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命与心的极限作者:[日]东野圭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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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命与心的极限作者:[日]东野圭吾-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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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社长有什么看法?”
  “社长?”
  “岛原社长。您对于他没有下台有什么想法?”
  “下台啊,他下了台,我女儿也回不来了,下不下台都一样。”
  在七尾看来,望月不像在演戏。
  “令千金当时是二十五岁吧,有男友吗?”
  “不知道呢,我没听说。”
  “您和其他受害人仍保持联络吗?”
  “以前偶尔会联络,不过,也不是我主动跟他们联络,是律师要我们联络才聚在一起的。”
  “就您的感觉,是不是每个人都对交涉结果还能接受?”
  “我也不晓得。赔偿金额每个人都不一样,而且情况也不同。”
  “有没有人表示无法接受,特别痛恨有马汽车或岛原社长?”
  “恨……,这个嘛,说到恨,我也恨啊。”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人会采取偏激行动。”
  “偏激?”望月皱起眉头,盯着七尾看。“怎么说?听你的问题,好像受害者之中有些人在打什么不好的主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以透露一下吗?”
  七尾很犹豫,当然,他不能说真话。“其实,”他舔舔嘴唇,“有马汽车的员工经常接到骚扰电话,目前并没有明显受害,但还是决定调查一下。”
  这不是假话。小坂给他的资料里的确有这一段。只不过,现在似乎不再发生了。
  “这我也听说了,不过,我认为和我们受害者团体无关。有时候我们不免有些冲动,担不是要报仇,我们要求的无非就是有诚意的回应。打那种电话的人,一定跟我们无关,只是想出风头而已。”
  “也许是的。”
  “不过,也真稀奇啊,倒是很少听说这样就会出动警察。果然一扯上大企业,警察也得唯命是从啊!”
  望月的语气带着几分挪揄,显然是得知自己遭到怀疑而感到不快。
  “不好意思,百忙中还前来打扰。”七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站起来。
  31
  “检查结果显示目前情况良好,所以我们想依照预定进行手术。这样可以吗?”
  西园的声音响彻了宽敞的VIP病房。岛原总一郎一如往常盘坐在病床上,他的妻子加容子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虽然头发花白,但肌肤的弹性丝毫不像年过五十。夕纪可以想象她一定在外貌上花了不少钱,那身香奈儿的套装也很合身,膝上放着一只铂金包。
  “医生,千万拜托了。一想到总算可以摆脱这个麻烦,就觉得好痛快。”岛原刻意显示自己坦然无惧,然而夕纪发现他其实非常害怕手术。这几天进行了各种检查,她几乎都在场,看得出岛原一天比一天紧张。刚才帮他量脉搏时,只不过说西园教授会来为手术做相关说明,他的手心就冒汗了。
  “当天早上八点左右,会先准备麻醉,是肌肉注射。然后,要请您移动到手术室,当然,是以推床运送。”
  “那时候已经睡着了吗?”岛原问道。
  “有些人是的。”
  “这么说,也有可能没睡着?”
  “正式的麻醉要等到了手术室以后再进行,那时候就是全身麻醉。”
  “然后就会失去意识吧?”
  “是的,到时候就会完全进入睡眠状态。”
  岛原神色不安地点点头。夕纪可以了解他的心情。他正想象自己因麻醉而进入睡眠,害怕自己从此不再醒来。
  西园似乎没注意到岛原的心情,以平淡的语气继续交代手术当天的程序,接着还这么说:“我们会竭尽全力,把事情做到最好,但手术毕竟有风险。接下来,我想针对这方面作个详细的说明。”
  “风险?”岛原的脸颊看起来好像抽筋了。
  原本一直低着头的加容子也抬起头。
  “没有人知道手术中会发生什么事。届时要与患者的家属商量,您的情况,是与夫人商量,所以我们希望事先取得您的理解。”
  “等……等一下。”岛原惊慌失措。“医生不是说没问题吗?你说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岛原先生,”西园平静地说,“天底下没有绝对没问题的手术。”
  “怎么现在才……”
  “我会为您说明手术内容。首先,请您听我说。”西园拿出一张简图,上面画的是大动脉瘤。岛原的状况是,在心脏上方一个弓状的弧形部位有个巨大的鼓起物。
  “我们要将这部分替换成人造血管。但是,我想之前也向您说明过了,这个主动脉弓有一个重要的血管分支,用来提供头部及上肢的养分,其中也包括脑部。这次的手术,是连这部分的血管也要换成人造血管,所以风险比其他情况更高。”
  和爸爸的情况一模一样……。在一旁聆听的夕纪心想。
  “具体而言,会有什么风险?”岛原的声音有点沙哑。
  “在出血方面,存在各种风险。首先,从主动脉弓分支的血管发生动脉硬化的可能性很高,更换人造血管时,有时候会从缝合的针孔出血,进而发生止血困难的状况。因为动脉硬化的血管已失去弹性,非常脆弱。”
  “如果那样,要怎么办?”
