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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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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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我可以清楚地感到和理解。至于它意味着什么,将招致何种结果,我却如坠五里云雾。
  我久久地坐在那里观望校园景致和来来往往的男女,以此消磨时间。我也想到说不定碰巧能见到绿子,但这天她终归没有出现。午休结束后,我进图书馆预习德语。
  ※
  周六的晚上,永泽来我房间,问我今晚能否出去玩一玩,在外留宿的许可由他来办。我答应说可以。一周多来我的头脑乱七八糟的,觉得跟谁睡觉都无所谓。
  黄昏时分,我进浴室洗个澡,刮了胡子,开领半袖衫外罩了一件棉布上衣。然后和永泽两人在食堂吃罢饭,乘上公共汽车往新宿赶去。我们在新宿三丁目的喧嚣声中下车,沿这一带东游西逛了一阵,然后走入近处一家常去的酒吧间,等待合适的女孩儿的到来。这原本是一家以女客多为特征的酒吧,偏偏这天来的女孩儿可以说完全是零,几乎没有人靠上前来。我们在不至于醉的限度内一小口一小口地呷着掺有苏打水的威士忌,呆了将近两个小时。有两个颇为可爱的女孩儿在柜台旁坐下,要了吉姆莱特和马尔加利达两种进口酒。永泽马上过去搭讪,原来两人都在等男朋友。但我们四人还是亲热地聊了一会,约会的男朋友一来,两人便去那边了。
  永泽提出换一家店,把我领进另一处酒吧。这是一间稍微拐入巷内的小酒吧,大部分客人都喝得有了几分醉意,正在乱哄哄地胡闹。尽头处的桌旁坐着三个女孩儿,我们加进去,五个人说说笑笑。气氛倒也不坏,都兴致勃勃的。但当永泽劝她们再换一家喝点时,女孩儿们却说快到关门时间了得赶紧回去。三人都住在一所女子大学的学生宿舍里。这天真是一无所获。之后又换了一家也还是枉费心机。不知何故,根本就不像有女孩儿靠近的样子。
  熬到11点半,永泽说今天报销了。
  〃对不住,拉你跑来跑去。〃他说。
  〃没关系,我。知道你也有这样的日子,已足够让我开心的了。〃我说。
  〃一年也就是一回吧,这种时候。〃
  说实在话,这时我对同女孩困觉已无多大兴致了。在周末夜晚沸沸扬扬的新宿街头东张西望了三个半小时之久,目睹着人们释放出来的由性欲和酒精等相混合的各种莫名其妙的能量,不由觉得自己本身的所谓性欲简直猥琐得不足挂齿。
  〃往下如何是好,渡边?〃永泽问我。
  〃看它个通宵电影。好久没看电影了。〃
  〃那我去初美那里,可以么?〃
  〃没什么不可以的吧。〃我笑道。
  〃要是你愿意,还可以介绍一个让你过夜的女孩儿,怎么样?〃
  〃算啦,还是看电影。〃
  〃抱歉呐!找个时间将功折罪。〃他说罢,便消失在杂乱的人群之中。我迈进汉堡包店,吃了夹干酪片的汉堡包,喝了杯热咖啡,醒醒酒,尔后走入附近的二号馆看了场《毕业生》。电影意思不大,但又别无他事,便坐着未动,又看了一遍。走出电影院时已快凌晨4点,在凉意袭人的新宿街头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漫无目的地转悠着。
  走得累了,我便钻进一家通宵营业的小吃店,喝着咖啡看书,等待头班电车。不大工夫,店里便挤满了同样等乘第一班电车的人。男侍走过来,抱歉地问我对面座位可否坐人,我说可以。反正我是在看书,谁与我对坐都不碍事。
  在对面落座的是两个女孩儿,年纪大概同我相仿,两人长得虽都不算得漂亮,给人的感觉并不差。化妆和衣着都十分得体,看不出是在歌舞伎街无事闲逛到清晨5点的那号女子。我猜想肯定是因为某种缘由未赶上最晚一班电车。她们见相对而坐的人是我,现出一副释然的神情。我穿戴整齐,又是昨晚刮的胡子,况且正在聚精会神地看托马斯。曼的《魔山》。
  一个女孩儿长得高高大大,身穿赛艇用的那种带风帽的上衣和白布裤,拎一个大大的人造革包,两耳戴着贝壳般大小的耳环。另一个则小巧玲珑,架一副眼镜,格纹衬衣外面加一件对襟蓝毛衣,指上套着蓝松石戒指。小巧的女孩儿似乎有个习惯——不时地摘下眼镜揉揉眼睛。
