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太人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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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太人油灯-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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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第二道门的门闩。这扇门通前厅。因此,窗是从外面打开的。再说我还有一个证
据:右边窗子第二块玻璃,靠近插销的那块,已被人划破了。”“那这扇窗……”
“这扇窗户,正如您看到的,朝向一个砌有石围栏的小平台。我们这儿是二楼,您
看见楼后面那个小花园,和把它同蒙索公园隔开的栅栏。盗贼肯定是从蒙索公园那
边过来,靠一把梯子爬过栅栏,一直爬上平台。”“您说肯定?”“有人从栅栏两
边花坛松软的土里发现了梯子脚留下的窟窿。平台下面也有两个同样的窟窿。最后,
平台栏杆上有两道轻微的擦痕,显然是梯子搁在那儿造成的。”“蒙索公园夜里不
关门吗?”“关门的。但不管怎样,十四号有栋房子正在修建,从那儿进来很容易。”
歇洛克·福尔摩斯思考了一阵,又问:

    “现在来谈谈失窃的情况吧。东西是在这间房里丢的吗?”“是的,在这幅十
二世纪的圣母像和这个镌银圣体龛之间,原来有一盏犹太人的小油灯。现在不见了。”
“就这件?”“就这件。”“啊!……您称为犹太人的小油灯是什么样的灯?”
“那是古代使用的一种铜灯,由灯柱和油壶组成。油壶上有两个或数个灯芯头。”
“总之,这是个没多大价值的东西。”“确实没多大价值。但是,这种灯有一个暗
盒,我们习惯把一件非常贵重的古代首饰藏在里面。这件奇珍异宝是金的,上面镶
着红宝石和翡翠,价值连城。”“为什么有这种习惯呢?”“说真的,先生,我也
不知为什么。也许只是觉得好玩。”“别人都不知道吗?”“没人知道。”“显然,
除了那个窃贼。”福尔摩斯指出,“……不然,他不会劳神费力去偷那盏犹太人的
灯。”“显然是这样。但他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呢?因为,我们也是偶然才知道
这盏灯有机关的。”“也许什么人也同样偶然地知道了这个秘密……一个仆人……
或是家庭的熟客……说下去吧,你们报警了吗?”“报了。预审法官来作了调查。
各大报纸的专栏作者也作了调查。但是,正如我给您的信里说的,问题看来极少可
能得到解决。”福尔摩斯站起来,走到窗前,察看窗扇、平台和栏杆,并使用放大
镜来观察石头上那两条擦痕,又让德·安布勒瓦尔先生带他去花园。

    到了外面,福尔摩斯坐在一把柳条椅上,若有所思地望着屋顶。然后,他突然
走到两只小木箱前。这两只小木箱被用来保护现场,罩住了平台下面那两个窟窿。
他搬开木箱,跪在地上,弯下身子,鼻子离地面只有二十厘米远,仔细察看,并作
了测量。他沿着栅栏作了同样的检查,不过时间不长。

    然后检查就完了。

    两人回到小客厅。德·安布勒瓦尔夫人在那儿等他们。福尔摩斯依然保持沉默,
过了几分钟才说:

    “男爵先生,您一开始叙述案情经过,我就对确实太普通的行窃方式感到惊奇。
一架梯子,划破一块玻璃,挑了一件东西拿上,然后离开。不,事情没有这么容易。
这一切太清楚,太明显了。”“这么说……?”“这么说,窃取犹太人油灯的行动
是在亚森·罗平的领导下进行的。”“亚森·罗平!”男爵惊叫起来。

