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庄看着韩光的眼睛，看不出韩光在想什么，但是他还是有点意外，韩光似乎对萨特的哲学有些了解：“你很喜欢萨特的哲学？”
韩光笑：“你自己选择吧？”
小庄盯着韩光端详了半天，脸上露出微笑，站起身：“你给我听着，我会把你盯死！无论你是超速还是酒后驾车，哪怕你只是红灯的时候前车轱辘压了一点线，我也会想办法把你撵出中国！你不要以为我开玩笑的！我叫小庄，记住我的名字！”
韩光不回答，而是以微笑面对着他。
小庄转身走了。他突然又回头冲着韩光，甩下一句话：“你让肖琳琳赶紧回单位报到！出大案子了！”
提箱静静的卧在地上。
韩光一直目送他开车离开，才低头拿起提箱，开门进去了。
“今日盘点”的牌子挂了出来。
韩光把迷彩门帘从里面关上。
肖琳琳大概听到了动静，懒猫似的只从行军床的被子里探出头，睁开惺松的睡眼：“你出去了？”
韩光坐到肖琳琳的身边，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对。你的一个叫小庄的同事来找过你。”
肖琳琳摇摇头，看来对小庄的固执挺伤脑筋：“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韩光没回答这个问题：“他说有大案子。”
肖琳琳条件反应似打了个激灵，从被子里跳起来，急问：“几点了？”
韩光看看手表：“11点多一点。”
肖琳琳难得见到的惊慌出现在她的脸上，她惊叫说：“啊？！”她急忙起来穿衣服：“完了，完了！这下子我可发财了！我怎么就把手机关了呢！这可怎么办啊？！段队非跟我怒了不可！”
韩光心中一怔，问：“你说谁？！”
肖琳琳叼着牙刷满嘴泡沫从洗手间探出头：“我们队长啊！你快帮我把袜子找出来！刚才有一只不知道扔哪儿了！”
韩光掀开被子，找出那只白色袜子，翻过来放在床上，叠被子。
肖琳琳跑出来，坐在床上把拖鞋一蹬，穿袜子和鞋。
韩光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但故作轻松地问：“你们段队叫什么？”
肖琳琳：“段大炮……”
韩光长长地出了口气。
肖琳琳低着头，只顾系着鞋带：“我们私下里都这么叫他，他大名叫段京生！怎么，你认识他啊？”
韩光一惊：“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他啊？”
肖琳琳没注意神情的变化，她现在一门心思是赶快去报到，她起身整整衣服，飞快地亲他一下：“我走了啊！你等我电话！拜拜！”她走出去了门，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冲着韩光做了个鬼脸，笑了笑，孩子一样调皮。
韩光苦笑一下。
出了门的肖琳琳完全是另外一种样子，英姿飒爽，精明干练。她低头开车门。
在离她不远处，那辆此前一直跟着她的奔驰车里，一个长焦镜头在跟随着她，镜头闪动着拍下她打火，发动汽车的每一个动作细节。
肖琳琳上车走了。
那辆奔驰缓慢的跟上。
韩光把帘子拉好，打开放在店中间一个弹药箱摞成的桌子上的台灯，把大信封掏出来，抽出照片和资料。
他把段队的资料打开，上面写着：“段京生，市公安局重案大队大队长……”
韩光把资料一扔，烦躁的抽口烟，又把大半截烟扔掉。
他站起身，在屋里转着圈。
段队的照片孤零零被丢弃在桌子上。
段队把一支香烟点着，郑重的插在一个可乐罐剪成的简易香炉上。
香炉后面摆着那个线人的遗照。还有他的家人的，其中有那个六岁的孩子。
段队久久的凝视着照片中的人。线人熟悉的脸重又浮现在眼前。他记得当他第一次抓住他时，他并没有放弃手中的钱，他死死地攥着，像握着一个人的生命，有了钱就可以让他的母亲活下来。
可如今他却死了，段队的目光移向线人的爱人，还有那个孩子。孩子稚气的脸看不到一点痛苦，她是快乐的，人生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是充满光明、充满幸福的。她在笑，也许她在期盼着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永远在一起。现在他们一家子是在一起了，不过不是在人间，而是在天堂。
