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曹雪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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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曹雪芹-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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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针针密,线线长, 
  为征人制征装。 
  一针一句叮咛话, 
  一线一段情丝长。 
  且莫忘,有人思断肠。 
  悬香阁内,桌上的菜肴被吃得没有什么了,空酒壶倒有三四把。曹霑与少臣各执一杯,一饮而尽。 
  少臣再欲斟酒,被曹霑将手按住:“少臣哥,别喝了!咱哥儿俩来日方长。等会儿你还要跟墨云话别呢。” 
  少臣已有几分醉态,他放下酒壶,站起来要给曹霑请安,以兹相别。曹霑上前一把抱住,二人饱含热泪。 
  当少臣走出悬香阁的屋门时,听到院中有一阵抽泣之声,借着一轮明月之光,只见墨云站在红梅树侧哽咽不止。 
  少臣走到墨云身边,低声的说:“你别哭了。” 
  谁料不说还好,他这一说,墨云哭得更痛啦。 
  “你怎么不说话呀?”少臣从来没有碰过墨云的手,今天他鼓足了勇气,抓住她的手,墨云就势转身猛扑到少臣的怀里,更加放声大哭了。   
  第六章 暖日烘梅苦未苏(20)   
  曹霑站在屋内,隔着窗户听到墨云痛彻心脾的哭声,不由得也洒下了一把同情之泪。 
  丁少臣等到墨云的哭声稍微平息一点儿之后,跟她说:“你总得跟我说句什么吧。墨云。” 
  “想我的时候,把它穿上,它什么都能告诉你。”墨云把坎肩递给少臣,一磨头跑回榭园去了。 
  紫雨把大夫送出大门口,正遇上十三龄回来,他问紫雨:“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病情虽说不太要紧,可也不是三五付药就能好的。”紫雨忽然想到:“这么早你怎么就回来了?” 
  “这么热的天儿,没什么人听戏,索性就回戏了。” 
  紫雨摘下自己的一对金耳环,递给十三龄:“龄哥,把它换了钱,先给干妈抓药吧。” 
  “不不不,十五咱们就成亲了,你怎么能连对耳环都没有?” 
  “我的傻哥哥,干妈病成这样,咱们办喜事儿,你就不怕人家笑话。” 
  “可日子都定了。” 
  “唉,你又绕住了,日子是死的,人是活的。” 
  “好!还是你比我鬼。”十三龄说着走近紫雨,原想亲热亲热,可紫雨连连后退,同时压低了声音说:“光天化日之下,开着街门,你竟敢调戏妇女,该当何罪?” 
  十三龄乐了:“谁想调戏你这苏州的大脚丫头,我是想探望探望,我家义母大人。”(“义母大人”用的是戏腔) 
  紫雨也乐了,拍了十三龄一把掌:“抓药去吧你!” 
  乾隆三年八月十三的早晨。 
  十三龄蹲在人市上等着卖小工。来了一个招工的工头,找了几个熟人,看样子还不够,他走近十三龄:“哎,你是新来的吧?” 
  “嗻嗻。”十三龄赶紧给工头请了个安:“我是唱戏的,这两天这么热,没人听戏,故而……” 
  “别说了,别说了……山羊、戏子、猴,我们不要。”工头跟其他人一招手:“走,走,走!” 
  十三龄朝地下啐了一口唾沫:“呸!你个杂种肏的!” 
  宣武门里太平湖边上,有一家酒楼,叫惠芳园。楼下的大厅里卖散座,楼上一边是走廊,一边是一间一间的雅座。每间雅座里都有宽大的窗户。凭窗远眺太平湖,湖光山色尽收眼底。低头可见街道上车马行人,疏疏落落。 
  敦敏、文善、曹霑三个人已经到了。敦诚还小,不便前来。敦敏订得是上了楼的头一间雅座。 
  曹霑站在窗前观望了一阵子:“你怎么想起到这个地方来过生日的?” 
  “怎么样,不错吧?”敦敏接着说:“这个地方冬赏雪,夏赏荷,春秋两季就不用说了,比别的酒楼人少、安静,听说新近还来了一个会唱江南小曲的姑娘。仁兄生长在江南,你也可以帮我们解释解释这吴侬软语啊。” 
  “原来有这么多的好处。好!下次我来做东。” 
  这时,堂倌手捧蒸笼,吆喝着走了进来:“螃蟹到。”将蒸笼放在桌上:“三位爷台请吧,‘七月尖、八月团’,又大又肥。”然后转身走出门去。 
  敦敏肃手相让:“请,请。” 
  三人刚刚入座,忽然从走廊的深处,传来南曲琵琶的弹拨和吟唱声:—— 
  声声叹,意悬悬。 
  花时洒泪东风前。 
  满腹辛酸。 
  一曲悲歌自解怜。 
  谱成新仇旧恨, 
  倩谁传? 
