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只是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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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只是交易-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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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是应该陪馨兰的。现在就我们父子俩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根本开心不起来。

  “你想不想妈妈?”我抱着儿子,坐在街心公园,看路边流水线一样过滤的人。

  他只知道啃他不知道第几个冰激凌,吱吱唔唔不知道嚼些什么。

  广场中心的喷泉放着音乐,小飞好奇地跑过去玩水,我跟过去看着他。

  才玩了一会,水就停了,我看表,是中午休息时间;抓过儿子,我抱他去吃饭。他开始闹别扭,死活不肯离开彩色喷泉一步,最后干脆就坐在地上,抱住了膝盖,瞪着我,鼓足腮帮,

  被那两只浸满水的小黑玻璃珠子瞪着,我不生气,只觉得好笑。

  “现在该吃饭了,小飞,水也要吃饭,它吃完饭,你也吃完饭,再一起玩。”我肚子也不饿,蹲在他面前,跟他对视着,看他不软化,我也与他一起坐着,等到他饿了,他自然要叫唤。

  坐着的时候,看看花,看看草,虽然都是人工精心培育,还是没什么生命力的劲拔。

  远远的街对面,挤着黑压压的人,明明不是星期天或大甩卖,居然也聚拢着这么多人,光看看那人潮,还有四面涌过去的,就看得惊心。

  恍然相识,隐隐有不好预感。但敌不动,我不动,和儿子一起抱着膝盖,我们都不动。

  然后音响传过来,是某位大明星给朋友新开的茶艺店剪彩,我埋头不动。

  然后明星上了车子,车子开过来,人也跟着拥过来,我维持不动。

  但儿子动了,他又发现了新鲜物,无疑就是那吵吵嚷嚷的人群和轰轰烈烈的音效,他小子敏锐地嗅出了里面有他感兴趣的新货了,腾地站起来,跟兔子一样溜过去。

  我就差差一步,脱了他的手。

  这是什么倒霉的运啊!

  我跑过去,凑近人堆,去逮儿子,在人群里穿插,引来抱怨连连,但真是没料想不到我的儿子竟会有这么好的脚程。

  但我到现在还是觉得这事情挺好玩,也没有产生什么发生奇迹的念头,比如某人能从几百几千几万人里面发现某人,这是不可能的,这是只有小说里面才有的事。

  结果,我终于揪住小飞衣领,我把他抱起来,顺便拍了他屁股两下,再气哼哼往回头突破——但是很显然,陷在这么多热情高涨的人里面,举步惟艰。

  我反正也看不到里面,只管随着人流晃动,等名人走了,他人也就自然消散。 

  儿子搂着我的脖子,激动地也跟着闹腾,嘴呜呜地乱叫,脚不安分地踹,手乱挥,直冲我脑门上打,那傻样完全是沉浸在汹涌人海里,开心得要命!

  这时候,若是发生什么戏剧性的场面就真是要命。

  我哼哧哼哧抱着小孩一点点走啊走。迎上来的一张张面孔,却是热切得能烤化一切。

  我终于突破到边缘地带,自我感觉是很了不起;又不是没发生过演唱会踩死人的衰事,我还拖了个活蹦乱跳的小孩,能在一锅煮沸的开水里安然趟过,万幸万幸。

  “饿,肚子饿了,爸爸。”一到人少的地方,小家伙就觉着没劲了,立刻转移目标。

  我把他放下来,给他擦擦满头大汗,“小猪,带你吃顿好的,去吃日本菜!”

  他立刻识相地点头,“好吧。妈妈也来吃?”

  馨兰现在肯定顾不上吃饭了。她一定很想我们。明天就带小飞回家吧。

  我拉着儿子胖嘟嘟的小手,走出这片人海,远离喧闹。

  天亮起来的时候,是这个城市最安静的时刻,从十楼的旅馆窗户外远望,也凑巧可以看见以前住的地方,露出小小的尖顶,还是一眼看出来了,这个房子还是以前好不容易凑钱才买得下,二十岁之前我都过着居无定所,到处打工的漂泊日子,有钱的时候,可以吃几顿好的,没钱就再挨几天饿,直到跑去片场打工,居然还给个刚留洋回国的新锐导演看中,拍了部什么有关性和爱的黑白片,自觉镜头不多,摆出梦游者的神态,对镜头随便吹两句,再抽几口烟,慢慢吐出来,连女人的一个手指都不用碰,谁知道这部我根本看不懂的片子还真获了国际大奖,我这种梦游的神态还一度被奉为经典造型——太离谱了,我只是眯了眯眼睛,对着镜头想象一下拿了片酬我该怎么花。