  “当然会再度进行手术。出血程度严重时,也有丧命的可能。”
  岛原倒抽了一口气,加容子的身体颤了一下。
  “其他还有什么危险……”岛原喃喃地问道。
  “发生动脉硬化的血管,绝大多数内壁都有沉淀物。当这些沉淀物顺着血流流至脑部,便可能引起脑栓塞。严重程度不一,最不理想的情况是造成脑部损伤,我们会慎重行事,尽可能避免这种情形发生。但动脉硬化的情况若严重,在处理时要避免沉淀物完全不掉落是极为困难的。”
  西园继续说明。手术时会让心脏停止运作,若停止时间过长,将造成心脏负担,导致心脏衰竭,而这又可能会引发其他器官或呼吸衰竭等。术后若复原情况不佳,亦有可能因抵抗力不足引起感染、并发症……
  所有可能的危险性,西园均一一仔细说明。听着这些说明,岛原再次体认到自己正要面临的是一场什么样的手术。他的脸色转为苍白,神情越来越空洞。
  “大致上,会有这些可能。”西园最后解释完神经麻痹,做了结论。“关于这些,还有什么问题吗?”
  岛原呼地叹了一口气。好像很伤脑筋似的,伸手扶头。“状况好多啊。”
  “抱歉,也许我一次说太多了。需要再重新说明一遍吗?”
  “哦,不用了。我明白了,原来真的没有绝对没问题的手术啊。”
  “恕我直言,这次属于极危险的手术。”
  “显然是。那,会怎么样呢?虽然有这么多风险,把这些全部加起来,得救的机率有多少?”
  “机率……吗?”
  “不如说,失败的机率有多少?请别客气,明白告诉我,这样也比较痛快。”
  西园表情不变地点点头。“我不知道机率这个说法正不正确,不过这类病例的死亡率约百分之五或六左右,您可以做个参考。”
  岛原沉吟了数声,与妻子互看一眼。
  “我想这件事,已经在岛原先生住院时说明过了。假如没有动手术会是什么样的状况,当时应该也一并说明了。”
  “会破裂是吧,”岛原说,“而且,随时都有可能破裂。”
  “依目前的状况,什么时候破裂都不足为奇。一旦破裂了,即使紧急动手术,获救的希望也极为渺茫。”
  岛原再度发出沉吟,然后笑了笑。“全靠医生,就任凭宰割啦!我相信医生的医术,也只能这么办了。”
  “夫人认为呢?”西园也征求加容子的同意。
  她直接坐着低头行礼。“我明白了,麻烦医生了。”
  “那么,我们待会儿再送同意书过来,麻烦两位签名。”
  “医生,那个……”岛原吞吞吐吐地开口。
  “什么事?”
  “没,呃,今天没有检查了吗?”
  “这个……”西园转头看夕纪。
  “今天没有,明天要做动脉抽血,然后再做一次心脏超音波。”夕纪回答。
  “是吗?那就麻烦了。”岛原向夕纪行了一礼。
  离开病房,稍微走远之后,西园停下脚步。“同意书由你拿过去,请他们签名。”
  “我去吗?教授呢?”
  “我不在场比较方便吧。之后你再把岛原先生的情况告诉我就行了。”
  夕纪不明白西园有何用意,但还是应了一声。
  她依照吩咐,带着同意书再度来到岛原的病房。岛原坐在床上,加容子正在流理台切水果。
  她在两人面前朗读同意书,并请他们签名。岛原先签,接着加容子也签了。确认没有遗漏之后,夕纪将文件收进档案夹。
  “打扰了。”她朝两人点点头,准备离开时,岛原出声叫她:“啊,住院医师。”
  “什么事?”
