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曹雪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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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曹雪芹-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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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阿哥铸金狮子,取其何意呢?难道他不怕逾制吗?” 
  曹一愣:“逾制!你听谁说的?” 
  “玉莹啊。” 
  “她怎么会知道?” 
  “她说读过《大清会典》,连王府都不准私设狮、龟、鹤。否则便是逾制,逾制则包含叛……” 
  “行啦,别说了!这孩子知道的也太多了,这不符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训。好了,好了,睡觉吧。”曹面色含嗔重新躺下。 
  曹霑讨了个没趣,也只好躺下。 
  稍顷,曹翻过身来,在曹霑耳边小声地说:“九阿哥铸金狮子的事,你不要告诉玉莹,听见吗?” 
  “嗻。” 
  从江宁到北京是两千一百里,水路一天走五十里,应该在路上走四十二天。正月十五抄的家,到北京的准日子该是二月二十七。船家的日子算得挺准。二月二十八中晌船到通县的张家湾码头。 
  张家湾是大运河北端的终点码头,不论官商,漕运大小船只都得在此靠岸,商品、粮食一应物品然后再设法转运北京和其他各地。所以这儿是个水旱的大码头。河中帆樯林立、岸上店铺林林总总,酒楼、妓馆、书场、戏园子、大旅店应有尽有,终日里车水马龙,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曹家的官船拢岸搭跳。老丁和曹先后上岸,岂料岸边早有四名内务府慎刑司的番役迎面走来,其中一个年长的说:“这位是江宁织造曹老爷吧?” 
  “不敢,在下正是犯官曹。” 
  这时,小船上的两名解差也来到跟前:“我们是江宁府上元县的解差,这儿是公文。” 
  年长的番役接过来看了看,然后跟曹说:“当今有圣谕,命新任织造隋赫德,给你们少留房屋,以兹养赡,这处房子在蒜市口路南喽,空房好找。这是钥匙,你们谁拿着?” 
  “您赏给我吧。”老丁接过钥匙。 
  这个时候吴氏听见曹在岸上说话,她急忙拉上曹霑出了船舱,抬头正见慎刑司的番役,掏出锁链锁上曹,拉了就走。 
  曹霑叫了一声:“阿玛!”冲上岸去。老丁怕他年幼无知,对番役有所冒犯,上前一把抱住,但是曹霑一边挣脱着,一边不停地呼叫着:“阿玛!阿玛!” 
  吴氏也在船头喊着:“老爷!——”   
  第五章 寒山失翠(5)   
  曹回头看了一眼妻儿,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没容他说句什么,已被番役押上大车,把式扬鞭打马。车轮滚滚扬长而去。 
  吴氏从小到大既没有遇到过,也没有看见过亲人被押走的情形,她顿时感到六神无主,两腿一软扑倒船头,放声大哭。 
  曹霑见此光景,急忙跑回船头,扶起奶奶坐在船板上,这时玉莹、紫雨、墨云也都跑出船舱,呼唤、劝慰,最后是大家哭作一团。 
  丁少臣站在父亲身边,低声地问:“这可怎么好啊?” 
  老丁抹了一把眼泪:“你去雇两辆轿车来。” 
  “上哪儿?” 
  “蒜市口。” 
  两辆轿车一前一后,缓缓地进入蒜市口大街,在一座大门前停下。丁家父子和曹霑从前一辆车上下来。老丁掏钥匙来对锁,锁果然开了。 
  吴氏掀开车帘,探出头来问:“老丁,是这儿吗?” 
  “太太,您先别下车,等我打听准喽。”老丁说着走了。 
  曹霑和少臣轻轻地推开两扇大门,从门道里一股阴冷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由于开门的震动,一缕灰尘纷纷洒落,刺人口鼻。他们俩不约而同的,又退出门外。 
  “就是这儿,就是这儿,隋家的房子。问准了。太太,您下车吧。”老丁说完,带着儿子先进了街门。 
  紫雨、墨云先后跳下车来,搀扶着吴氏和玉莹也下了车,然后以曹霑为前导,大家慢慢地走进院内。 
  这所房子很久很久没有人住了,到处是潮湿、阴冷、霉污的味道,再加上蛛丝结网、灰尘遍布,总使人有几分凄凉、可怖的感觉。 
  老丁从腰间解下钱袋,从里边掏出来一块银子给少臣:“头一趟,你跟墨云去买扫帚、掸子跟做饭用的锅碗瓢盆之类,回来之后,让她跟紫雨先把上房打扫出来,好让太太跟玉莹姑娘有个歇着的地方。第二趟,你自己就办了,买些吃食回来,都要现成的,什么包子、馒头、芝麻烧饼、酱肉、小肚等等。今天咱们怕是做不成饭了。第三趟,买炉子、叫煤,想法子把火生上。”老丁说完,来到吴氏跟前,请了个安:“回太太,我得出去一趟。” 
  “上哪儿啊?……”吴氏很茫然。 
  “我得上趟慎刑司的大牢,打听打听老爷的消息,还得准备铺的盖的吃的用的,给牢头们打点打点,别让老爷受了委屈。”老丁说完又请了一个安,转身欲走。 
  “老丁……” 
  “嗻,太太有什么吩咐?” 
