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5-夜与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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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95-夜与昼-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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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你说下去。”刘言、童伟都高兴地说。    
    “为什么?”钟小鲁扶了扶黑框眼镜认真地问。    
    林虹一下就感到了他们之间对剧本曾经有过的争论。她不必考虑这些,她主要的是把自己表现出来:“这部电影剧本,我理解,主要刻画的是这位女主人公。它的副标题可以说是:‘女人的风格’,或者‘女人的人生哲理’。”    
    “太对了。”刘言兴奋地说。    
    “我理解,这部电影是两个层次,一个是外在层次,主要刻画女主人公在生活中处理各种矛盾的风格。她是女性感的,但又绝不软弱。”    
    “还有一个层次呢?”刘言愈加兴奋了。    
    “第二个层次,我理解,主要是通过女主人公白洁和男主人公关于人生、爱情的对话,还有她的内心独白、日记的画外音体现出来的。这个层次是刻画她的人生思悟,也可以说是人生哲理层次。我觉得,”林虹因为感到自己的成功,特意停顿了一下,带点儿必要的不好意思,“如果拍好了,白洁能成为一个有独特艺术魅力的形象。”


下卷:第四部分忠诚不贰是绝对不可玷污的

    “简直太对了。童伟,这和咱们的认识完全一致。”刘言兴奋地匆匆拔笔在范丹妮那张信纸上写了三个字:“就是她。”划了几个惊叹号,递给了胡正强,又问:“小林,你还有什么看法?”    
    “我感觉这部电影音乐感很强,有点像音乐片,女主人公又很爱音乐。所以,如果要拍好的话,演白洁的演员也最好会点音乐。”    
    “太对了。”刘言望着林虹,不假思索地冒出一句话,“嗳,你会音乐吗?”    
    “我?……我有时拉拉提琴,弹弹琵琶。”林虹答道,突然意识到什么,脸微微红了。    
    “怎么样?”刘言转向胡正强。那话里两层意思:关于剧本的争论怎么样?这位林虹合适吗?胡正强和钟小鲁刚刚看过刘言写在信纸上的三个字,此时相视一笑。眼前的这位女性确实再理想不过了。不过,争论的失败使他们并不像刘言那么兴奋,他们原来一直认为剧本中的社会生活太淡化,要求再丰富实感一些。    
    “爸爸。”胡正强十岁的儿子宁宁手捧着书本、铅笔盒出现在门口。    
    “怎么了,你怎么不做作业了?”胡正强问。    
    “妈妈说,她要和阿姨谈重要的事情,让我别在那儿。”    
    胡正强一下僵住了,他感到了事情的恶化。    
    屋里的气氛又有些尴尬。人们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把小屋开开,你去那儿做作业吧。”胡正强站起来。    
    “还要给我讲呢。”宁宁不高兴地噘着嘴说道。    
    “好,你们先谈,我去把孩子安排一下。”胡正强对屋里人说道。    
    范丹妮感到有些心跳。坐在对面的目光沉静的中年女性,就是她一直在心中咀嚼的胡正强的妻子。她第一次和她面对面相见。她刚才对胡正强那样冷蔑,那目光似乎能把胡正强看得矮下去、瘪下去似的,现在面对他的妻子却有些心怯。文倩岚那文雅的气质像淡青色的光亮一样,散发着一种凉凉的压力,使她呼吸有些困难。面对着胡正强,对方是无义者,对不起她,欠着她;在这位妻子面前,自己却是失义者,自己侵犯了对方做妻子的利益。    
    她极力摆脱着自己的心理压力,把来之前反复做的思想准备、情绪准备温习了几遍,抓住自己的意志。她不能做一个被人任意玩弄、欺凌的可怜虫。她痛苦够了,她要让别人也痛苦。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像是爱情上的贼,像是乞丐,追来追去,求来求去,躲来躲去,她受够了。她要抖掉屈辱,像抖掉一身破烂的乞丐服一样,她要站起来,痛快一下,她要袒露自己,同时也让伪君子、让自以为幸福而骄傲自得的妻子都袒露出来,让大家都明白真相。    
    “你有什么,说吧。”文倩岚把儿子打发走,坐下来瞧着范丹妮。因为一夜未眠,她原本就白皙的脸更显出病态的苍白。    
    “我找你,是想……”范丹妮感到难以启齿。    
    “你说吧。”文倩岚和善地说道,好像是医生在安慰病人。那宽容和善良软化着着范丹妮,也溶化着文倩岚自己心中的痛苦。一个人对伤害自己的人表现宽容善良时,会生出一种自我崇高感,那可以消融自己的一些痛苦。    
    她的痛苦是深的。她出身于书香门第,有着极正统的伦理道德观。父母对子女的慈爱,子女对父母的孝道,是最起码的;夫妻间的忠诚不贰是绝对不可玷污的。她始终相信胡正强的正派诚实,相信他对自己感情的专一,那是她心中一片圣洁光明的天空。然而,一昼夜之间(胡正强与范丹妮的事情她是昨天上午听说的,当时她如被雷击一样失了知觉),她必须接受的事实是:圣洁光明的天空消失了,她感到自己比任何人都屈辱,比任何人都可怜。她成了被人看笑话的妻子。她绝不在这种可怕的欺骗中生活一天。昨天乘公共汽车回家的路上,她像是大病一场,连上楼梯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过去可能没听说过我。”范丹妮垂着眼帘不自然地说。    
    “我听说过。”文倩岚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胡正强经常提到你。他说你很有才华。”    
    范丹妮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文倩岚,一瞬间,感到一丝自惭形秽。文倩岚太有修养了。她要抓住自己恶的决心:“那你听说过关于我和……”    
    “关于你和他之间的流言蜚语,是吗?”    
    “……是。”范丹妮又没料到。    
    “听说过,”文倩岚显得很平静,“我当然不相信。”    
    范丹妮垂着眼沉默了一会儿,捕捉着自己的决心:“假如那都是真的呢?”    
    “不会的,我相信你。”    
    范丹妮的话被堵住了。文倩岚那含着若有若无微笑的淡青色目光,正笼罩着自己。难道,今天的行动就这样了结吗?


