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他了。
她毕竟不是圣母，更尤其，她脑海中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观念，使她原本便不想委屈自己为难陆寒夜去超度她人；反正别个宫殿的女子跟她也没什么大的交集，索性，就这么样吧。
可唯有莫盈，每每看到莫盈的时候，赫连澈总是觉得自己那般对不起她。
毕竟，莫盈跟她从在凌王府就相识了，也一起经历过那么多，赫连澈没有办法像对待其她人那般，对待她。
赫连澈和陆寒夜都知道公输扬对莫盈的爱慕之情，之前，陆寒夜曾想反正自己也没有碰过莫盈，不如把她废了驱逐出宫，成全了她和公输扬……但可悲的是，莫盈的心依然死死地留在陆寒夜身上，哪怕只是住在他名义上的后宫里，做他名义上的妃默默地守着，她也不愿意出宫。
如今赫连澈怀了孩子，莫盈更是垂着眉目照顾得细心之极。
☆、第二章 芳贵人
莫盈像往常一样，唇畔含着淡淡的笑容，关心地为赫连澈端上冰糖雪梨汤，仿佛怀孕的是她自己一般，她是那样关心赫连澈肚子里的那个小宝贝。
赫连澈也像平时那般，不多说什么感谢的客套话，端起瓷碗儿来就喝的香甜。
“刚才我听小丫头说你这里乱糟糟的，你又在折腾些什么？”这一年里，莫盈也见识了赫连澈的另一面了：奇思妙想，天马行空，有时候能把陆寒夜都给气个半死。
赫连澈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对于莫盈，她倒不像跟对公输扬那般偶尔拿个架子幽默一下，往往态度端正言语认真，主要是莫盈的性格使然。
并且，莫盈一开始还坚持跟赫连澈以“皇后娘娘”、“臣妾”相称，但是赫连澈实在是受不了莫盈这般跟她拘礼，就坚决反对莫盈这般正式的称呼。最终，莫盈也只是答应在没有人在的时候，依然跟赫连澈“姐姐”、“妹妹”、“你”、“我”地平和称呼。
“我想做一套坐着躺着都很舒服的东西，呃，就像我们的榻一样。”赫连澈认真地解释着，末了眼睛一转，对莫盈建议道：“不如这样，等公输扬按照图纸做出来一套之后，你看看你喜欢不，喜欢的话就让他再做一套来放在你的梅园；平时躺在上面从窗子里看梅树也舒坦。”
莫盈听到“公输扬”这三个字，明显有片刻的发怔。顿了顿，莫盈问道：“公输扬……他来过么？”
赫连澈知道莫盈如今刻意回避公输扬，想必她跟他也有好几个月没见过面了，赫连澈总是忍不住要替他们惋惜。
“是的，如今夜不是出宫了么，公输扬就不时过来看看。说好听点儿，是来关心一下；说得直白些，哼，他就是陆寒夜留下来监视我的探子，整个一叛徒。”赫连澈气哼哼的，可是说完也就吐了吐舌头：天，这样的话不会被莫盈理解成她在炫耀幸福吧？
好在莫盈一直淡然宁静惯了，轻轻一笑，莫盈指一指桌子上的瓷碗儿提醒道：“快些喝吧，放得太凉喝着反倒不好。”
赫连澈忙点头端起来接着喝。
“听说‘芳泽宫’的芳贵人，她的母亲在府上身体抱恙，澈儿，你是不是恩准她回去尽一下孝心？”莫盈忽然想起了这档子事儿，对赫连澈提醒着。
关于其它各宫各殿的事儿，赫连澈从来没有去操心过，她也没有那个爱好。倒是莫盈，一直帮她留心处理，毕竟赫连澈是皇后，有些事情是怎样都避免不了的。
赫连澈听了也就点头答应：“莫姐姐看着办就是。”喝了一口汤水，忽然想起了什么，赫连澈又朝莫盈道：“如今我也是身怀六甲之人了，不如直接接着这个名义，名正言顺地将后宫主事权力交给你，而你以后有什么也不用事事向我请示，我俩都省事儿。”
莫盈面露难色：这个权力毕竟太大，有皇后在这里，她一个妃位之人，如何承担得起。
但是赫连澈的心思莫盈也不是不知道，她一方面是实在不喜欢管这些；另一方面，赫连澈也是想借此来补偿自己吧。毕竟，这样的权力放在哪个妃子手里，在后宫都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但是赫连澈不明白的是，莫盈如今已经真的是清心寡欲，无求无望了。她只希望这一生就这样陪在属于陆寒夜的宫殿里，直至老去。
