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父亲的沉默，后妈则几乎是声泪俱下，不停诉说这个除夕冷清，马瑞瑞要初二才能过来，“老头老太太守着电视看有什么意思。”后妈抱怨。
老头老太太……他们似乎还没有那么老吧，叶飞想。
跟后妈寒暄，反正后妈总有找不完的话，后妈甚至还问了问张辰看来张辰到叶飞家去，给后妈的印象还挺深刻，张辰来住了这么久，叶飞偶尔跟家里打电话，关于张辰的事儿绝口不提，家里人也不多嘴过问，只是过年了，怎么着也得老实交代一下。
跟家里人提这事儿，叶飞还是挺低调，只简单的说：“我们挺好的。”末了察觉后妈的某些不满情绪，于是试探性的问：“要不，什么时候回去看看你们。”
这句话得到后妈的强烈支持，一时间情感亢奋，非要叶飞把电话交给张辰，“回来的时候把小张一起带上。”后妈说。
叶飞不知道，张辰什么时候跟自己家人混的这么熟。
不知道某些人是不是特别善于暗度陈仓。
叶飞笑笑，把手伸直了，将电话抻到张辰面前。
张辰接过来，很自然的叫后妈“刘阿姨”叶飞其实是没想到张辰愿意把电话拿过去的，一时间有点错愕。
也不知道后妈跟张辰都说些什么，张辰只是弯着眉毛笑，嘴上不是说“好”，就是发出个语气助词，到了最后，后妈简直连跟叶飞说个再见都没有，张辰直接把电话给挂了，还手机给叶飞的时候说：“你妈挺有意思的。”
叶飞十分不给面子的说：“那不是我亲妈。”
“哦。”张辰抿着嘴巴笑，看叶飞的目光特慈祥：“人挺好的。”
一句话，叶飞想反驳又显得欲盖弥彰，鼓着两个腮帮子，窝在椅子上，沉默了那么几秒，茶贝两口子又即使救场，在楼下冲着叶飞大喊：“叶刺猬，我们先回了。”
叶飞隔着窗户挥挥手，“滚吧滚吧，一路保重。”
其实两家住的也没多远，不要说的好像路途遥远吧。
叶飞给他妈也打了个电话，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亲妈，这个电话内容就已经有些冷淡，挂了电话，张辰问：“跟你妈还是那样？”
叶飞跟亲生母亲的关系曾经得到过改善，只是后来母亲的继子走了他的那条路，跟一个男人爱的死去活来，差点翘辫子，一切责任无缘无故被归结到叶飞身上，认为继子是同性恋，必定是叶飞传染的，如同细菌一般其实叶飞同母亲的继子几乎毫无接触，只是做为成年人，同长辈争辩这些，根本改变不了什么现状。
于是同母亲更少有走动。
同父亲家却日益感情深厚，连马瑞瑞也偶尔要打个电话过来唠叨两句，只是向来不屑于叶飞的种种问候，她因为心脏病，不能生孩子，偏偏又是个固执己见之人，偷偷把孩子怀上，叶飞问两句，还被她嫌婆妈也是个面冷心热的女人，尽管总说看不起叶飞，但也会别扭而又拐弯抹角的问叶飞现状如何。
叶飞对亲生母亲确实充满怨念，只是毕竟工作了几年，已懂得容忍，无所谓的回答张辰：“就是那样吧，懒得管。”
窗外砰的一声炸响，不知谁家放的二踢脚，震的房子都在摇晃似的，叶飞觉得有点冷，把窗户关上，“睡觉去吧。”对张辰说。
张辰穿着毛衫，比叶飞单薄，屋子里的暖气开的足，倒也不怕什么：“不是守夜么？”
叶飞听到好笑的事情一样笑：“从小到大，我就从来没一次成功过。”
他在骗张辰，工作以后，张辰来以前，六个春节，没有一次的除夕，他没合过一下眼睛，睡不着，每逢过年之时，他一人守夜，鞭炮不过两点便停的悄无声息，他喜欢坐在窗前，抽一夜烟。
请不要误会，这并非说是叶飞生活态度越来越颓废，我只想说，每个人都被允许有时间来重点怀念还念过去。
然而次数太多，就容易使人麻木，伤口会痛，然而次数多的话，也就无所谓了。
卷在被子里的人体温度，炙热的不像是真的，张辰的吻和张辰的身体，没有一样是叶飞陌生的东西，怀念而久远，然而只是短短的几个月，遥远的距离被瞬间缩短到亲密的地步。
怎能使人不产生任何怀疑，怎能使人不感到恐惧。
已经习惯分别的人，重聚总是让人望而却步的。
卧室的灯是开着的，和张辰正在干些什么，叶飞看的一清二楚，赤裸的皮肤，相粘连的身体，以及出口快意的呻 吟，还有，汗水和情 欲。