  两人要的都是咖啡和汉堡包,一面小声商量什么,一面细嚼慢咽地吃着喝着。高大的女孩儿歪了几下脖子,小巧女孩摇了好几次头。由于马宾。基和彼吉斯乐队等人的音乐放得声音很响,听不清两人谈话的内容。但看上去是小巧女孩儿恼怒什么,而高大女孩儿则好言抚慰。我时而看书,时而打量她们一眼。
  小巧女孩儿怀抱挎包去厕所后,高大女孩对我说了声〃啊对不起〃,我放下书看着她。
  〃您知道这附近还有没有酒吧?〃
  〃早晨5点钟过后?〃我不由一怔,反问道。
  〃嗯。〃
  〃噢,都清晨5点20分啦,正是大部分人醒酒后回家睡觉的时间啊。〃
  〃唔,这个其实我也是一清二楚的……〃她极其难为情似的说,〃同伴说她无论如何都想喝酒,当然这里有很多原因。〃
  〃那就只能两人回家喝啦。〃
  〃可我,要乘早上7点半的电车回长野。〃
  〃那样的话,剩下的办法恐怕就只有从自动售货机买酒,找个地方去喝了。〃
  〃实在冒昧得很,您能不能陪一下?〃她说,〃两个女孩不好那样做。〃
  尽管当时我在新宿街头经历了五花八门的奇妙事情,但一大早5点20分被素不相识的女孩拉去喝酒,倒是有生第一遭。拒绝吧又要找借口,也罢,反正还有时间,便到附近自动售货机跟前买了几瓶日本清酒和一些下酒莱,和她们一起抱在怀中,走到西口原叶那里,开了个席地宴会。
  从两人话中得知,她们在同一家旅行分社工作,都刚从短期大学毕业,很要好。小巧女孩儿有个男朋友,太平无事地交往一年多了。不料最近得知他同别的女郎同床共衾,她于是大为沮丧——情况大致如此。高大女孩儿因哥哥今天举行婚礼,本打算昨天回长野老家,但为了陪伴这个朋友,昨晚在新宿熬到天亮,而决定今早乘第一班特快赶回。
  〃可你怎么会知道他同别人睡觉呢?〃我问小巧女孩儿。
  小巧女孩儿一边一点一滴地啜着日本酒,一边拔着脚前的杂草。〃一拉开他房间的门,正在眼皮底下干呢。这不是明摆的事嘛!〃
  〃这事,什么时候?〃
  〃前天夜里。〃
  〃唔——〃我说,〃门没锁?〃
  〃嗯。〃
  〃怎么会没锁呢?〃我说。
  〃那谁知道!又怎么能知道!〃
  〃你说这还不受到沉重打击?岂不欺人太甚?她心里怎么能好受?〃人显得很厚道的高大女孩儿说。
  〃这话倒不好由我来说,最好还是和他好好谈一次。往下就是能否原谅的问题,我想。〃
  〃谁也理解不了我的心情。〃小巧女孩儿一边一把把拔草一边自暴自弃似的说。
  一群乌鸦从西天飞来,掠过小田急百货大楼的上空。天已完全大亮。三人东拉西扯的时间里,高大女孩儿乘电车的时刻临近了。我们把剩下的酒送给西口地铁站里的流浪汉,买张站台票送她上车。她乘的列车远去后,我和小巧女孩儿不约而同地跨入旅馆。其实双方都不特别想一起睡觉,只是如若不睡,事情便无法收场。
  开房进去,我第一个脱光跳入浴槽。一边在里边泡着,一边像赌气似的喝着啤酒。女孩儿也随后进来,两人顺势躺在浴槽里默默喝酒。怎么喝头也不晕,又无睡意。她肌肤白皙,光滑滑的,腿形十分匀称诱人。我夸她的腿长得好,她冷冰冰地说了声谢谢。
  然而一上床,她却变得判若两人。随着我手的动作,她敏感地做出反应,扭动身体,大声呻吟。我进入时,她的指甲死死地扎入我地后背,随着高潮的逼近,她一连声喊了十六次一个男人的名字。我为了迟一些一泄而出,拼命地数着次数。之后我们便就势人睡了。
  12点半我睁眼醒来时,她已不见了,既未留信又没留字条。由于喝酒时间不对头,觉得半边脑袋重重地直往下沉。我冲了淋浴,去掉睡意,刮罢胡子,然后赤身裸体地坐在椅子上,从电冰箱里拿瓶汽水一饮而尽。随即一件一件地依序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每一件都仿佛夹在两三片玻璃中间,虚无缥缈,恍若梦幻。但那无疑是在我身上实际发生的——桌面上的杯里还有昨夜喝剩的啤酒,洗脸间有用过的牙刷。
  我在新宿简单吃了早餐,进电话亭给小林绿子打个电话。我以为或许她今天仍一个人看守电话。但呼叫了15次也没人接。20分钟后又打了一次,仍是同样的结果。我乘上公共汽车返回宿舍。门口信箱里有一封我的快信,是直子来的。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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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谢谢你的来信。”直子写道。信是从直子父母家直接转到“这里”来的。直子继续写道:“你的来信根本不是什么打扰。老实说,我感到非常高兴。其实自己也正想给你去信。”