下卷:第四部分从容展示自己的才华

    胡正强离开了。留下的四位男性都觉得气氛轻松了一些。他们并不太关心胡正强的处境。这个家庭里发生的三角关系虽有悬念,却无从“关心”,只能放在一边。倒是与林虹的谈话是具有吸引力的。    
    刘言还在兴奋中,他希望继续像刚才那样讨论剧本,他希望能和林虹迅速熟识亲近起来,并引出他创作的更多的作品,更广泛地展示出他的文学成就。他的话很多,干瘦的手一下一下挥着表现风度的手势。    
    童伟则很持重地坐在一边。他不急于表现热情。刘言那张脸像个烟鬼,让人厌恶。不聪明。女人不会被殷勤打动的,那往往适得其反。能让女人动心的是男人的才华和力量。他使自己的嘴绷得更有力,脸部的神情也更加刚毅。看着刘言的表演,他心中掠过一丝讽刺:太酸气。他注意到在刘言讲话时林虹眼里的礼貌和耐心。这使他对刘言更多了一点轻视和宽容。他准备稍稍抓住话题,就从容展示自己的才华。    
    张宝琨是唯一比较关心胡正强的人。他是胡正强信用的人。他希望胡正强别出什么事,不要影响他在这部片子中摄影的位子。他希望能靠《白色交响曲》获得最佳摄影奖。除此以外,他希望和眼前这几个人都搞好关系。当然,这里最重要的是副导演钟小鲁。    
    钟小鲁关心的事儿,第一是尽可能扩大自己在这部电影中的导演作用。他明白胡正强为什么要拉他当副导演,主要是看中了他高干的家庭背景,看到了他能帮助疏通上层、联络社会和提供拍电影的方便。他呢,也清楚,以自己的社会活动能力为筹码,争取逐步独立执导的资本。此时,他关心的第二件事便是眼前的林虹了。不仅是看中了她是合适的主角,还在于别的原因。他决定利用副导演的地位,自然而迅速地占有一个比别人更有力的位置,尽快使他与林虹之间进入导演和演员的关系。他敦厚地笑笑,拉开皮夹,拿出七八个女演员的大照片,伸手递了过去:“林虹,根据你的看法,这几个人谁更适合演白洁?”    
    凭着敏感,林虹早就意识到了什么。她发现,只要踏入京都,凭着自己的聪明才能,还有漂亮,总有机会打开出路。她眼里漾出温和的笑意,摇了摇头:“我不会看。”    
    “看看吧。”钟小鲁仍然坚持着。    
    林虹好像实在无法推辞地接过了照片。


下卷:第五部分有谁不渴望当明星呢?

