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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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将-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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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黥率先移开了眼。
他迅速将被重掀天的薄纱放下,只因在他炯炯的注视下,他的脸庞竟像被火灼烧似的热烫。
「我没事。」嗫嚅的回答自薄纱后传来。
这时后黥不禁要暗暗庆幸有这层薄纱掩护,没让自己的窘态被重阎瞧见。
按着胸口,此时他的心已不再疼痛,取而代之的是急遽的心跳,他的双手暗暗颤抖。
好怪……后黥蹙起眉,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终于,重阎收起驰荡的心神,不发一言地牵起后黥的手,继续往留仙村行去,但是步履明显放慢许多。
多希望这段路永远不要有尽头……
由于地缘的关系,留仙村里没有众鬼肆虐的痕迹,反而平平静静,市集甚至是喧闹的。
两人找了间大道旁的茶馆入座,屏气凝神的观察周遭的动静。然而,幢幢鬼影混杂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实在很难认识,只能依地上有无影子来分辨,由此可知,若到傍晚,要辨认鬼众肯定更加困难。
发现此点的重阎将手指抻出小二送来的茶水里,沾水后在桌上写下几个字怎么办?
「找村长。」后黥压低音量回答。
两人才要起身,却听见不远处传来浑厚之声,配合着合馨丝竹,原来前方搭起一座戏台,正在唱戏。
人潮渐往戏台处聚拢,后黥原不打算理会,然而声音却笔直钻入他耳中,教他不得不听。
只听洪亮的男音念道「生民疾苦,我心亦悲,遥想昔日黄帝将那蚩尤斩,女娲神手补天裂,呀!今日我便整装来此九炎之巅,誓将那金乌射!」
什么?
眼前一片黑暗,其它声音再也听不见,只有那豪迈的声音在耳里回荡,后黥欲掩耳,手却举不起来。
那声音开始唱道:「吾乃后氏之王,地尊位高,瞧我弯弓射日,揽辔擎鹏。世人因我生还,甘霖因我重浇,万民膜拜,势凌云霄……」
感觉袖子好像被谁扯着,身子却定在原处动不了。
「嫦娥啊!你何故径向广寒去?天啊!我立此功业又何如?」
「后羿!你专权乱国,罪当该诛!你……」
「别听!」使力将浑身冰冷的后黥揽入怀中,重阎摀住他的耳朵,不让他听见最后一句唱词。
直到尖锐凄惨的哀号过后,台下掌声雷动之时,重阎才放开后黥,将他带离戏台。
待后黥回过神后,重阎不知用何方法,已将他带到村长家门前。
结果,反而是重阎帮自己最多,无论是掩人耳目的进入留仙村,或是将他自噬人黑暗中拖离……自己何时变得这么没用了?
「谢谢……」冰冷的十指交握着,后黥深吸几口气,才向重阎道谢。
重阎不语,只是皱起眉静静瞅着后黥。
若这是灭天所为,未免太过分了,而帮助他的自己也太卑鄙……为了得到后黥,自己居然为虎作伥,深深伤了最爱的人。
戏台上的戏子,都是鬼众假扮。
真是这样吗?给予敌人最深、最痛的一击,然后自己再乘虚而入?灭天要自己将后黥带到那处茶馆,就为了做这件事吗?
见重阎沉默不答,后黥仰头又唤一声:「重……唔……」
吻来得猝不及防,薄纱被粗鲁扯落,下一刻,后黥已被重阎拥入怀里恣意的索吻。
「别……」
后黥想偏头避开,他不断挣扎的手腕却被重阎一把箝住,重阎并没有继续,反而立刻放开他,用力搂抱着,将吻落在他的额际。
后黥,我觉得好愧疚,为了自己卑鄙的的渴望,却必须将你自悬崖推落。
但,后黥,别怕!你身后的悬崖,尽管一跃而下,我一定会在底下张开双臂接住你,然后……我们便会永远在一起。
「叫我阎……」重阎的双臂紧缩,彷佛要将怀中的人融入体内一般,他难掩心头的歉疚与矛盾,喃喃低语:「对不起,但……我真的好喜欢你。」
「阎?」后黥如他所愿的轻唤一声,且微微用力挣脱重阎的怀抱。「你为什么要道歉?」
「我只是只卑贱的妖,却妄想圣洁的你会爱上我。」他甚至不惜一切消除两人间的鸿沟,用最恶劣却也是最快捷的方法。
重阎的话却令后黥神情一黯,随即低头不发一言。
自己……哪里是他想的这么美好?
「后黥……」为什么不理他?他生气了吗?还是他讨厌他、鄙视他的感情?
