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向达摩的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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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向达摩的一刀-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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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林照阳淡淡一笑,回道:“小民奉皇上圣谕,从明天起新任此地县官。”

  柏青天脸色真的难看了。

  这个姓林的背后那位朱维义,是皇上赐予国姓的重臣。

  自己可不能对待伍拾枫那般的对付他。

  新官未任,只有在今天先杀了他。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如何出手?

  又不将一干人全数一网击杀。

  韦燕雪的脸色也很难看,甚至渗出了冷汗。

  事情,比想像的复杂。

  林照阳朗笑一声,已重新入轿。

  轿起,仪马队便是要目中无人的踏向前来。

  柏青天冷冷一哼,挑眉道:“姓林的,这座云玉观音你没有见过?”

  “没有!”轿内林照阳大笑,道:“那是什么东西,本官不但没见过,也没有兴趣。”

  轿子开始动的时候,柏青天身旁突然有人说话,道:“我说过,我想要这座云玉观音。”

  声音大小,正好可以让柏青天和韦燕雪听到。

  韦燕雪听得出这个声音。

  三天前,他在镇城门口时,就从一辆马车内传出来听过。

  董断红。

  “反正这座观音已经是无主之物,柏大捕头又不能据为己有。”董断红缓缓往前走着,轻笑道:“不如成人之美?”

  柏青天好像泄气了似的,对着董断红即将和轿子交错的身影大叫道:“你高兴就拿去!”

  一一“最后两只金龙杯,藏在妙峰山西麓第四个山洞和第七个山洞内。”江别酒抚摸着李全文,缓缓的道:“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不是董断红的对手。”

  李吓天笑了,耸着肩转头看向阮六步和简笑山,道:“你们认为呢?”

  阮六步没有这么肯定,他苦笑一声道:“董大先生是人中豪杰,你是天下捕头,势均力敌吧?”

  简笑山也在轻叹,道:“你们为什么不交个朋友?”

  “你认为我们可以交朋友?”李吓天淡淡一笑着,道:“据我所知,昨天他又作了件大案,杀了个人。”

  案子是,从柏青天手中拿走了云玉观音。

  杀的人是谁?

  今年殿试新贵,榜眼林照阳。

  “你想,我如何跟他做朋友?”李吓天问道:“前几天,天下知名的“有生玉女出浴图”也毁在他的手上。”

  那时,败的是伊世静。

  天下三大名捕,几天工夫便落败其二。

  这个董断红大大不简单。

  李吓天是个有疑问就问的人,道:“伊世静和柏青天当场怎会让你们那位“盗爷”如此随心所欲?”

  这小子也知道“盗爷”的称号?

  阮大步吓了一跳,却是忍不住回道:“盗爷作案,必然都是令人心服口服,甘愿让他取走……”

  他之所以回答,是因为李吓天问。

  一个像“天下名捕”这种人物虚心求教的时候,很少有人能不沾沾自喜闭口不说的。

  “我看心服口服是未必。”李吓天皱眉的样子很认真,道:“不过,无力阻止或是不得不的情况下吧?”

  简笑山笑了,大概想起以前作的那些案子。

  很得意的,简笑山回道:“的确,盗爷有办法让人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他拿走想要的东西。”

  “这需要智慧。”李吓天笑了道:“而且在刹那透析目标弱点的智慧。”

  江别酒重重一咳,嘿道:“我想,董大先生会很喜欢有你这种对手。”

  李吓天看了儿子一眼,沉默了片刻才轻轻一笑,道:“智慧,总有一天会和另一个敌对的智慧见面。”

  每一个人都同意这句话。

  囗囗“智慧和智慧总会见面。”董断红淡淡一笑,望着遥远处的妙峰山,沉吟着道:

  “伊世静和柏青天都太令我失望!”

  因为他很轻易的完成想要做的事。

  四月二十八,卓夫人喃喃道着:“我们五月初一子时就可以到想到的地方,他呢?”