段队心中交织着悲痛和愤怒。
他发誓一定要抓住那个家伙，不管他跑到天涯海角。
烟头在燃烧，段队心头的怒火也在燃烧。
小庄站在他身后。
段队想起了什么，看了看手表：“去，你再给肖琳琳打电话，她要再不开机，我开除她！”
小庄：“是！”
小庄转身正要走出段队的办公室，肖琳琳已风风火火推开了门，大声：“报告！段队，我……”
段队猛地转过头，看着她：“你不要跟我说什么手机没电或者不在服务区的废话！我不过问你的私生活，那是你的自由！你这段时间也挺累的，放松放松也没什么不对的！但是我要警告你肖琳琳，你是警察！而且是重案大队的一线刑警，你不要忘了自己是干什么吃的？！要是干不了的话我今天就把你调到内勤。”
5
肖琳琳委屈地低下头，不过一会儿她还是抬头，直视段队的愤怒的眼睛：“段队，我知道自己错了。”
她一边说着偷眼恶狠狠瞅着小庄。
小庄假装没有看到，掉过了脸，看段队办公室墙上挂的北京城区图。
段队发现了肖琳琳的小把戏，高声：“你别瞪小庄，他什么也没说！我问你，你检查写了吗？”
肖琳琳硬着头皮：“没有。”
段队：“为什么？”
肖琳琳：“我没顾上……”
段队像是第一回见到肖琳琳，非常仔细地看她。
肖琳琳心头有点发毛，不过她没有躲，主动说：“段队，你处分我吧，我没有怨言，我认罚。”
段队挥了挥手，点着肖琳琳：“今天算你运气好，我现在没功夫跟你说这个！今天的事儿过后再说，把门关上，我有事儿说。”
肖琳琳关门。她转身看见墙上的并排放着的三帧遗像，一下子愣住了。
那个六岁的小女孩在望着她笑，她灿烂的笑容，让肖琳琳的心急速下沉。
肖琳琳瞧着小庄，小庄点点头，介绍：“今天凌晨发生了爆炸案，他的家里。他的家人……”
肖琳琳惊呆了，自责与悔恨虫子一般在她的心头啃噬。
段队心思重重地坐下，拿起一个公文夹丢在桌上：“你自己看看吧。”
肖琳琳打开，是那个线人和他家爆炸案的各种报告。
“这是从他的颅骨里取出的弹头。”段队说完，把装在塑料袋里的一粒带有血污的弹头取出来，放在桌上。弹头泛着寒光。
肖琳琳小心地拿起弹头，对着阳光琢磨：“这不是咱们国家出产的武器。”
段队虽然没有赞扬，可眼神里对肖琳琳能够一下子猜出子弹不是国产的感到满意，他说：“对，这是法国造的FR…F2军用狙击步枪的专用子弹的弹头。不仅如此，子弹的装药和弹头都经过专家级人士的手工改制，使精度和杀伤力增强。这种枪即便在国外的黑市也是很难搞到的，价格极贵；我们遇到了老手。”
肖琳琳仔细观察弹头，想从中再发现一点有用的线索。
段队又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几个弹头：“这是在爆炸案现场的死者颅骨里找出的，经过化验证实，和那个弹头是一支枪打出来的。弹着点的位置都一样。”
小庄锁紧眉头，问：“段队，这会是什么人干的？”
段队敲了一下桌子：“还用问吗？是有军事背景的杀手呗！很有可能是特种部队或者侦察部队的退役人员，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狙击手！军队的狙击手要长期在敌后活动，都受过严格的综合训练，包括爆破训练。我已经向局里打了报告，请军方配合调查一下近几年特种部队退役人员的下落，尤其是狙击手的。通知特警队24小时战备，这回遇到硬骨头了！”
小庄似乎想起了什么，问：“有没有可能是来自境外的狙击手？”
段队眼睛一亮，望着小庄，等着小庄继续说下去。
小庄继续说：“我是想，会不会是境外进来的国外狙击手？外军的退役人员？既然枪都是境外进来的，人怎么不会呢？”
段队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背着双手：“有道理啊！你小子出息了啊！我这就给外事局打电话，查一下最近的入境人员记录！重点排查有军队里当兵记录的人！”