  岛原搔搔头,朝加容子瞄了一眼之后,面向夕纪。“这样就算决定了吗?”
  “决定?”
  “就是,该怎么说?不能改了吗?”
  哦,夕纪点点头,总算明白他想说什么。“如果您改变心意,随时都可以告诉我们。只是,往后要怎么做,必须请您再和西园教授讨论了。”
  “呃,这样的话,要在什么时候之前说啊?”
  “随时都可以。”夕纪说。“只要在手术开始之前都可以。说得精确一点,在麻醉生效之前。”
  “啊,这样啊。”
  “您还在犹豫吗?”
  夕纪的问题似乎太直接了。岛原以一副你怎么这么说的神情皱眉,嘴角向下撇。
  “我不是犹豫,只是以防万一,想问问看,我还得考虑到公司啊!不知道公司什么时候会需要我出面。身为领导人,直到最后一刻都不能大意。”
  “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也会转告西园教授。”
  “不用了,不必告诉西园医生。”岛原举起右手。“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不必看得那么严重。”
  “是吗?那么,不打扰了。”
  “嗯,谢了。”
  离开病房,夕纪在走廊上边走边想西园要她送同意书过来的原因。他一定是看穿了岛原的心情,知道岛原无法当他的面将内心的犹豫说出口吧。
  夕纪的思绪又飞到十几年前。健介和百合惠也曾经像岛原夫妻一样,听西园说明手术的内容和风险吗?当时手术不顺利致死的机率,应该远高于现在。
  健介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夕纪最后一次去探望的那天,他还笑着说,要活就要活得很酷。
  健介一定也很不安吧!但他的确会把不安暗藏于心。然而,夕纪猜想,他对手术的信心甚过一切。一定是深信可以将一切托付给医生,才会有那样的笑容。
  手术前只有一件事能让患者安心,那就是医师的话。
  天底下没有绝对没问题的手术西园刚才向岛原说的话再度在耳边响起。那句话不是让患者安心,而是要让患者下定决心。岛原听了那句话之后,犹疑了。
  究竟,西园是否对健介说过同样的话?他真的将所有风险都毫不保留地公开?真的没说“绝对没问题”这句禁语吗?
  对西园而言,健介是夺走儿子性命的凶手。当他能够左右这男人的生死时,心里是怎么想的?
  长久以来,夕纪一直怀疑是百合惠与西园的男女关系将健介推上死路。她之所以成为医师,可以说是为了找出答案。
  然而,如果西园还有另一个动机为儿子报仇那又如何?
  也许这个动机更早形成。一看到上门求诊的健介,西园应该立刻察觉他就是当时的警察。相对的,健介却没发现,只是担心自己的病情。
  西园是否在检查健介的大动脉时触机?这是一场高难度的手术,成功率不高,即使失败也不会有人起疑,更不会被追究责任……
  与百合惠建立深厚的关系,则是之后的事。在这方面,他是否另有图谋不得而知,但夕纪猜想应该是巧合。要靠心机算计来赢得女人芳心,一般男人是办不到的,更何况百合惠身为人妻。只不过,她可以想象,西园对于与百合惠发生外遇,并没有太多踌躇,甚至非常积极主动,因为这也可能是复仇的一部分。这么一来,他便得到一个最佳共犯,得以使最后的计划顺利完成。即使健介死于手术,只要百合惠不说话,就不必担心有人投诉。
  手术前想必照例进行过会谈,但会谈中,西园是否正确告知手术的风险则相当可疑。因为如果太过于强调危险性,健介可能会选择不动手术。
  没有经过充分说明,一味地让患者安心,并签下同意书。这虽然有违知情同意(informed consent),却不会有人发现,因为签名的家属是百合惠。
  墨黑的想象无止境地扩展,夕纪甚至怀疑自己在这样的状态下,是否能够参与岛原的手术。
  回到办公室,元宫正在与别人交谈,那个人一回头,原来是七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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