重阎急切的想看后黥的表情,却被拒绝。
「你别说了。」后黥别开脸,不愿直视那双盛满爱慕与深情的金色眼眸。「应该办正事了。」
对不起……
一阵低喃飘散在风里,飘进两人耳中,他们皆为之一僵,却不知是谁的声音。
对不起,重阎!我是罪恶之躯,不配你真挚的感情。
对不起,后黥!我是卑劣的妖,却不惜一切想得到你。

「墨月,止步!」
闻言,墨月回过头去,原来是未曾攀谈过的帝昊在唤他。
他依言停下脚步,只是清澈的眼底有着不解与狐疑。
「后黥此次为何没上天庭?」帝昊沈声问道。
「不知道。」
「他是为了何事没上天庭?」
「不知道。」
「东土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不知道。」
问到最后,帝昊已隐隐动怒。「墨月,你在瞒我?」
「没有。」墨月五官细致的脸上仍是什么表情也没有。
他们四人奉命到人界平乱,向来是在自己的管辖地各自为政,顶多只在回天庭面见颛顼帝时听到对方近来的消息;此次四人之中有三人没来,他自然不知道他们是为何故,帝昊的诬赖更是无凭无据。
瞪着墨月显然不像在说谎的脸好一会儿,帝昊冷哼一声,便怒气冲冲的返回自身的居所朱宫。
站在寝宫的铜镜前,他用力掀天布帘,寒着脸注视着铜镜,上头的光点正闪烁的停在同一处,然后又慢慢往西方移动。
后黥是在躲他吗?哼!没想到他的胆子竟然这么大,只可惜,他仍旧逃不出他的掌握。
上回他趁后黥昏睡之际,将「追影」植入他的心房,无论他到了何处,自己永远都能掌控行踪。
况且,追影还有另一个功能反映寄宿者的心绪波动。
现在的后黥显然正处于困惑之中,相较于之前,动是……心动,紊乱、羞却、急促的心跳,他正为了某人而心动。
是谁?
帝昊恼火地将布帘用力拉上,自墨月那儿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更令他急躁。
是谁令后黥心动了?该死!后黥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是……
可恶!抑不住心头的妒火,帝昊转身便往门外走,迎面却走来一道身影。
「爹,您要去人界,是吗?」帝日定定看着帝昊脸上的怒色,了然的问:「去找后黥,是不是?」
帝昊不答,只是冷冷别开脸。「别问这么多。」
「您为他投注太多心力,太执着了。」
「胡说!」
「孩儿决对不会让您爱上仇人之子,纵使拼尽性命他会阻止!」
「日儿,你在胡说什么?」
帝昊扬手就要给帝日一个巴掌,却还是硬生生停住。
深吸几口气后,他才换下恼怒的心情,鄙夷的道:「爹怎么可能喜欢那贱人?」
「笑话!」
「您的心思在脸上都写得一清二楚。」
「不可能。」帝昊矢口否认。
「爹到人界去,纯粹只是受颛顼之托,很快便会回来,你太多心了。」不给帝日阻拦的机会,帝昊立即匆匆离去。
后黥……我哪有可能让你如愿背弃我!
帝日忧心忡忡的看着远去的身影,吐出一声叹息。
爹难道注定要落在后氏一族的手里?从那个独居月宫的嫦娥开始,现在竟又她的的儿子……
都走至这一步了,还能挽回吗?

当后黥他们顺利将留仙村的居民都带到安全之处时,大战已迫在眉睫。
重阎在事成后便默默离开了,后黥也不挽留,他们两人或许别再见面会比较好。
风河岸边,惨淡的夜里星月无光,冷肃的气氛漫天笼罩,空气里弥漫着诡谲与不安。
所有的声音就像一根绷紧的弦,只待弦断的刹那,一触即发。
后黥只着一袭青丝织成的战袍,冷着脸战在窗边,伸手用力抓紧窗缘,密切注意任何风吹草动,丝毫不敢松懈。
这一役关系着能否顺利将鬼众驱回黄泉,他该振作、打起精神,不能再被今日所发生的事牵动。
许是太过专注在仅隔一水的栖风原,也太过信任同袍绝不会放任何人入内打扰他,所以当后黥惊觉身后粗喘的气息时,帝昊已贴近他的后背,正撩弄着他的发丝。
被许久未见的帝昊惊得浑身一颤,后黥抓住窗缘的手不自觉的一松,只想逃离对方的碰触,却被用力拉住头发,身子一跌,就落入对方怀中。
「你……」后黥想逃,但隔着衣服紧熨自已的热度却让他双膝打颤,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