哪怕，只做一个偶尔可以为他掌灯的女子。
但是看着赫连澈小心翼翼地祈求的神色，莫盈终于还是点点头，应了下来。
“那么我便同意芳贵人回娘家看看去了，我会给她好好做一番礼品准备，风风光光的。”莫盈道。
“嗯，莫姐姐看着好便是。”看着莫盈接受了，赫连澈真是顿觉轻松。
闲聊了几句，莫盈又叮嘱了一番，也就去了。
折腾了半晌，赫连澈也累了，简单地收拾一下她便舒舒服服地往床上一躺，准备休息了。
芳泽宫里，芳贵人一听到莫妃那边儿有人过来传话，连忙谨慎地起身领命。在众位后宫女子的眼里，莫妃的位置仅次于皇后赫连澈，并且奇异的是莫妃和皇后赫连澈的关系还极为亲密。
莫妃都甘心了，她们也没有什么醋可以吃了，并且真吃的话，皇后赫连澈的醋她们也吃不起。没办法，皇帝陆寒夜对赫连澈是专宠，赫连澈平时也从不会难为她们，她们对这座皇宫里的皇帝皇后只有遥遥仰望的份儿。
用现代的理论来讲，众女现在也就是这样一个心理了：你身边儿的人运气比你好，发了一笔小财，你往往都会嫉妒甚至愤怒：他凭什么；然而世界富豪们一天就能赚到你这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你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恨的。
当距离已经拉开得遥不可及的时候，时间久了，你往往也就习惯了，潜意识中认为那就是应该的。
于是如此下来，陆寒夜的后宫简直是有史以来最为安宁平静的了：没有常见的妃子们斗来斗去，比如谁又把谁推到了荷塘啦，比如谁给谁下了打胎药啦（啊，她们好像也没有那个机会；而赫连澈独自里的，她们又不敢动）。
这绝对是个奇迹，也是赫连澈这一年优哉游哉过得舒坦的另一个原因。
这会儿，芳贵人一听来人是应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在莫妃的支持下，同意芳贵人隆重回家省亲的，芳贵人真是感激之极。
只是低眉接旨的那一刻，有一种复杂的情愫在芳贵人幽深的眸子中，一闪而过。
芳贵人是官宦世家出身的小姐，容貌只能算作端庄，然而周身却散发有一种成熟稳重的气质，更是弹得一手好琴，这也是让陆寒夜偶尔回去她那里听琴看书的原因。
这一次，芳贵人要回的，正是陆寒夜出宫视察的稻安城——那座距离南辰京都听月城一百许里的鱼米之乡。
说来也是，今年原本是安静平和的一年，然而夏季天气炎热，稻安城也是干旱缺水，原来的水米之乡已经连连旱情告急了。
☆、第三章 稻安连家
陆寒夜到了稻安之后，发现这里的旱情的确不容忽视。
其实他原本可以派一个钦差大臣过来专门管治的，但这一年是个特殊的年份，因为他心爱的女人赫连澈怀孕了，国内有旱情，实为不吉，为了将来他宝贵的小皇子或者小公主的名誉，他这个父皇必须要亲自来探勘解决。
尤其是作为南辰粮仓的水米之乡稻安城，陆寒夜本身也十分重视。
陆寒夜这一次出皇宫，除了速影紧紧跟着之外，离之也从蓝谷赶过来了。跟着陆寒夜视察了一圈儿，离之疑惑道：“根据汇报过来的消息，从稻安邻县穿过的安水河，其上游下游的旱情都没有稻安严重；并且稻安境内，河道常年修治得当，按说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陆寒夜凝眉点头：“你说得很对。稻安，委实不该是这个样子。”
离之想了一想，建议道：“不如去稻安知府的府上查看一番。”转而又摇头道：“也不好。那些官员毕竟都认得你，夜师兄，你这一次是微服出访的。”
陆寒夜好笑：“你之前管理藏玉阁的时候，没少用到这个东西吧？如今跟鳐汐呆久了，也跟着变傻了么？”
说着，陆寒夜递过去一张极薄的人皮面具，离之苦笑一番，喉间哽了哽，终于没有说什么。
两人戴好面具之后，也换了平时颇具标志性的白衣和紫衫。片刻之后，两人都是一身粗麻布衣服，一张平凡的脸，却依旧显得气宇不凡。