承受着另一个人的体重，就好像路途遥远，看不见尽头。
沉重的身体消失以后，叶飞弓起一条腿，用手抹了一下汗湿的脖子，他说：“说点什么吧。”
“什么？”张辰疑问。
“说说你这几年过的怎么样。”
张辰长长的出了口气，“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将这句话问出口。”
“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逃避。”
“哈。”叶飞笑出声音来，听见了笑话：“那是以前。”
至少张辰的六年，过的比叶飞好。
当然是好的。
他有男朋友，分手的话就再找一个，他有父母兄姐的宠爱，挫折困难都被档的一干二净，他有能力，富裕的家庭给他提供最好的平台，让他去做自己想干的事情。
这一切似乎依旧够美好的了。
是的，似乎够了。
然而，“当我发现找不到你的时候，才觉的很后悔。”张辰说。
张辰同叶飞犯了相同的错误，真正意识到对方不见的时候，才明白后悔。
叶飞闭上眼睛，无声的笑：“这样的话，我们就谁也不欠谁了。”
所谓真正的重新开始，就是这个意思？
第三十二章 大半年而已（1）
春节剩下的几天，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内容，吃，看电视，下午有太阳的时候，叶飞拽着张辰一起到外面转转，离叶飞去野外没几天，剩下的时间，似乎尤其珍贵。
商业化的时代，即使过年，商店仍是开着的，上街的人也仍然不少，叶飞是不兴送新年礼物一说的，逛街的时候，看到件合适的衣服，买下来扔给张辰穿，自己那件大学时代的外套，终于成功退役。
新衣服没什么特殊，普通的鸭绒外套，样子还不差，白色的，张辰本来就少气，穿上以后感觉跟叶飞年龄差不多似的。
买衣服的这天是正月初五，叶飞初八走，正好就把叶飞走后的事情说清楚。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张辰在屋子里面穿着叶飞给买的衣服，脱都不舍得脱，兴奋的跟个小孩儿似的：“看大哥的安排。”
叶飞哦了一声，张辰的人生，果然是少不了张研，他曾经妄想将张研剥离张辰，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他得一直忍受张研的存在。
做为一个善于处事的成年人，叶飞催促张辰给张研打个电话，把事情早点安排好，叶飞是不大喜欢仓促的人在过去，他已经受够了这种感觉，所以现在他喜欢井井有条的办事。
张辰却找理由不肯打过去，叶飞看出来有问题，多问了两句，张辰才说了实话：“大哥说过初七来接我，初七晚上回去。”
比叶飞走的还早，叶飞接到通知是初八中午去单位集合，一点半的火车。
叶飞听了竟然还是相当镇定，只是问：“什么时候说好的？”
“就是买海参回来那天。”
话说到这个地步，继续镇定对自己来说也太苛求了些，为了一个人委曲求全可以，一直如此，实在不是叶飞的作风。
叶飞气笑了：“张辰，你是不是特想看看，初七你哥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我的表情有多么精彩？！”
对着两个人来说，张研果然是易燃炸弹，一点都不能碰。
张辰解释：“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合适。”
“你向来是会说话的，张辰，你的优点我知道，你是觉得我跟你哥合不来，合计着大过年，我也得给他不愉快是吧？！”
张辰表情有点委屈，“也不是……”他后面半句话没说出来，叶飞叹了口气，打断他：“不好意思，我有点激动。”
叶飞的口气是立刻缓和下来的，继续说：“你哥什么时候到，飞机还是火车？”
张辰也不再解释什么：“飞机，初七早上十点到。”
叶飞哦了一声，看来是记住了，抬脚站起来，想了想什么，冲张辰说：“你记住了，我不喜欢张研是真的，但也不会跟过去似的，有点小事儿就超常发挥，你记住了，我跟以前不一样了。”