帝昊什么话也不说,在月光照映下的俊容明显可见怒意,他用力扳过后黥布满惧色的脸,低头狠狠咬住他柔软的唇畔。
「呜……」
后黥艰难的晃着头,但固定住他下鄂的手有如铁钳般难以撼动,他每挣动一次,扯住他长发的手就用力一分,让他的头皮一阵麻疼。
帝昊咬唇的力道是粗暴、不懂怜香惜玉的,只是拼命侵入后黥馥郁的口,用一种惩罚、报复的姿态,毫不留情的蹂躏。
终于,扯住黑发的手一松,后黥忙要住后退,却被逼到毫无退路。
他惶恐的试图找寻出路,骇然发现帝昊的大掌往下一扯,他想阻挡,却已来不及。
月光下,他精瘦的胸膛完全呈现,麦色的肌肤上彷若铺着一层月晕。
此刻,帝昊眼底的怒火已让显而易见的欲焰取代。见状,后黥慌张的拉起被扯开的衣裳,企图遮掩。
「遮什么?」帝昊因为他的动力嗤笑一声,「你当自己是什么贞节烈妇吗?脱下来!」
手一顿,后黥咬牙闷不吭声,也不想听从帝昊的话褪到衣服,只是盯着地面不发一言,但他的下颚立刻被用力抬起,被迫迎视帝昊的目光。
「几日不见,你的胆子倒被养大了,嗯?」
后黥抿紧唇畔,过了一会儿后才抖着声音开口:「我……我不想再与你发生关系……」
后黥将话说出口之后勇气顿生,他坚决的看着帝昊,无畏的承受也陡升的怒火。
「请你立刻离开,不要延误军机!」
帝昊眸光一沈,良久之后,他鄙夷的扯了下唇角,「发生关系?你当你的地位比得上我的姬妾吗?」笑意倏地一收,他阴骛的瞅着后黥,「你不过是供我泄欲的东西,怎么,原因还用得着我提醒吗?」
无视后黥当下刷白的脸色,帝昊冷着一张脸,恶狠狠的道:「当初后羿执弓驭箭,将我九名爱儿射落,此后在人间狂乐荒淫,甚至还在我身上窃得长生药,妄想永生,没料到那药让你下贱娘给独吞了……」
「别再说了!」耳里彷佛又响起今日所听见的声音,震得他头痛欲裂、几欲崩溃。
帝昊不理会后黥痛苦的低吼,仍是讥讽道:「你爹还真是罪有应得,最后被寒浞五马分尸,到死都还不瞑目。哼!要不是颛顼怜你,破格引你上天界,你这余孽早该死了……所以,这也注定你该为他们的无知受一生的罪,你……」
这已是今日里第二次听见父亲的事,只有数落、嘲讽,没有任何光荣,后黥索性摀住耳朵,痛苦的低吼:「别说了,拜托、拜托!」
眼泪已悄悄溢出眼眶,心头也彷佛沁出血。
从自己第一次见到帝昊开始,他总是不断在他耳畔诉说,说着上一代的恩恩怨怨,试图将他逼到疯狂的边缘。
他知道自己有罪,爹娘的罪恶都转到他身上,从得知的那一刻起,他说明白自己再也逃不开,但他从未想过会被动施以这般残酷的惩罚……
自己若死了,会不会比较轻松?
这话他问过自己无数次,也不断恳求颛顼帝,请他慈悲的赦免他的永生之刑,答案却是否定的。
业障可消,一死只是随人永劫的轮回之道,他想要用另外的方法消除……但,已经五百年了!
对于后黥几近歇斯底里的哭泣,帝昊的神情复杂,不过他随即隐去。
他用力扳高后黥已满是泪痕的脸,讥嘲的笑意漾在眉梢与唇角。
「我若不说,你也心知肚明,不是吗?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这么卑劣的人……」
「不要说了!」
「你该知道自己的罪孽有多重吧?在我面前,你更该卑微的乞怜,懂吗?」
后黥只是低泣,痛恨自己的怯懦,正如帝昊所言,自己在他面前只能是个弱者、只能流着泪亲吻他的脚,以乞求他的赦免。
压下心头的排拒,后黥任面颊上的泪无声的流着,伸手缓缓解开衣带,双膝落地。
「求您……抱我……」

他不该来的,在离天界大军驻扎处三十里外的地方徘徊许久,他仍是来了。
他回去质问过灭天,答案如他所预料的一样残酷。
唯有乘虚而入,才能一举成功,因为时间不容许他慢慢引诱后黥爱上他。
既然已与灭天合作,他自知不能为了后黥而帮助天界,但至少让他守在后黥身边,为他阻挡一切可能的危险。
然而当他屏气潜入,却看到这样的景象。
后黥正屈膝跪着,替一名天界男子……
澎湃袭来的是翻腾不已的怒潮,妒火瞬间蔓延,灼亮他金色的眼瞳,甚至隐隐出现两抹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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