  曹霑一愣:“这声音好熟啊!” 
  敦敏也听见了:“这好像就是那个唱江南小曲的姑娘。要不要把她请来?” 
  “且慢!且慢!”文善拦住了敦敏:“这螃蟹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听小曲并不急于一时啊,你们看螯满膏香,我先来个大的。”说着他伸手去拿螃蟹。 
  “且慢!且慢!”敦敏按住文善的手:“今日食蟹不可无诗,权借这横行霸道的无肠公子,联诗对句。对不上来者,罚酒三杯。别说大个的,连小的也不准吃,只准吃些蟹腿。如何?”   
  第六章 暖日烘梅苦未苏(21)   
  “好好好,师出有名,我知道这是冲着我来的,我今天也争口气。”文善想了半天:“有了,你们听着: 
  食蟹中秋坐举觞, 
  长安涎口兴欲狂。” 
  “怎么样?”文善问。 
  敦敏摇了摇头:“平平而已。我来: 
  螯封嫩玉双双满, 
  壳凸脂红块块香。” 
  曹霑点点头:“好,引人食欲。我来: 
  铁甲长戈终有死, 
  横行公子竟无肠。” 
  文善刚要说话,被曹霑一扬手拦住:“还有: 
  眼前道路无经纬, 
  皮里春秋空黑黄。” 
  曹霑吟罢满面含嗔,余怒未息。 
  敦敏跟文善交换了一下眼色。文善试探着问了一句:“老弟,你的诗似有所指吧?” 
  曹霑笑了笑:“听出来了?康熙朝可以说国无忧患,雍正朝呢,杀人、抄家、钻营、倾轧,无所不用其极,他才是横行霸道的无肠公子啊!” 
  敦敏沉思片刻:“用小题目寓大意义,笔锋犀利,智慧超群,诗胆如铁,实不愧为大才呀!” 
  “二位,二位,当心隔墙有耳!咱们还是喝酒、食蟹吧。来来。” 
  三人举杯饮酒。这时堂倌走了进来:“三位爷台,上菜,还是添酒?” 
  文善说:“菜先等会儿上。我问你,那个唱江南小曲的姑娘,能来给我们唱两段吗?” 
  “她刚让庄亲王府的弘贝勒叫了去,您三位再等会儿,伺候完了那边,我让她马上就过来。”堂倌说完退出去了。 
  稍顷,从走廊的另一端,传来了唱江南小曲的歌声:—— 
  世人都晓神仙好, 
  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 
  荒冢一堆草没了! 
  曹霑霍然而起:“这太像紫雨的声音啦!”说罢夺门欲去,不料却被文善一把抓住:“你不是说八月十五她就要成亲了吗?怎么会出来卖唱呢?” 
  这时歌声又起:—— 
  世人都晓神仙好, 
  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 
  及到多时眼闭了! 
  “没错,是她!”曹霑站起冲出门去。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恰在此时十三龄一步跑上楼来,二人相见彼此都很惊讶。敦敏、文善也都跟了出来。 
  “霑哥儿,你也在这儿?” 
  “龄哥!” 
  “是紫雨的声音吧?”十三龄问。 
  “没错儿!这是怎么回事?” 
  “我去卖小工,没挑上,想去找人借钱。路过这楼底下,越听越是紫雨的声音,陈姥姥一直病着,她来卖唱,无非是为了钱。” 
  “用钱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一不当家,二不主事,找你……唉——”十三龄话犹未尽,但闻歌声又起:—— 
  世人都晓神仙好, 
  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 
  君死又随人去了! 
  曹霑问十三龄:“紫雨来卖唱,没跟你说一声?” 
  “跟我说了,我能让她来吗?我去瞧瞧。”十三龄要往里走,文善急忙拦住:“慢着,这位贝勒爷,咱们可是惹不起!” 
  这时过门弹罢歌声又起:—— 
  世人都晓神仙好, 
  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 
  孝顺儿孙谁见了! 
