,从此我就没再见过他。    

  我舅舅和舅妈对我平平淡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他们收容了我,因为我没有什么    

  别的地方可去,而他们是我惟一的亲戚,所以当我女儿爱莲娜出生以后,我决定离开他们家    

  时,我想他们一定大大地松了口气。在圣安东尼医院给我接生的医生帮我找到了一份工作,    

  包括食宿,工作是在照顾我自己的婴孩之外,帮班杰明·高尔德照顾他的四个孩子。在找到    

  我当管家以前,他一直请他住在连城桥市的姐姐帮他看孩子。他姐姐叫做欧蒂,比他大六岁,    

  是个决定终生不结婚的老小姐。她看了一阵孩子后,实在吃不消,所以班杰明不得不另想办    

  法。那时,班杰明就住在现在孟加列街的这栋公寓楼里。他跟玛丽·维尔涅结婚后就租下了    

  现在这个地方,有一个饭厅、一间厨房、两个卧室和一间盥洗室。我跟孩子们睡在临街的大    

  卧室里,班杰明睡在另外一间比较小的卧室里。    

  凡是认识我丈夫的人都会告诉你,他是个大好人。因为他从小在艰苦的环境下长大,难    

  免有点儿沉默寡言。他没受过什么教育,可是在木工上的手艺非凡,没人能比。我这样说一    

  点也不夸张,他的确是个真正的艺术家。当我开始做他管家时,他才不过二十五岁,可是看    

  起来已经比实际年龄老多了。他举动稳重,不苟言笑,心中只牵挂着孩子。现在回想起来,    

  我觉得他对孩子的钟爱,可能来自他自己不能生育孩子的预感。我等下就解释给你听。    

  玛丽·维尔涅的四个孩子叫做菲德里克、玛婷、乔治和诺艾咪,那时最小的两岁,最大    

  的六岁。四个孩子都对他们爸爸亲得不得了,每天晚上他从阿里格勒街的店里回家时,是孩    

  子一天中最欢乐的时光,每个人都异常兴奋。有时候他星期六或者哪天跟他朋友“爱斯基摩”去    

  喝两杯,回来得比较晚。我如果要孩子们先去睡觉,他们一定大哭,非等着爸爸回来不可。    

  班杰明对我孩子爱莲娜非常疼爱,就像对待他自己的孩子一样。爱莲娜还在摇篮里时,会说    

  的第一个字,很自然的就是“爸爸”。其实,在他向我求婚以前,在我为他管家的六个月中,    

  虽然我们睡在不同的卧房里,可是我们的日常生活几乎就像任何一对夫妇一样: 他每个星期    

  把家用交给我;回来后把心里不愉快的事讲给我听;星期天跟我一起带孩子出去玩。帮他洗    

  衣服的是我,为他准备早饭和午餐饭盒的也是我。我们是在一九一年十月结婚,婚后班杰    

  明立刻认领了爱莲娜。他对自己这么快再婚有一点不好意思,而我一碰到人多的场合就手足    

  无措,所以我们只请了他姐姐、我舅舅和舅妈去区公所参加婚礼。结果三个人没一个来,我    

  们只好花了一点钱去街上拉两个人来作我们的证婚人。


第四部分妻子出借(5) 

  我那时就知道,我们婚后的四年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我承认,我对班杰明没有那    

  种对泥水匠的激情,可是我对他一往情深。我们对任何事情的看法都一致,有五个可爱的孩    

  子,生活无忧无虑,甚至有闲情一起计划去我们两人都没见过的海边度假。大部分十七八    

  岁的女孩子都梦想着别的事情,可是我跟她们不同。让我感到最踏实最安全的,是日复一日,    

  每天过着习惯性、甚或单调无变化的生活。    

  现在我写信的时候,孩子们都早入梦乡了。今天是星期五,我从星期三就开始写这封信    

  了。我讲了很多别的事情,因为我自己很明白,我在尽量拖延时间,避免讲到暴风雨那天你    

  无论如何要知道的故事,可是现在事到临头,尽管我多么不自在也非讲不可。我要再次强调,    

  虽然这个故事听起来令人不可思议,可是就像许多几近疯狂的事情一样,如果没有战争,那    

  是不会发生的。战争把什么都摧毁了,摧毁了班杰明·高尔德,摧毁了“爱斯基摩”,摧毁了每    

  个人的理性,摧毁了我自己。    

  班杰明是一九一四年八月被征召入伍的。我感到极端恐惧无助,知道他可能从此一去不    

  回,所以当我接到他从军中寄回来的第一封信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在信上告诉我,    

  他的好友“爱斯基摩”跟他同营。他一直对“爱斯基摩”有种特别的好感,这种好感他从来没有对任    

  何其他朋友表示过。他尊敬“爱斯基摩”的可靠稳固性格,欣赏他的幽默感,羡慕他个性中的冒    

  险犯难精神,而且他很可能知道“爱斯基摩”同样对他细木工的非凡手艺感到敬佩。他非常珍视    

  这份友谊,在军事动员时发生的一件事可以证明他们之间友谊的深厚。因为班杰明有五个孩    

  子,所以他本来可以被分到本土部队,留在后方修理铁路或者公路,可是他坚持要跟营里的    

  弟兄一起到前线去。他对我解释:“我情愿跟‘爱斯基摩’在一起冒险,也不要跟那些老头子留    

  在后方。反正后方也会被轰炸,只要我能跟‘爱斯基摩’在一起,我就没有那么害怕。”我还要    

  加一句,他坚持要到前方去可能还有一个心虚的理由,那就是这五个孩子都不是他亲生的,    

  所以说自己有五个孩子似乎是在说谎。很不幸的,我想这就是班杰明的逻辑。    

  接下来的那些痛苦年月,我不用多加描述,因为你自己也亲身体验过。在那段岁月中,    

  除了照顾孩子外,我整个生活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等待。等待班杰明的信、等待军队的通    