  “大概快出发了吧?”董断红抚摸着云玉观音,淡淡道:“最迟今天中午以前,该有所行动。”

  今天中午申时由京城出发,在明日二十九号中午可到。

  剩下的时间就是做一切的设计和估计。

  董断红轻轻笑道:“如果我是他,一定这么做。”

  “江别酒已经说出了那两只金龙杯的下落?”

  董断红笑了,道:“如果江别酒没说,李吓天就不是李吓天。”

  他是如此的相信,他的对手有能力能做到这点。

  此刻,他们跨骑在骏马之上,徐缓悠闲的往目的去。

  轻脆的马蹄响,卓夫人的思绪随着起落。

  “我忽然发觉了一件事。”她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道:“好像太多人都误解了你?”

  董断红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依旧放马慢行。

  “人们只知道你叫“阎罗王的爷爷”便以为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事实上,我杀人从来不眨眼。”董断红大笑道:“而且想要谁的命,连阎罗王都不敢拒收!”

  这一切,符合传言。

  “但是他们错了。”卓夫人肯定的道:“你只是杀该杀的人,却不会对不该死的人动手。”

  董断红讥诮的笑了,道:“你这话说出去,在别人的耳里只不过是一个女人为她的男人辩解。”

  “不!我肯定……”

  “是吗?”董断红自嘲的笑着,淡淡回道:“那么,我作了那么多的大案,窃偷拐骗那些珍宝艺品,又怎么说?”

  囗囗“这世界上是不是有一种人,一直说自己是坏人?”何悦珏轻轻问道:“有这种人吗?”

  “有!”

  李吓天非常肯定的回道:“绝对有这种人。”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想成为英雄。”李吓天的解释是:“英雄,是一个非常累人的辞句。”

  如果你是英雄,在人们的面前就必须有英雄的样子。

  英雄不能大口豪饮后,随便找个地方小解。

  英雄也不能上妓楼、赌坊纵情声色享大乐。

  英雄,更不能犯错。

  无论是多么鸡毛鸟屎的小事,只要有人知道一定大大的渲染、大大的传开。

  好像变成了不可思议的怪物,让人家指指点点。

  “英雄是很痛苦的名称。”李吓天笑了笑,道:“就以名震天下的八路英雄来说,我想他们都不快乐。”

  因为英雄有太多的事要去做。

  所以,他们没有自己的时间,没有自己的生活。

  甚至没有自己的生命。

  何悦珏突然提出一个问题,道:“那么:那位董断红是不是这样子的人呢?”

  好问题!

  李吓天足足思考了半炷香,才缓缓的回答道:“不知道!”

  他缓缓抬头,看着庭园之外的阁檐,阁檐之上的偏西斜阳。

  “你什么时候出发?”女人的声音有点急迫的问了。

  “再过半个时辰吧!”他回答,缓缓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眸中泛有泪光,轻轻一叹,道:“别替我担心,我会回来的……”

  他说着,就想转身离去。

  不!不如说是逃避眼前这个女人的感情。

  “等一等……吓天……”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在他的面前。以前只有在夜半梦回或是依窗独坐时,呢喃过千百千百次。

  “我……我……喜欢你……”她用力的挣脱一切“礼教”上的禁制,大声道:“如果你不回来,我这一生就带着李全文守在你坟墓之旁……”

  这件事还是说了出来。

  转身的脚步已经凝结在泥土上,是晚风吹起拂动着的衣衫?他轻轻喘着气,有点儿吃力道:“我不能对你说什么……”

  李吓天的声音充满了真诚,道:“除了说“谢谢”!”

  风,真的起了。

  每天接近申时傍晚,初夏的风便自西方来。

  西方来的风,有点温煦的柔和,是送来斜阳的余辉?

  或者是李吓天走出宅子门口时,忽然的起一个奇特的念头,或者是西方诸佛的慈悲?

  囗囗“达摩祖师自西域的来意是什么?”董断红停住了骑蹄,挺直着背脊遥望西垂的斜阳,全身热烘烘的,道:“而他离去时,提着一只鞋子,光脚踩踏大地又是为什么?”

