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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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花园-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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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强力穿射,形成一条淡淡的彩虹。
    正要上圣平的车子,戴了一副大墨镜的天宇,下了红色跑车,匆匆跑过来。
    “晓青,我正要找你!”天宇喘着气说。
    “你回来了呀!”晓青说,她今天可真忙。
    “昨天到的。我一回来就听说郁青离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天宇问。
    “消息传那么快吗?”她有些意外。
    “可不是。我打电话问郁青,她不理我,所以我来问你。走!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他急着说。
    “可是……”她看看天宇,又看看圣平。
    “这人是谁?”天宇不客气地问。
    “我来介绍,这是周圣平医师,这是葛天宇先生。”晓青站在两人中间。
    “哦──是医生。”天宇的语气充满不屑和侮辱的味道。
    圣平也不想友善打招呼。他对天宇这偶像歌手的脸是有些印象,但非常讨厌他方才
随意打岔的态度和现在目中无人的样子。
    已有路人对天宇指指点点,甚至有几个女生要走过来签名。
    “快点,否则待会就很难脱身了。”天宇拉着她说。
    晓青抵不过天字的力气,只好对圣平说:“对不起,你的晚餐只好继续欠了,拜拜!”
    看着他们的车开走,圣平傻在那儿。晓青竟丢下他,和葛天宇跑了?他还以为她一
心暗恋他死缠他呢!原来真正出丑的是自己,难怪晓青说他往脸上贴金,一身臭都不知
道。
    此刻他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自己也不懂。原来请吃饭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他
还真期待呢!
    天空又下起毛毛两,洒在太阳光中,形成绚丽的太阳雨。山边的彩虹已消失,一切
慢慢回复到原有的夕暮黄昏景色了。

                  ※               ※                 ※

    天宇的新歌发表会十分成功,在为“寻觅”打歌造势之际,他已为下一个主题烦恼,
选了半天,仍用先前开玩笑提到的“迷失”。他约晓青出来,就是谈作曲的事,不过他
更高兴郁青也到了,整个话题就围着郁青绕。
    那一天晓青把离婚的情形告诉天宇后,天宇并未如想象的发表一堆意见,只是很沉
默,似乎有些话闷在眼睛内,无法用口表达。
    以后他们三个人常一同出游,目的是让郁青开心,最后都只剩晓青在唱独角戏,气
氛很怪,表面上她主导一切,但感觉上却像局外人,就比如此刻。
    “我打算去旧金山去念艺术学院,我会住在宣秀表姊那儿,她念音乐学院,对西岸
很熟。”郁青谈出国计画。
    “旧金山我去过一次,很浪漫的城市,地势高低起伏,港湾有迷离之美。我还记得
那首歌,如果你要去三藩市,手上要带一束花,我倒想带我的歌喉,到金门大桥高歌一
曲!”天宇边哼边说。
    “拜托,你又不是世纪大歌王多明哥或帕华洛帝,你一站上去,恐怕会被人当成疯
子!”晓青笑不可支。
    “你可以挑个雾浓的日子,只听到声音不见人,既不尴尬又满有意境的。”郁青抿
着唇笑。
    “还是郁青的提议有建设性。”天宇扬眉说。
    “废话,你这回又送她一个俄国芭蕾娃娃,她当然说好话啦!”晓青皱鼻子说。
    “我不是送你一本俄国末代沙皇最终结局的书吗?”天宇说。
    “还说呢!整晚拉着我一起看,边看边哭。”郁青无奈地说。
    “你不知道那四个公主,个个粉状玉琢,长得好象布鲁克雪德丝和克劳蒂亚雪佛,
气质还更高贵优雅,却在冰天雪地中被枪毙,才二十出头呢!我想在玫瑰花园中长大的
她们,面对这种残酷的死亡,不知是怎样的心情呢?”晓青有感而发地说。
    “俄国皇宫种很多玫瑰花吗?”天宇问。
    “不是。玫瑰花园只是我们的暗语,代表完美的世界。”郁青解释。
    “世间哪有这种地方?”天宇嘲笑说。
    晓青白他一眼。
    “对了!我记得有一位公主不是逃出来了吗?”天宇说。
    “是安娜。不过后来DNA证明她是假的。”晓青说:“但是那假公主也带给某些人许
多的安慰。”
    这时天宇的行动电话响起,他听着皱起眉来,传给晓青。
    “我的?”她很意外,接了过来。
    “晓青吗?”是圣平的声音,“谊美病危,你快点过来!”