  “这个家,就全靠你了!霑儿,快给丁大爷磕个头,算是咱们母子的一点谢意吧!” 
  曹霑闻言“扑通!”一声双膝跪倒,恭恭敬敬地给丁汉臣磕头礼拜。老丁急忙跪下抱住曹霑:“太太,霑哥儿,这不是折杀老奴吗?”言罢痛哭失声。 
  玉莹、紫雨、墨云无不以泪洗面。 
  宣武门外,城门楼子旁边。在城墙上贴着一张告示,上边字字行行写着曹的罪行。盖着内务府慎刑司的官印。曹项带着木枷跪在告示下面,这叫枷号示众。 
  虽然只有一天一夜的工夫,可曹已然变了人样啦,他不单是蓬首垢面,而且二目失神,神情呆滞。两名慎刑司的番役,身佩腰刀立于左右。 
  许多老百姓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纷纷议论。有些认字的人看完告示,摇头晃脑表现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有的还念念有词,就是让你不知道说些什么。 
  有个不识字的小伙子,问一位脖子上挂着放大镜的老先生:“大爷,告示上写的是什么呀?” 
  老先生先拿起放大镜照了照小伙子,然后一声长叹:“唉——是非只因多开口,烦恼也是强出头啊……”他说完了,一步三摇地走进城门去了。 
  弄得小伙子莫名其妙:“咦?谁多开口了?是我吗?” 
  老丁引着吴氏和曹霑挤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劳驾!借借光!劳您驾,我们是本家儿……”围观的百姓听说“本家儿”来了,大家都给让开一条路。吴氏拉着曹霑挤过人群,扑向曹,不意被二番役扬手拦住:“不得前进!”老丁借着他扬手的机会,把一个小元宝塞在番役的手里:“这是我家老爷,这是太太跟少爷,让他们说上两句话吧。”   
  第五章 寒山失翠(6)   
  银子到手了,什么都好说了。“好好,可得快着点儿,让谁撞见都不行。” 
  “嗻嗻,您放心。”老丁回手拉上曹霑,奔到曹跟前,双膝跪倒:“老爷!……” 
  “阿玛!——”曹霑一头撞在曹怀里,放声大哭。 
  这时吴氏也来到曹面前曲膝跪下,抓住曹肿胀的双手:“老爷,受苦啦……”一阵哽咽,下边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水,带水来没有?” 
  “有,有。”吴氏回头欲叫,老丁已经把铜壶递到曹口边,曹狠命地喝了一气,然后说:“找宜老爷,我在大牢里打听了,宜老爷如今官运亨通,怎么着一笔也写不出两个曹字来!” 
  “哎,我这就去,这就去。” 
  老丁打听好了宜老爷到家的时辰,雇了辆轿车送太太跟曹霑来到宜老爷家门口,门房儿照例先来回禀曹颀。 
  曹颀赶忙来到客厅,曹宜正斜靠在硬木短榻上抽水烟袋哪,他听完儿子的话之后,搭拉着脸子说了句:“就说我没挨家,不就全齐了嘛。” 
  曹颀站在旁边没走:“今儿个说没挨家,她们娘俩明儿个还得来不是。这是火烧眉毛的事,又不是通常的人情往来。” 
  “唉——好好好,见!见!” 
  “嗻。”曹颀答应了一声,走出客厅。 
  为了礼貌,自己又是长辈,曹宜只好站起来,慢慢腾腾整了整衣服,从头上抽出一根别辫子用的银簪子,放在桌上,然后放下辫子,拉了把圈椅坐下。 
  这时,隔着窗户听见曹颀在说:“嫂夫人,请跟我来。”话音未落,客厅的房门已被推开。吴氏和曹霑跟在曹颀身后走了进来。 
  曹颀代为引荐:“这就是您叔公。” 
  “请叔公安。” 
  “请玛发安。” 
  “这就是曹霑吗?”曹宜看了一眼之后,面无表情地发问。 
  “嗻。是我。”曹霑答应完了,一低头看见桌上放着一支精致的银簪,银簪上一端镌刻着一枝梅花,花下还有一个篆体的“宜”字。 
  曹宜将银簪拿起来,顺手揣在怀里:“曹颀,你带他去拜见婶娘。她们在江宁原是很熟悉的。” 
  “嗻。霑儿,跟我来。”曹颀拉着曹霑的手走出客厅。 
  曹宜跟吴氏说:“以后记住,重要的话不能让小孩子听,嘴上无毛,能闯大祸的!” 