  卓夫人用心听着。

  每回董断红忽然说出漠不相关的话时,他是完全孤独的。

  孤独的有如天空上的鹰,逍遥天地;但是,却是天地中唯一的身影。

  “禅的大悟是自性自我的追求,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你,或者是可以教你的事啊!”董断红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和天地融成一体,每一个字宛如是那只鹰孤寂的心声。

  “所以,达摩提着一只鞋子回去,留下一只鞋子在棺中,代表着什么?”

  卓夫人又看见了这个男人侧脸的翦影。

  特别强烈而令人心动。

  在落日夕阳的衬托中,恍如那轮红嫣嫣的光芒,正似是恒河沙数诸佛的佛光大轮。

  董断红虔诚的模样,是她在这九个月的相识以来,从没有见过的令人心弦悸动。

  “棺中的鞋子代表着肉体是一个“我”。”董断红轻轻的道着:“提在手上西归的鞋子,是代表着了悟自性,大彻大悟的“我就是佛”!”

  他轻轻的笑了,道:“而提着鞋子的菩提达摩就是渡一切人间世的佛法吧?”

  卓夫人忽然发觉,当夕阳落尽有如吞入董断红体内时,好像是天地为之失色。

  而自己,自己的双眸中有泪。

  一次发自她体内真正的哭泣。

  她有点慌乱了起来,是不是怕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男人?

  一种从心底回荡出来的声音,不断响起、扩大。

  她可以感觉到董断红正要她离开。

  她离开,而由他独自面对一生中最冀盼的对手。

  而在那一天,五月初一,他是孤独的。

  孤独的和另外一个孤独的人,面对面完成一生的梦想。

  “不!别叫我走!”她呼叫着,道:“让我跟你一起去妙峰山,一起经历这件事……”

  董断红轻轻笑了,第一次这么温柔的拔下这个女人的发钗放入怀里。

  良久的沉默后,他用一种极为遥远的声音说着:“去吧!去京城里等我!”

  “不!”她叫着,大力摇头。

  他却依旧接着自己的话,道:“李吓天一定也把那个女人留在京城里,你去找她,跟她交个朋友……”

  李吓天的妻子不是死了?

  “她的名字叫何悦珏,是他妻子的妹妹。”董断红笑了,意气和风云自双眸中来,道:

  “我真的想过,李吓天和我都是同一种人。”

  孤寂而充满智慧。

  “就如同我作案一样,所有的计划在我的心中一步一步的推动,没有人可以和我共享、共同承受成败微发间的压力。”

  董断红朗笑着,好大声,掉转头向京城方位叫着:“李吓天,你是不是也是如此?办案的时候永远是孤独的一个人在风云中挺进?哈哈哈!”

  囗囗行囊上系着一条鹅黄的丝巾。

  轻飘飘的丝巾就如同柳絮似的,满满柔情。

  他骑跨在马背上,从下面往上望去,好孤单的身影。

  站在他面前的,除了何悦珏外还有儿子,儿子的身旁是“六步笑山”这两个男人。

  “江别酒不愿意从天牢里走出来。”阮六步轻轻一叹着,道:“他要我们转告你一句话……”

  “智慧和智慧总会见面。”简笑山接了下去:道:“但是,心和心之间可以先试着交朋友。”

  李全文忽然问了一句,道:“爹,你为什么不跟那位叔叔交个朋友?”

  何悦珏却什么也没说。

  那一方丝巾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吧!”李吓天回答儿子的话道:“有一天,也许你宁可失去一个朋友,也不愿意失去一个敌人。”

  李全文的确不明白。

  但是阮六步和简笑山都明白。

  而且明白说这句话时心中的孤寂。

  千万年的孤寂,永远是在盖满雪的峰顶。

  “爹,你要快点回来呃!”李全文跑向了前,伸手握住爹的厚实手掌,叫着:“我有好多故事说给你听…”

  李吓天的眼皮跳了跳,嘘出一口气。

  “会的,爹会回来……”

  阮六步的眼中在这一刹那忽然充满了尊敬,声音是打从心底浮出来的感情,道:“盗爷这次是选对了对手。”

  “一个有自信又仁慈的对手。”简笑山轻叹着:“我们不希望盗爷败,也不希望你败…

  …”

  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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