肖琳琳盯着弹头，想了半天却发表着不同的意见：“可是值得花这么大力气吗？”
正在拨电话的段队，手拿听筒，一愣：“什么？”
肖琳琳：“我在想，他不过是个线人，整天在黑道上混，要干掉他和他的家人，可以选择很多方式。为什么一定要用狙击手呢？而且狙击手的作用是远距离隐蔽射杀目标，既然用了狙击手，为什么还留下警告，或者还要搞次爆炸呢？这不就失去了狙击手的意义了吗？”
段队沉思着：“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也许是黑道想给其他人一个警告？尤其是我们安排在他们里面的线人？”
肖琳琳想得更远：“但是为了达到这个简单的目的，对手花费的代价显然太大了！我看，是一个想传达给我们的信号！但是究竟是什么信号呢？”
小庄在一旁不言语，他也在沉思，半天，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在思考问题的肖琳琳，什么也没说。
6
窗帘拉的严严实实。
台灯灯光幽暗，韩光在擦拭着那把狙击步枪的各个零件，态度很专心。
段队的照片搁在子弹盒下面。
桌子上放着公安局大院附近的照片，还有一张手绘的地图，标着狙击手可以就位的高点。
来自陆军特种部队的枪械专家在对着投影仪播放的资料介绍着上面显示的武器：“这种枪就是FR…F2狙击步枪，是法国军队的制式狙击步枪，主要装备特种部队、侦察部队和外籍兵团的突击分队的专业狙击手，采用7。62乘54的口径。这种枪本身没有什么稀奇，但是由于各国都对制式的军用武器实行严格管制，尤其是这种杀伤力巨大的远射程武器，更是管制的重点。所以军用狙击步枪在黑市上的价格一直很高。”
刑警们静静聆听。肖琳琳坐在第一排，身边坐着小庄。
小庄打断专家的话，提问：“使用这种狙击步枪的一定就是老资格的狙击手了？”
枪械专家笑笑：“对，而且是军方培养出来的专家级高手，虽然你们也受过一些射击训练，但是和军队所谓专家级射手的差距还是太远。军队中‘狙击手’的概念可不是简单的神枪手，而是一个具备极强军事素质、心理素质和一定文化知识的复合型专业军人。特警的狙击手一般都是在城市进行目标射杀，通常距离不会超过400米，甚至往往只有几十米而已；而军方的狙击手往往要在敌后长距离、长时间渗透潜伏，要面对绝对优势敌军兵力的围剿，要在气候恶劣的情况下计算风速、地球引力、空气阻力等客观因素对弹道的影响。我们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在2003年的第二次海湾战争中，一个英军的狙击手在1300米的距离射杀了一名伊拉克的高级军官。当时刮着5级以上的风，而且尘土飞扬，这名狙击手要在很短时间内进行目标和弹道之间关系的心算，这个时间不会超过半分钟，因为很难想象高级军官会在战争状态下在前线暴露超过1分钟，然后他瞄准距离目标顺风16米外的一个斜向高点，开枪射击。子弹在大风中划了一个斜向下的弧线，类似于足球比赛中的‘香蕉球’，然后准确击中了目标的胸部。”
刑警们都听入神了。肖琳琳虽然对军事知识方面不是很陌生，但有关狙击手，她知道得也不多。
段队也坐在第一排，他笑：“奶奶的！这不是电影里的枪神吗？”
枪械专家一笑：“电影里的所谓狙击手，是为了让观众观赏到经过简化的狙击过程，远远不能和真实的狙击手作战相提并论。在军界内部，我们称最好的狙击手为——‘刺客’！我看了法医作的验尸报告和弹头的分析结果，如果说你们要对付的是这样的狙击手的话，那么很不幸你们面对着很大的麻烦。”
段队点头：“好，谢谢你啊同志！”他站起来转向刑警们：“都听见了吧？我要你们全体出动，把你们所有的关系给我动起来！第一组给我清查全市所有的涉外宾馆、酒店和公寓，重点是最近来京的外国人；第二组给我清查所有的娱乐场所、酒吧、迪厅，凡是有可能找到线索的地方都要给我掘地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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