  当然,红了以后,我也赚了些钱,但后来就倒霉了,一来演技本来就不行,演得片子根本没人要看;二来人长得本来就是扎在人堆里整一个没有的滥普通,当偶像派是根本没指望;再后来我自己也没有兴趣,守着足够我生活的钱就安分守己,买个房子自个玩玩乐乐,真是没动动脑子想想将来怎样,所以现在又要开始辛勤劳碌,为人生为下一代打拼。

  那房子也不知怎么样了?我前两年就托房产商把它卖了,总算收回成本。

  漫无边际地回想了一下,还追悔了当年没有好好工作,努力赚钱,顺便把房间退了。

  整理好衣服,也给馨兰打过电话,拖着不肯动的懒儿子,和一箱厚实的行李,我打着哈欠走出房间。

  ——

  和来人打了个照面。

  ——“我刚想敲门。”

  我把打哈欠的嘴大大张着,我真是忘记了怎样闭拢;我挠头发的手还举在脑袋上;连我半眯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我想我还在做梦吧?

  我是在幻视还是幻听?

  太诡异太离奇了吧?

  一个闪闪发亮的神灵突然降临到一个小牧羊人的面前,他全身都发着光,连手指头都是,神灵慈悲地对牧羊人微微一笑,那个牧羊人根本吓傻了,连祷告都忘记!

  我也不想再祷告了,我还是站着好,免得做起白日梦。

  “端康。”他叫唤了我的名,非常悦耳迷人的声音。

  我迫不得已点头,僵直的脑袋也被迫仰视这个完好无损、优雅站立的俊魅男人,他看上去——非常得好;他一身的贵气,他的两条腿也笔直,站得稳稳,我扫过他的腿,继续我平凡人的仰视,但终于想起把自己的嘴闭上,把自己的眼张开。

  “你好。”我本想伸出手,和他握握,但一手是那头小猪,一手是我们父子的行李,只有说起客套话:“好久不见,你都好吧?”

  刚说完,小飞又趁机滑开我手,我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他衣领,扯回来,防止他又跟猴子一样东跑西蹿,把我这个老父亲一人甩下。

  “端康。”

  他再叫出我的名字,好象是他还在做梦一样,好象他从没有叫过我。

  我傻愣愣、干巴巴地再应着:“你好,你看来很好。那就好。我很高兴。真的。”

  他美丽的眼睛非常明亮,好象有光芒一样。他直直看着我,我心里毛毛的,自然把头低下——实在是有压力,已经习惯了过无风无浪的滋润生活,被这样的人用这样的目光注视,感觉突兀,感觉尴尬,感觉承受不起,感觉我原来怎么没有发现我和这个人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种感觉就是他是神,我是小牧羊人。

  “爸爸,走,爸爸走。”儿子难得勤快地拉我。

  我命令他:“知道了,这是爸爸的朋友,快叫人!叫雷叔叔。”

  他看了眼雷耀,一声不吭。

  “你儿子?”

  雷耀很平静地问我。

  “是啊,他平常挺爱叫人的,太不像样了,臭小子!”

  我抬头,对雷耀笑笑,他没对我笑,他灼灼的眼光好象就在我低头、抬头的瞬间,就敛起,藏深。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的?这么巧?”我反身把门锁上,“我刚要去赶火车。”

  他在我身后面,他用很平静,甚至冷淡的声音回答:

  “昨天看到有个背影很像你,就让人一家家旅馆酒店去找;半个小时前我知道你住这,我就来找你。” 

  “……谢谢。”我有点不好意思,我收起钥匙,继续客套:“太麻烦了。我其实应该跟你联络的,但我想你这么忙,我突然打扰实在过意不去——”

  “来的时候,我还想说不准又弄错了,这几年也不知弄错多少回,这次可能又错了。”

  “啊?”我听不明白,想转身。

  突然,我就被抓住,极大的猛然的冲劲迫我向前,我一下子就被按在了坚硬的门板上,我的额头几乎被撞击到疼痛,我大大讶异着,在旅馆的走廊里,安静无一人,我被男人从身后抓住了。

  他紧贴着我,用他高大结实的身体,他根本在死命压着我——

  一只手滚烫地扼着我的脖子,我的脖子好象正在被烧红的铁钳掐住,动弹不得,伸出的一只手箍紧我的腰,收紧,再收紧!我的肚子都在疼!