    六平米的小房间里放着一张写字台、一把椅子、一张行军床,另外放着缝纫机和一个个蒙着尘土的纸箱子、一摞摞旧报刊等什物。这是胡正强开夜车的地方。他把孩子安顿在写字台上做作业,自己却头枕双手躺在行军床上,仰望着天花板发呆。    
    “妈妈和阿姨谈得挺高兴吧?”过了好一会儿,他装作很随便地问道。    
    孩子摇了摇头。从孩子的背影似乎能看到孩子的表情,继而又能想象到隔壁屋里两位女性谈话的灰色气氛。完了,这个家是完了。文倩岚肯定是不会原谅自己的。他眼前浮现出早晨的情景。    
    ……他从床上起来,听见响动,文倩岚理了一下头发,从写字台前站了起来。妻子脸色憔悴,她看了他一眼,声音低哑地问:“不睡了?”    
    “不睡了。你……”看着妻子,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买早点去。”妻子转开目光,拉开抽屉翻寻着零钱和粮票。她的手似乎有些神经质的颤抖。    
    “你躺会儿吧……身体会顶不住的。”他小心地说道。    
    “我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弱。”妻子拿起网兜、铝锅,下楼去了。    
    看着妻子的背影,他真想狠揍自己一顿。太蠢了,太不应该了。在妻子面前,他一直是个忠诚的丈夫,现在,……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恼。    
    此刻他又一阵浑身发热。他受不了妻子的沉默。因为欺骗而产生的愧疚远没有因为欺骗行为的暴露带来的羞恼强烈。为了赶走羞恼,他倒换了枕在头下的手。范丹妮现在和妻子谈些什么呢?如果范丹妮真的如自己想象的只是随便聊聊,那他真是感恩不尽了。他再也不做任何对不起妻子的事情,永远做个好丈夫……但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倩岚什么都会知道的。她不会闹的。他了解她。她会背着他流许多眼泪,在某一天会在桌上留下一封长信,毅然离开这个家。她还会带走他们唯一的儿子。儿子正趴在桌上写作业,还欠起身往前拉一拉椅子。儿子长大了,肯定不会原谅父亲的。    
    他眼前又浮现出昨夜躺在床上朦胧中出现的梦境。    
    儿子拿着一把锋利的宝剑,像个古罗马角斗士一样魁梧地怒视着他,然后把剑一下插入地,横着一划,大地在他和儿子之间裂开了,一条黑色闪电般触目骇人的深堑。在儿子后面站着头发斑白的妻子,她用忧郁含怨的目光看着他。深堑那边是一个光明的世界。深堑这边,脚下的大地在沉陷,他变得矮小衰朽,他伸手去扶身边的一棵芙蓉树,芙蓉树却变成黑色狞厉的荆棘。……    
    隔壁范丹妮与妻子谈话的房间砰的一声响,玻璃杯摔在地上的声音。怎么了?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虹一张一张慢慢看着照片,看完了,又反过来一张一张重新审视比较着。对这七八个年轻的女演员作出评判,她并无丝毫为难,她对人的性格素质有洞察能力。然而,自己也是年轻女性,在评论其他年轻女性时的任何苛刻都是有失风度的,她的评论既要准确深刻,又要宽和。    
    “这一个,”她笑了笑拿起一张照片,一个披着一头黑发的姑娘正转过头妩媚地微笑,轮廓柔和而有风韵,脸上洋溢着火热的海岛风光,“一看就知道她的性格很成熟,对人生有理解。肯定是不错的演员。但对于白洁这个角色,她好像……太健康、太妩媚了,或者怎么说呢?是太富有活力了。”她停住了。    
    “你接着说下去。”钟小鲁说,他掌握着谈话方向。    
    “这一个,”照片上是个恬静的姑娘,微偏着头,目光有些忧郁,“挺质朴的,也挺好的。唯一的感觉是,她好像缺点儿知识气。从她的气质看,她像是出身比较贫困。白洁出身于高知家庭。她能不能演好这个人物,没把握。”    
    “讲得太对了。这个演员——不,我呆会儿再讲,还是你接着说吧。”钟小鲁说道。    
    林虹接着谈了对几个演员的看法,最后挑出一张照片,那上面的姑娘穿着件烟色羽绒服,在凋零的树下动人地笑着,“比较起来,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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