  知、等待第二天的降临。班杰明向来不喜欢写信,因为他怕文字会让他出丑,虽然这种想法    

  实在没有道理,可是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话虽如此,他在前线时从来没有让我苦等他的消    

  息。他写信写得很勤快,如果我有时候要等候一阵子,那也是因为邮务的关系。我从前告诉    

  你,他在信上从来不提战争的事。他虽然不提,可是战争打得越久,我就越能从他信上感觉    

  到他的悲伤和无奈。如果他信上有一点愉快的气氛,那一定是跟“爱斯基摩”有关。我就是从他    

  信上第一次看到“爱斯基摩”的真实名姓的:“昨天我跟布盖一起去军中剧院看表演,我们都    

  笑得很开心。”“我现在不能再写了,我跟布盖要去玩一局纸牌。我们的对手是两个不知    

  好歹的投弹手。”“下次你给我寄包裹时,别忘记给布盖寄一包烟草。他没事时,嘴上总    

  是叼着烟斗。”“布盖打听出来,我们快要可以休假回家了。”    

  “休假”是我们常常提到的一个词。班杰明第一次休假回家是一九一五年七月底,在阿    

  尔图瓦战役以后,离他入伍几乎刚好是一年。说他变了很多,可能还不够正确;我应该说他跟    

  从前判若两人。他对孩子完全失去了耐心,一会儿还跟他们玩得好好的,过一会儿就骂他们    

  吵闹得太厉害。此外,饭后他总是一言不发地坐在桌前,把酒瓶里的酒慢慢喝完。战前他几    

  乎是滴酒不沾的,现在他中午、晚上都要喝完满满一瓶。休假那个星期中的某一天,他跑到    

  从前的店面去看看,结果到天黑才回来,脚步蹒跚,满嘴酒气。那时,我已经让孩子上床睡    

  觉了。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流泪。他说他实在受不了这场战争了,他越来越害怕。他    

  说他有种预感,如果他不赶快想办法,他可能死在战场上,永远回不来了。    

  第二天,他酒醒了,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对我说:“不要生我的气。跟很多其他的大兵    

  一样,我在军中学会了喝酒。在那边如果不喝酒,我不知道要怎么支持下去。我从前绝对没    

  有想到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第四部分妻子出借(6) 

  我那时就知道,我们婚后的四年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我承认,我对班杰明没有那    

  种对泥水匠的激情,可是我对他一往情深。我们对任何事情的看法都一致,有五个可爱的孩    

  子,生活无忧无虑,甚至有闲情一起计划去我们两人都没见过的海边度假。大部分十七八    

  岁的女孩子都梦想着别的事情,可是我跟她们不同。让我感到最踏实最安全的,是日复一日,    

  每天过着习惯性、甚或单调无变化的生活。    

  现在我写信的时候,孩子们都早入梦乡了。今天是星期五,我从星期三就开始写这封信    

  了。我讲了很多别的事情,因为我自己很明白,我在尽量拖延时间,避免讲到暴风雨那天你    

  无论如何要知道的故事,可是现在事到临头,尽管我多么不自在也非讲不可。我要再次强调,    

  虽然这个故事听起来令人不可思议,可是就像许多几近疯狂的事情一样,如果没有战争,那    

  是不会发生的。战争把什么都摧毁了,摧毁了班杰明·高尔德,摧毁了“爱斯基摩”,摧毁了每    

  个人的理性,摧毁了我自己。    

  班杰明是一九一四年八月被征召入伍的。我感到极端恐惧无助,知道他可能从此一去不    

  回,所以当我接到他从军中寄回来的第一封信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在信上告诉我,    

  他的好友“爱斯基摩”跟他同营。他一直对“爱斯基摩”有种特别的好感,这种好感他从来没有对任    

  何其他朋友表示过。他尊敬“爱斯基摩”的可靠稳固性格,欣赏他的幽默感,羡慕他个性中的冒    

  险犯难精神,而且他很可能知道“爱斯基摩”同样对他细木工的非凡手艺感到敬佩。他非常珍视    

  这份友谊,在军事动员时发生的一件事可以证明他们之间友谊的深厚。因为班杰明有五个孩    

  子,所以他本来可以被分到本土部队,留在后方修理铁路或者公路,可是他坚持要跟营里的    

  弟兄一起到前线去。他对我解释:“我情愿跟‘爱斯基摩’在一起冒险,也不要跟那些老头子留    

  在后方。反正后方也会被轰炸,只要我能跟‘爱斯基摩’在一起,我就没有那么害怕。”我还要    

  加一句,他坚持要到前方去可能还有一个心虚的理由,那就是这五个孩子都不是他亲生的,    

  所以说自己有五个孩子似乎是在说谎。很不幸的,我想这就是班杰明的逻辑。    

  接下来的那些痛苦年月,我不用多加描述,因为你自己也亲身体验过。在那段岁月中,    

  除了照顾孩子外,我整个生活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等待。等待班杰明的信、等待军队的通    

  知、等待第二天的降临。班杰明向来不喜欢写信,因为他怕文字会让他出丑,虽然这种想法    

  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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