  突然,有人大吼一声:“别唱啦!”曲声戛然而止。 
  这吼声原来是从王世子、贝勒弘普的雅座里传出来的。曹桑格听说这儿有个唱江南小曲的妞儿,为讨贝勒爷的欢心,今天就把她引了来。及至一见面原来是紫雨。问及紫雨为什么到酒楼卖唱,紫雨只有实话实说。曹桑格告诉弘普:“这可是真正的苏州姑娘……”然后压低了声音在弘普的耳边说:“有了她,您将来下江南不就有了向导了嘛。” 
  “嗯,有道理。不过那是后话,这吴侬小曲我还真没听过,让她先唱两段儿听听。”   
  第六章 暖日烘梅苦未苏(22)   
  紫雨见他色迷迷的样子,怕他不怀好意,所以就唱了这段《神仙好》。岂料弘普越听越烦、越听越厌才大喝一声,让紫雨停止歌声。然后他一拍桌子:“什么苏州小曲,你这不是念丧经哪吗?我让你唱那粉的。” 
  “什么粉的白的,我不懂,也不会。”紫雨说。 
  “不会,没关系,解开怀坐在我的腿儿上,贝勒爷教你唱。”弘普说着扑向紫雨,紫雨一闪,弘普抓住紫雨的头发,紫雨极力挣脱,鬓发已乱,弘普转身再次扑向紫雨,一把撕开紫雨的衣襟,紫雨抱着琵琶边跑边喊:“救命啊!救命啊!——” 
  紫雨跑出房门,正遇十三龄和曹霑迎来,二人同声惊呼:“紫雨!” 
  出乎紫雨的意料之外:“啊!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快进来!”曹霑一把将紫雨拉进自己的雅座。 
  “龄哥!”紫雨扑入十三龄的怀里。 
  敦敏、文善也跟了进来,文善说:“众位,众位,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咱们还是赶快走吧!” 
  “对,走!”敦敏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显眼的地方。 
  “好,走。”十三龄拉着紫雨刚刚要走,不料弘普和曹桑格竟然一步闯入,拦住去路。 
  弘普用手一指紫雨:“别不识抬举,你乖乖地跟我回去,自有你的好处。” 
  敦敏走上步,恭了恭手:“王世子,咱们都是宗室,理应自尊自贵!” 
  弘普以极其藐视的目光看了一眼敦敏:“敦敏,你们家早就不是亲枝近派了,你如今不过是个闲散宗室而已,我劝你少在这儿登鼻子上脸的管闲事儿。实话告诉你,千金小姐、富室名媛又当如何……何况她不过是个卖唱的小婊子,今天我让她怎么着,她就得给我怎么着。” 
  “贝勒爷,您别这样。”曹霑上前请了一个安:“您跟一个唱小曲的如此纠缠,就不怕失了身份吗?” 
  弘普看了一眼曹霑,不认识:“你是什么人?” 
  曹桑格赶紧过来说明:“他是原江宁织造曹之子,姓曹名霑,也是奴才我的侄子,如今他阿玛又复了官啦,跟奴才我可没有什么走动啦。” 
  “哼!我当是什么人哪,原来是一个包衣下贱的奴才,也敢拦爷的高兴,回家问问你阿玛喀,他狗儿的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可是您……” 
  “少废话,曹桑格,把那丫头片子给我拉回去。” 
  “嗻!”曹桑格走向紫雨:“走吧。” 
  紫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嘿!你这孩子可真不知好歹,你要能讨得贝勒爷的欢心,把你带进庄亲王府,可就能享一辈子的荣华,受一辈子的富贵呀!比你在这茶楼酒肆儿卖唱,不是胜强万倍吗?” 
  “着啊!”一言提醒了弘普:“我今天一定要把她带进府去。” 
  “啊!”紫雨大惊失色。 
  “这这这,这不能啊!”曹霑一把抓住曹桑格:“三大爷,您伴随贝勒爷在外游幸,理应时进箴规,以表忠怀,贝勒爷乃金枝玉叶,皇亲贵胄,一言一行不能有半点偏颇,倘若今日把紫雨带回庄亲王府,您就不怕玷污了世子的威仪,落个纵容弘贝勒抢占民女的丑名吗?” 
  弘普一拍桌子:“浑账!你小子竟敢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吗?” 
  “贝勒爷,依我相劝,您还是回王爷府去寻欢作乐的为好!不然的话……” 
  “哟嗬!你又是什么人?” 
  “十三龄,唱花脸的。” 
  “好啊!山羊戏子猴,王八兔子贼,你们全来了!你们想造反啊,还是想翻天!来呀!把那个臭丫头片子给我带走!” 
  “嗻!”曹桑格上前欲拉紫雨。 
  敦敏上前一步,喝住曹桑格:“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敢无礼!” 
  “嘿,今儿个这事都邪了门儿啦?光天化日之下,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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