    “但他本人并没有参与偷窃。没有外人进来……也许是一名仆人,顺着我刚才
从花园看见的一条溜槽,从阁楼下到平台。”“但有什么证据……”“亚森·罗平
不可能空手走出小客厅。”“空手!那么,那盏灯呢?”“拿走那盏灯并不妨碍他
拿走这个镶满钻石的鼻烟盒或这条古老的蛋白石项链。他只要伸伸手就可拿走。但
这些东西没有被拿走,那是因为他没来过。”“可那些线索呢?”“那是演戏!为
了转移目标!”“石栏杆上的擦痕呢?”“假的!用砂纸磨出来的。喏,这是我搜
到的砂纸屑。”“梯脚留下的窟窿呢?”“也是假的!您好好看看平台下面两个窟
窿和栅栏附近的两个窟窿。它们形状相似。但是,这儿的两个窟窿是平行的,那边
的就不是。您再量量它们的距离:两对窟窿的距离不同。在平台下面是二十三厘米,
而在栅栏那儿是二十八厘米。”“那么,您得出什么结论?”“我的结论:既然这
几个窟窿形状相同,那么,这四个窟窿是用一截削成梯脚大小的木头戳出来的。”
“最好的论据就是这截木头。”“喏,这里。”福尔摩斯说,“我刚才在花园里一
棵月桂树的栽培箱下捡到的。”男爵大为折服。英国人跨进这道门槛才四十分钟,
就把迄今为止人们认为明显的证据都否定了。歇洛克·福尔摩斯根据一些更可靠的
事实,推出了案情的真相,完全不同的真相。“先生,您对我们家仆人的指控太重
了,”男爵夫人说,“我们的仆人服侍我们多年了,不可能背叛我们。”“要是他
们当中没有人背叛你们,那这封信怎么解释呢?它是与您的信一同到我手中的。”
他把亚森·罗平写给他的信交给男爵夫人。德·安布勒瓦尔夫人大惊失色。

    “亚森·罗平……他是怎么知道的?”“你们写这封信,没告诉任何人吗?”
“没告诉任何人。”男爵答道,“这是有一天晚上吃饭时,我们想起来的主意。”
“当着仆人的面谈起来的吗?”“当时只有两个孩子在场。还有,不……索菲和昂
里埃特不在,对不对,絮扎娜?”德·安布勒瓦尔夫人沉思一会,肯定地说:

    “确实,她们与小姐在一起。”“小姐?”福尔摩斯问道。

    “是家庭教师,阿莉斯·德曼小姐。”“她不和你们一起吃饭吗?”“不,她
在别处,在她的房间吃饭。”华生闪出一个念头。

    “给我朋友歇洛克·福尔摩斯的信是去邮局投寄的吗?”“当然。”“谁投到
邮局的?”“多米尼克,跟了我二十年的随身男仆。”男爵答道,“要是从这方面
调查,那是白费时间。”“只要是调查,就不会白费时间。”华生像背格言警句似
地说。初步调查已告结束,福尔摩斯告辞。

    一个钟头之后,吃晚饭时,他见到了德·安布勒瓦尔夫妇的孩子索菲和昂里
埃特,两个漂亮女孩,一个八岁,一个六岁。席间,大家都不大说话。

    男爵夫妇招待十分殷勤,可是福尔摩斯显得过于冷漠,使得夫妇两人觉得干脆
不说为佳。仆人送上咖啡,福尔摩斯喝完一杯,站起身来。

    这时,一名仆人给福尔摩斯送来一份用电话传送的电报。福尔摩斯打开读道:

    谨致以由衷的敬佩之情。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您就取得了结果,令人惊讶。

    亚森·罗平他做了个不快的动作,把电报递给男爵,说:

    “先生,您开始相信,您家里有内奸了吧?”“我一点儿也不明白。”德·安
布勒瓦尔先生茫然不解地嗫嚅道。

    “我也不明白。但我知道的就是,这儿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儿的
一言一语都躲不过他的耳朵。”这天晚上,华生像个已完成任务、除了睡觉再无其
他事可干的人那样安然上床,很快进入梦乡,做了几个美梦。他梦见自己独自追捕
亚森·罗平,准备亲手将他捉住。他的感觉如此清晰,以致从梦中醒过来。

    这时,有个人从他床边摸过,他立刻握住手枪。“亚森·罗平,您再动一下,
我就开枪啦!”“见鬼!伙伴,您是说胡话吧!”“怎么,是您,福尔摩斯!需要
我帮忙吗?”“我需要您的眼睛。起床吧……”福尔摩斯把华生带至窗边。

    “瞧……栅栏另一边。”“公园里吗?”“对。什么也没看见吗?”“什么也
没看见。”“不,您看见了东西。”“啊!确实,有一条影子……两条。”“不是
吗?贴着栅栏……瞧,它们在动。别耽误时间。”他们俩抓着扶手,摸索着走下楼
梯,到了一间朝花园台阶开门的房间,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两条人影呆在一个地
方。“奇怪,”福尔摩斯说,“我好像听到屋里有动静。”“屋里?不可能!大家
都睡了。”“可是,您听……”这时,栅栏那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唿哨。接着,他们
见到一丝隐隐的亮光,似乎是从屋里发出的。