    天呀!她连忙告辞,赶到医院时已流了好多泪。她知道谊美试过很多新药都效果不
彰,死亡阴影在人人心中,但没想到真有面对的一日。
    她一到病房,就看到很多人在那儿低泣。床上的谊美已走完她短暂的人生,用白布
覆着,身形好小好寂寞。
    “谊美──”晓青跪在床前忍不住哭叫出来。
    她这一哭,一些女眷又跟着悲嚎。
    “别叫了,让她安心走吧!她年纪小,黄泉路远,你们一直叫她,她会心慌的。”
    有人说。
    哭声立刻转小。有一双手臂扶起她,温暖的胸膛,她一抬头,看见圣平。
    推车将谊美带走,众人随着。依旧是医院走廊、川堂、电梯,但有一个才熄灭的小
生命,四周变得好陌生,而且路愈来愈奇怪,像暗了许多,最后才明白是到了太平间。
    谊美暂停放在冰冻柜。空空的推车在一旁,大家一时间都有很强的失落感,尤其是
谊美的父母,似乎忘了地球在转,天是蓝的,人要活着,整个人卡在一个空虚的谷地,
不知该怎么办。
    晓青走过去握林太太的手。
    “谢谢你。”林太太哭着说。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终究要走的……。
    圣平一直陪晓青走出医院大门,他拉住她,神情很不放心。
    “我还有班,不能送你回家。”他说:“干脆你到我的公寓休息一下,等心情平静
后再走,怎么样?”
    她太悲伤了,无法决定什么,只有随他到公寓。他帮她开了锁和灯,交代几句话,
就匆匆回医院。
    她呆坐在沙发上,脑中装满了谊美生前的种种。记得第一次见面,谊美天使般的笑
容,就给她一种好亲切好贴心的感觉。这几年她和很多儿童病房的孩子成为好朋友,但
谊美仍是不同。尤其在说故事和画图后,谊美变成她内心的某个泉源,两人的交流化为
心灵上的投契。难怪林太太老说她和谊美前辈子必有宿缘。
    想到此,她干涩的眼又流出泪水,她的心都如此痛,何况谊美的家人又不知如何伤
心呢!
    圣平放在她前面的纸巾已经一张一张被她抽光了。
    他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记得刚认识时,他避她唯恐不及的样子,实在令人难堪和
好笑。他说的没有错,她的确有倒追他的念头,但现在是鸭子嘴硬──死不承认。她也
不明白当时为何迷他到忘了女孩子的矜持,在他办公室的冲突彻底击碎她的痴恋,而似
乎也化解了圣平的顽固和偏见。走出那些迷障,情况并不糟,反而更好呢!
    他来学校等她,低声下气求她的原谅,她的满腔怒气一下化为零,心中所有的坚持
也立刻瓦解。他道歉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眼神由男人的严厉,变成男孩的乞怜,他可
能都不知通自己的转变吧!
    过去几个星期他们成了朋友,她很大方地打电话给他,虽然两人没机会单独出去,
但至少进步到称呼名字的地步。在谊美病床前碰见,他的笑如同温暖的春天……
    想到谊美她又哭了。不行!再哭下去,她一个礼拜都无法见人了。
    她走到浴室清洗。看到镜中的自己,眼圈红肿,如果今晚不再掉泪,或许冰敷一下
就好,反正家里的女人有的是秘方。
    她打开柜子看看,陈设简单,只有男人的刮胡用具。栏杆上挂着毛巾和浴巾,别无
他物。她洗洗脸,就拿圣平的毛巾擦脸,上面有淡淡的味道,像他身上的,她的脸不自
主红起来,彷佛做了什么亏心事。
    走出浴室,她才第一次有心参观他的住所,只有四个字形容──简陋混乱。客厅就
基本的一个沙发、一个茶几、一张大书桌、一具书架,书架上放着音响和旧电视,书歪
歪斜斜地堆了到处都是,连计算机土、地板上都不放过。
    唯一可看的是墙上那幅画……慢着,那不是久违的“夕雨”吗?疏淡的两,落在林
中,雾里有虹影,阳光在远方……。他竟留着,还挂了起来;晓青忙去翻cD架,舒伯特
的“未完成交响曲”和奏鸣曲都在,他没有丢,可见他也不如想象中的排斥她嘛!