如今已经改换了身份，两人显然没有想着再用武功暗中入府。到了稻安知府安远的衙门，信口捻了两个名字，说是报名参加修治河道的壮丁。
却不知坐在那里的主事一看两人气度，立即摇头咂舌道：“可惜，可惜了！”
“如何可惜？”离之不解。
那主事一听离之的口气用词儿，更是咂舌连连：“哟！看样子还是个读过书的！那你来报什么名修什么河道？出了衙门直接右拐再直走，看到一条大巷子就进去，那里有个气派的门楼，你该去那里碰碰运气的！”
陆寒夜闻言折眉，那是什么地方？
主事儿嫌弃了：“莫非你们是乡下来的，不知道连家二小姐选婿招亲的事儿？我就是看你们相貌还不错，想着过去兴许有希望被选上了，日后也可以关照关照我这个搭线人儿……得！是我想多了！”
陆寒夜一听气得不行，如今都什么时候了，稻安知府手下都如此亵渎值守？竟然唆使前来报名修治河工的壮丁去应征选婿！
“哼！”陆寒夜一声低怒。
离之怕他忍不住发怒，连忙跟那主事告谢：“那么多些大人吉言，我和哥哥这就去看看。”言罢转身快速离去，不管身后那个龌蹉主事的唠叨。
走到僻静处，陆寒夜愤怒拂袖：“看看这位安远臣工，看看他手下办事的人员！他还真是尽心！”
离之思索道：“安远这个人，是继承了他父亲的位置；当年他父亲安老爷子，可是位恪守职责的老臣工，当年夜师兄继位之时，也是想着安远是安老爷子的独子，从小跟着安老耳濡目染，也该是治理河道的一把好手才启用他的。前两年里安远的表现的确还是不错的，如今究竟是我们错怪他了……还是他变心了？”
陆寒夜点点头，的确是这样。当年安老一心跟随先皇，他治理河道之能天下人无出其右者，只是在先皇陆恒仙逝之后的一个月，他老人家便也溘然长逝。他的独子安远在治理河道上的确也继承了他父亲的才能，陆寒夜才会接着启用他的。
然而这个安远刚开始时，其实是拥护陆天合的。当年陆寒夜在蓝谷长到十六岁，陆天合一出生便是太子，朝中重臣基本上都是一边儿倒地去追随陆天合。
只不过后来陆天合倒了，安远也就识相地归顺了陆寒夜，用安远的话说，是“家父一声追随陆姓江山，他安远也只认坐在皇位上的那个陆姓皇帝”。
这个安远当时的话若是出自真心实意，倒不至于会做出忽视值守、辜负南辰百姓之事；但若那只是安远的一套说辞，很显然，那个安远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了。
想到这里，陆寒夜看看前面宽大的巷子，那里果然正热闹非凡。
这个连家，看来倒是个有钱有势的大户，也不知道他们为修治河工捐款几多、出丁几何？只是在这个百姓困顿的时候大肆搞这些选婿之事，显然让陆寒夜心中不满。
“先去这个连家看看。”陆寒夜抬脚。
离之跟上，他也是这么想的。稻安城的衙门主事都这么帮着连家输送人才，这个连家想必跟安远走得很近。
然而刚到了连家大门旁边，却见有骑马飞奔而来的太监来报旨意，陆寒夜不解地跟离之对望一眼。
一听旨意，原来是皇后娘娘有旨，恩准芳贵人回家省亲了。这一听让一旁的陆寒夜惊讶不已了：芳贵人？那个琴艺很好的女子么？这里竟是芳贵人的娘家？
然而赫连澈又在捣什么鬼？好好的在皇宫又不老实了，这是特意为他派了个什么芳贵人来解闷儿的么？！
陆寒夜真是哭笑不得。
离之看了陆寒夜一眼，低声问道：“芳贵人是谁，你后宫中的一个？”
陆寒夜点点头：“只记得她封号为‘芳’，但是鬼知道她叫什么，是哪里人士。”陆寒夜心中眼中只有一个赫连澈，别的女子，招进来的时候都是不得已的，只好在后宫留着，但他根本没有兴趣去关注她们的卷宗。
不过想了想，稻安这边儿过去的女子，也只有安远的妹妹了……陆寒夜忽然想起来了，安远是独子，哪里有什么兄弟姐妹？再仔细回忆，那时候，好像是安远的姨表妹妹入了皇宫为贵人，当时陆寒夜也是为了收拢安远的心，才不得已接纳了他这么个妹妹的。
原来那个芳贵人姓连，原来这个连家还是他陆寒夜的亲家。
☆、第四章 意外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