叶飞最受不了张辰用那种目光看他像是他跟过去一样，一点进步都没有似的。
生物是会进化的。
剩下的几天，还算OK，关于张研的小不愉快，就如此勉勉强强的跨过去了，叶飞现在也不是那种咬着别人的错误不撒嘴的那类人，不高兴的事儿忘了就成，免得自己给自己找不得。
初七早上，叶飞把早饭给张辰做了，前天晚上借的茶贝的车，把钥匙给张辰：“去接你哥，我把屋子里收拾一下。”
叶飞的房子已经收拾的够干净了。
张辰拿着钥匙，叶飞的进退有度，是他现在才开始真正意识到的，这要搁到以前，叶飞说什么都会嚷着去，张研越是不想见他，他就越是要出现在别人眼前捣乱，他过去就是这种人。
最终张辰还是拉着叶飞一起过去了，“我起的早，机场又远，怕犯困，”张辰说，“你不怕我开车的时候出危险？”
叶飞带着勉为其难的表情钻进车里。
张辰进去接张研，叶飞则留在车里等，等张研坐进车的时候，发现握方向盘的是叶飞时，稍有意外。
“好久不见。”叶飞发动车子，空隙间，扭头冲张研特虚伪的笑了一下。
一时间，张研有点反应不过来，但还是相当礼貌的回应：“很久不见。”
“吃早饭了么？”叶飞笑着问，车上了机场高速，“后面有面包。”
面包是叶飞在路上买的。
张研谢了谢，他跟叶飞是没什么公共同语言的，叶飞性格如何，他过去已经领教过，所以做出什么格外关爱的假姿态，即使有张辰在场，他依然无法正常发挥，也只是稍有尴尬的谢过，同张辰在后面聊天。
等回了家，已是中午饭的时候，找了家饭馆进去把午饭给解决了，席间叶飞倒也能同张研寒暄几句，说起明天他要走的事来，张研说：“你工作似乎也挺忙的。”言下之意是他无法周到照顾张辰。
叶飞毫无反应，也只是笑笑，为了张辰，也得做个和平的假象：“时间总是能挤出来的。”
张辰晚上就得走，叶飞把那条羊绒的围巾给他带上，下午时候，趁着张研在床上补觉的时候，叶飞问张辰：“家里钥匙别忘了。”
张辰从衣兜里掏出来，冲叶飞亮亮：“这个不会丢啦。”
张辰不带行李回去，所以也很轻松，晚上送他们去机场，叶飞只送到机场的停车场，没进去，等着这两个人挥手跟他告别的时候，叶飞冲张辰笑：“没事儿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张辰笑的好像很开心，至于张研什么表情，叶飞压根就没去看。
初七的晚上，叶飞跑到酒吧里去，张辰来了多久，他就有多久没去酒吧消磨时间，每天都围着张辰打转，索性也就忘记了玩的事情。
茶贝和马啸东看见他出现，跟看见太阳从西边出来似的，他们是不知道张研来的事情，叶飞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懒得说这些琐事。
只是说自己烦。
第三十二章 大半年而已（2）
茶贝笑话他是因为张辰走了，他立刻就开始寂寞，一边说还一边感性，好像他才是叶飞本人，被马啸东骂了一句神经病，拎到一边儿去，自己站到叶飞旁边，难得关切的问：“烦什么呢？”
叶飞点着烟，长久压抑的烟瘾，终于一次性得到解放，“我烦张辰的事儿，我跟他哥处不来，又少不了要接触，烦。”说着烦，趴到桌子上，好像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光，似乎当真天塌下来一样。
马啸东却说：“人嘛，总有很多麻烦，想开的话就不会这么烦。”
“我觉得自己已经够容忍的了。”
“容忍跟看到开是两码事儿。”马啸东语重心长。
叶飞侧脸看了马啸东一眼。
说来，马啸东才是道行深厚之人。
当年那年马啸东同志鼓起勇气，准备告诉茶贝自己喜欢他的时候，不巧正撞见茶贝同志跟不知名某人抱在一起，脱得一丝不挂，正在行苟且之事。
到现在，茶贝和马啸东，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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