    她心情好一些,开始帮他清理,做她在家中从未动手过的打扫工作,从客厅到卧房。
    卧房的衣服落了一地,她一一拾缀。在叠被时,她突然想到那个叫海玲的干妹妹眼
神充满敌意……。圣平和海玲真不是男女朋友吗?
    晓青仍然介意,表面上她说当朋友,事实上她还是好喜欢他呢,怎么办?
    打开窗喘一口气,从窗口可看见医院,她自幼看到大的建筑,竟令她有一丝悲伤,
谊美不在了,她再也见不到那纯真的笑容了!泪又忍不住掉下来。
    没有手帕,只好用袖口。她回到客厅,门锁开了,圣平提了两袋食物进来。
    “你还在哭呀!”他皱眉说。
    “你不是还有班吗?”她擦泪说。
    “我和别人暂调两小时,待会就回去。”他从书架上翻出两个大碗说:“我买了牛
肉面,填一填肚子吧!嘿!你帮我整理房间了……”
    “我找些事做,才不会哭得更伤心呀!”她忙说。
    “真不好意思,让小姐动手。”他边盛面边说。“我想你在家从不做这些事吧?!”
    “我也是一双手十只指头,为什么不做?”她骗他说:“你以为我家专是念假的吗?”
    “那就谢谢你了。”他把面端到她面前,“趁热吃吧!”
    “我吃不下。”她摇摇头。
    “都八点了,你一定饿了。”他说:“人一饿血糖就低,血糖低就胡思乱想,人会
悲观起来。我保证你吃饱后,心情会好一点。”
    “面对生死,你怎么还吃得下东西呢?”她说。
    “我是医生,你忘了吗?面对生死是我每天的课题,如果因此而不吃饭,我不早饿
死了吗?”他说。
    “你怎么受得了呢?”她忍不住问。
    “医生也是人,病人死了也会难过,尤其是长期相处的老病人。当实习医生那两年,
我也经过好几次心理调适,才能面对生老病死,而不乱了方寸。”他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我承认真的很难,它们总挑起你最脆弱的感情。我有一个同学就受不了无止尽的死亡,
拋弃家庭女友,拋弃远大的前程,遁入空门了。”
    “我可以体会他的感觉。”晓青说:“像谊美走了,我心中的某个部分也跟她走了。
每天看见生命凋零,心不是一天天空吗?”
    “你真的好特别。每个人听到他出家,都骂他逃避、不负责、不够坚强,你是第一
个毫不犹豫为他说话的人。”圣平看着她说:“他说的话和你有些类似。他说医院令他
无法呼吸,佛教才能解决人类心灵中的痛苦,像对生的迷惘及死亡的空虚。”
    “那你的感觉呢?你又如何看淡生死的?”她问。
    “我不是看淡,而是更看重了,所以才更严肃面对。”他说:“有些在殡仪馆工作
的人,对死似乎满有一套哲理。他们说安心的生,安心的活,也安心的死。我所做的就
是安每个人的心,你能了解吗?”
    “我了解也安心了,但止不住伤心。”她委屈地说。
    他轻轻一笑,指指面,两人就吃起来。
    “对了,你怎么还留着‘夕雨’和cD呢?”她突然问:“我以为你丢到垃圾桶了。”
    “那么好的画和音乐,我为什么要丢?”他笑着走到书桌前翻翻,拿出她的手帕,
“上次你借我擦雨水的。我洗干净了,但也变绉了。”
    “没关系,这是纯丝棉的,烫烫就好。”她接过来。
    “我的衣服一向送回家烫。如果这条手帕也拿回去,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我那些
妹妹可是很刁钻古怪的,又不知要编出什么故事来。”他苦笑地说。
    “我听我爸说,你妹妹们都非常聪明。”她问。
    “应该说好胜心强,想高人一等。从读书方面来看,她们是很聪明。”他回答。
    “你知道吗?我高中联考是上中山女高的。”她说。
    “真的?”他非常意外,“那你为什么不念呢?”
    她把秋子的理念做法简单说一遍,还有吴老师的故事,圣平听了笑出来。
    “你阿嬷是教育改革的先锋,竟敢向联考挑战,真是女中豪杰。”他说:“难怪她
会把你塑造得那么特别。”
    “是说我脑袋空空,无一技之长吗?”她稍感不安。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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