  曹颀领着曹霑顺游廊走出二门,经过一个花园,转过楼角才看到了楼门:“就在这儿。”曹颀上了几层楼梯,朝上喊:“明珠,拿个亮儿来。” 
  “哎。”楼上有人答应了一声。 
  曹霑抬头往上看,只见楼门上悬着一块横额,上书“天香楼”三字柳体楷书。 
  稍顷片刻,一只灯笼的亮光出现,明珠在楼上问:“瞧得见了吧?” 
  “行,瞧见了。”曹颀转过脸来对曹霑说:“你自己上去吧,反正你们也认识,我再去客厅看看,给你奶奶帮帮腔。”说完拍拍曹霑的肩头,转身走了。 
  曹霑踏着灯影往楼上走,明珠没有见过曹霑,有些惊诧地问:“您是谁呀?” 
  “我叫曹霑。” 
  “哎呀!是霑哥儿,我知道,我知道,卿卿姑娘常跟我念道您……”明珠大喜过望,跑回去禀报卿卿去了。曹霑只好摸着黑儿走上楼梯。 
  明珠跑进新房:“姑娘!姑娘!霑哥儿来了,霑哥儿……” 
  “谁?”卿卿闻言陡然而立。 
  “霑哥儿来了!” 
  “谁?你又不认识他。” 
  明珠这时才发现灯笼还在自己手上:“哎哟!灯笼!灯笼!”当她想回去给曹霑照亮时,曹霑已然站在她的身后了。 
  卿卿见到曹霑,惊叫一声:“天哪!当真是你!”扑过去一把将曹霑搂在怀里,弄得曹霑倒有几分尴尬:“我还没给婶娘请安呢。” 
  明珠站在一边,卿卿也有点不好意思,她松开了曹霑,拉着他的手走进屋里:“什么屁婶娘,我不是你姐姐吗!先定的算数,我永远是你姐姐。”   
  第五章 寒山失翠(7)   
  曹霑被拉进屋里,但见屋内是一色的红木家具,螺钿雕花,桌围椅帔都是大红缎子绣花的精品,曹霑颇有置身于温柔富贵乡之中的感觉,他忽然想到了江宁的家,上元佳节鲜花着锦……范世绎奉旨抄家,祖母气绝街头…… 
  卿卿恰在此时突然问了一句:“你怎么来啦?” 
  这句话勾惹起曹霑刚才的联想,面对故人,他把近日来的积怨、忧闷、失落、愤懑……一股脑的倾泻出来,伸手抱住卿卿,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他喃喃地说:“家,咱们住过的家……没有了,梦!真是一场恶梦……” 
  “江宁的事儿听你五叔说了,咱们真是同命相怜哪……”此时他们两个真是抱头痛哭了。明珠站在一边深受感动,她忙去端了一碗茶来:“姑娘,霑哥儿,别哭了,喝碗茶吧。” 
  卿卿用自己的绢帕为曹霑擦干了眼泪。接过茶碗递给曹霑,然后跟明珠说:“拿些点心来,他一定饿了。” 
  “我一心是火,一点儿都不饿。” 
  卿卿没管这些,仍旧跟明珠说:“再冲一碗厚厚的茯苓霜来。” 
  “哎。”明珠答应着去了。 
  卿卿用双手捧住曹霑的脸:“告诉我,我离开江南,想我了没有?” 
  曹霑刚要回答却被卿卿用手捂住了他的嘴:“说真话,不许糊弄我!” 
  曹霑深深地点头。 
  卿卿松开了手:“说。” 
  “想啦。” 
  “真想啦?” 
  “真想啦。” 
  卿卿猛然又用双手捧住曹霑的脸,拉向自己的唇边,但当双唇将要接触时,卿卿终于还是放开了双手,两颗晶莹的泪珠,滚落腮下,她几乎是在大声地喊:“什么叫礼?什么叫情?我恨死了我比你大五岁!我想得的今生今世都得不到……” 
  “婶娘,你安静点儿……” 
  卿卿果然安静了。两个人默然无语,过了一会儿,卿卿解开衣领,从项间取下自己的碧玉麒麟欲给曹霑戴上。 
  “我不……” 
  “别说话。当年在藏书楼给你是一番意思,如今给你,又是一番意思。你是个聪明人,我想你能明白。” 
  〃……〃 
  “解开衣领,让我亲手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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