  读到这里,我打开窗户,脱去上衣,坐在床沿上。附近鸽舍里传来“咕咕”的鸽叫声。风吹动着窗帘。我把直子寄来的七页信纸拿在手里,沉浸在漫无边际的思绪中。只读罢开头几行,我便觉得周围的现实世界黯然失色。我闭上眼睛,花很长时间把自己的心收拢回来,然后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读下去。
  “来这里已快四个月了。”直子接着往下写道。
  “在这四个月时间里,对你我想了很多很多。并且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对你有欠公正。对于你,我想我本应该作为一个更为健全的人予以公正地对待的。”
  “但是,这种想法也许过于郑重其事。因为,我这样年龄的女孩子是不使用‘公正’这类字眼的,对一般年轻女子来说,事情公正与否根本无关紧要。较之什么是公正的,普通女孩子更多考虑的则是什么是美好的,以及怎样才能使自己获得幸福等等。‘公正’一词,无论怎么想都是男人所使用的。不过对于现在的我,使用‘公正’这个词却似乎再确切不过。这或许因为:什么是美好的以及如何获得幸福之类。对我毋宁说是个十分烦琐而错综复杂的命题,从而使我转求其他的标准,诸如公正、正直、普遍性等。”
  “然而无论如何,我认为自己对你都是不够公正的,以致使你茫然不知所措,心灵遭受创伤。但同时我本身也同样陷入了迷惘和自我伤害的境地。这既非花言巧语,也不是自我辩护,确实如此。倘若我在你心中留下什么创伤,那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也是我的创伤。也正因如此,我才不愿被你怨恨。如若被你怨恨,我势必真正归于土崩瓦解。不像你,不可能轻易地钻入自己的壳中,随便做点什么来使自己获得解脱。你是否真是这样我不得而知,但在我眼中你总显得如此。因此我实在对你羡慕不已。我之所以使你不明所以然,过度拖累你,恐怕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这种对事物的看法,也许有太多的分析意味,你不这样认为?当然我不是说这里的治疗是分析式的,但处于我的境遇,接受几个月治疗之后,喜欢也罢讨厌也罢,难免多多少少受到分析的熏染——所以如此,是因为什么,而它又意味什么,为什么等等。至于这种分析是将世界简单化还是条理化,我却是不明不白。
  “但不管怎样,同以往一度严重时相比,我感觉已有了相当的恢复,周围人也同样承认。如此平心静气地给你写信,也是相隔好久的事了。7月间给你发的那封信,我真是咬紧牙关才写成的(老实说,我完全记不起写了什么,怕是前言不搭后语吧?)。而这回,却是写得十分从容自得。新鲜的空气、同外面隔绝的寂静世界、秩序井然的生活、每天的运动,这些对我似乎还是很有必要的。能够给别人写信,实在是件快意的事情。能够如此坐在桌前拿起笔来,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写成文字诉说给别人,真是再开心不过了。当然,一旦落实到文字,自己想说的事只能表达出一小部分,但这并没有什么要紧。只要能产生想给谁写点什么的心情,对时下的我便已足够幸福。惟其如此,我才现在给你写信。现在是晚间7点半,刚刚用罢晚餐,从浴室出来。四下里万籁无声,窗外夜幕沉沉,全无一点光亮。平日那般动人的星光,今晚也由于阴天而概不露面。这里的人,每一个都对星星了如指掌,告诉我哪个是处女座,哪个是射手座。这或许因为天黑以后无所事事才变得如此熟悉的吧——尽管可能并不情愿。由于这同一缘故,这里的人对花、鸟、昆虫也都如数家珍。和他们交谈起来,我得以知道自己在许多方面竟是那样无知,而意识到这点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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