  我被折成三段一样用劲搂抱,快要像刑具一样地被囚禁。

  我吓呆了,我没敢动,我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他是个陌生的男人,他抓到我,我只听到他的喘息,伏在我耳边,就像公的野兽一样深沉地喘息,好象他就等着一口咬上我光秃秃的脖子,就等着我转过头看他的时候!

  我看不到那双漂亮的眼,我只听到这个平静到淡漠的声音,就响在我耳朵边上

  ——“端康,你这么幸福,我太高兴了。” 

  就这么简单一句,让我犹如被扔在水窖里,冷到彻骨寒。 

  “你干什么?放开我爸爸!”

  断然大喝的,竟然是我小小的儿子,他竟然口齿伶俐、满身正气地冲过来,捶打着我的胁迫者的腿,他也只够得着的地方。

  我一下子醒过来,我马上抛掉刚才那被拽进激情旋涡的混沌感,我动我的脖子,我动我的手,还有我被屈着的腿,我歪斜着脖子,也大喝着:

  “雷耀,你放开我!”

  ——他,果真、立刻就放了。

  除了扎手的疼,我几乎以为刚刚不过是我的错觉,小飞扑到我身边,他挨近我,他在发抖,我于是拼命克制住我全身的发抖,慢慢悠悠地侧过身,转过身。 

  我垂着眼睑,我一手揽着儿子,一手护着心口,我的心冷飕飕,我避免看到他,我怕一接触眼神,我就会为他眼中不亚于刚才言语的冷酷邪恶而拔腿就跑。

  我现在绝对不能跑,我要保护我的儿子,我不要跑,我不要害怕他。

  “我不是有意的,不要怕我,端康。”

  他突然又变了,他这个绝好的演员,一下子又变了!

  我警惕地挪开,我小心着他的紧迫,他也像觉察到了,他自觉地后退,退到一步之遥。

  “端康,我实在是嫉妒你,你成家了,你还有儿子。”

  他低沉地,带点微微的低落。

  可刚才根本不是嫉妒或失落的表现!刚刚他简直是在要我的命! 

  我知道他在演戏,只是不知道他所为何演,他有千回百转的心思,他有深藏难测的城府,这就是我最害怕,最难懂的地方!

  我垂着脑袋,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萎着,我牢牢盯着地面,我短促摇头——

  “雷耀,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我做错什么了?端康,五年前你这样对我,现在你又要走,我到底做了什么?”

  我绞着手,我紧张听他形同悲伤的诘问,我感受到弥天大罪加身的沉重。

  “你说感激我,我偷听到你跟赵芩说的话,你只感激我,我受不了。我就走了。”

  他沉默,我也不支声。

  小飞反倒开始喳喳乎乎,挨着我,哼起颠来倒去的半调子。

  “端康,我是感激你,我难道不该感激你?” 

  他又问我,他好象真的不懂。

  我也不懂,他的难以捉摸。

  “……你是应该感激我。你没错。”我还是低着脑袋,像罚站的差生等教鞭抽下,“是我误会你对我有别的什么,我自己糊涂了。”

  地上的影子屹立不动,他罩在我的身上,就像当年我背着阳,我说我走了,他没办法动弹,他的面目模糊,再也无法看清。

  “端康,感激和爱就差这么远吗?”

  感激和爱差得很远吧!

  我抬头,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四目相对,此刻,好象真有一个叫灵魂的玩意,它是赤裸的,在它面前,什么相貌、什么身份、什么聪明都能一样样抛开。他的灵魂,在受着鞭笞,道德和罪恶不再作祟,那是因为无法实现的感情和思念,清清楚楚,赤裸在我的面前。 

  那就像是寄托给我的感情和思念,从来都无法传递。

  我茫然,我实在量不出我的爱和他的感激究竟相差多远!

  他只和我相隔一步,他倾过身,我只有向后退,于是他不再靠近,他只把手抬起,他把手平摊,他把手给我——还是那个印子,还是那个轻易许下的诺,无法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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