    “大概是德·安布勒瓦尔夫妇在点灯。”福尔摩斯低声说,“我们头上是他们
的卧室。”“我们听到的大概是他们的动静。”华生说,“或许,他们正在监视栅
栏那边。”又响起一声唿哨,但更加轻。

    “我不明白,真不明白。”福尔摩斯气恼地说。“我也不明白。”华生承认道。

    福尔摩斯转动门上的钥匙,扯开门闩,轻轻推门。这时,又响起第三声唿哨,
这一次稍响些,而且变了调。在他们头上,声响大了,节奏快了。

    “确切地说,这声响像来自小客厅外的平台。”福尔摩斯低声说。

    他把头从门缝探出,但立刻又缩回来,闷声骂了一句。华生也伸出头去看。离
他们不远处,贴墙架着一架梯子,上面搭在平台栏杆上。

    “喂,”福尔摩斯说,“有人进了小客厅!我们听到的声音就是他弄出来的。
快,把梯子搬走。”就在这时,一条人影从上面滑下来。梯子被搬走了。扛梯子的
人匆匆向栅栏跑去。他的同伙在那儿等他。福尔摩斯和华生冲出去,在那家伙把梯
子架在栅栏上的时候追上了他。这时栅栏那边响了两枪。

    “受伤了吗?”福尔摩斯大声问。

    “没有。”华生回答。

    华生抓住那个人,不让他往上爬。但那家伙转过身来,一手抓住他,另一只手
当胸给他一刀。华生哼了一声,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妈的!”福尔摩斯吼道,“他要是死了,老子就要杀人了。”他让华生躺在
草坪上,朝梯子扑去。可是太晚了……那家伙已经翻过栅栏,被同谋接着,逃进灌
木丛不见了。“华生,华生,不重吧,嗯?只是擦破点皮。”楼下的门突然打开了。
德·安布勒瓦尔先生第一个跑出来。仆人们拿着蜡烛,跟在后面。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男爵大声问,“华生先生受了伤?”“没什么,只
是擦破了皮。”福尔摩斯重复道,仍极力抱着幻想。

    华生的伤口直冒鲜血,他面色苍白。

    二十分钟后,医生赶来,发现刀尖再进去四毫米,就刺破心脏了。

    “离心脏只有四毫米!这华生总是有运气。”福尔摩斯羡慕地说。

    “还有运气……运气……”医生嘀嘀咕咕地埋怨。“怎么没有?他身体那么壮,
就会好的……”“要在床上躺六星期,还要疗养两个月。”“就这点时间够了?”
“够了,除非有并发症。”“为了什么鬼理由,您希望他有并发症?”福尔摩斯对
华生完全放了心,就到小客厅去见男爵。这一回,那神秘的访客不像上次那样拘谨,
不但无耻地拿走了镶满钻石的鼻烟盒和蛋白石项链,还把盗贼的口袋能装下的东西
全部席卷而去。

    窗子仍旧开着,一块玻璃已被划掉。就着熹微的晨光,他们粗略地检查一番,
证实梯子是从正在修建的公馆搬来的。它指示出盗贼刚才走的路线。

    “总之,”德·安布勒瓦尔先生有些嘲讽地说,“和偷窃犹太人油灯的手法如
出一辙。”“是的,如果我们接受司法当局最初的说法的话。”“那您还不接受这
种说法吗?这第二次盗窃还不能动摇您对第一次盗窃的看法吗?”“先生,它确认
了我对第一次盗窃的看法。”“这让人相信吗?今夜,您有无可否认的证据,证明
是外面的人行的窃,然而,您却坚持认为犹太人油灯是我们周围的人偷走的!”
“是某个住在公馆里的人偷的。”“那怎么解释……? ”“先生,我什么也不解释。
我注意到这前后两次行窃只有表面的联系。

    我把它们分开来判断,我寻找它们内在的联系。”他似乎十分自信,他的行动
方式似乎建立在强有力的理由上。因此男爵只好让步。

    “好吧,我们去报告警察分局……”“毫无必要。”福尔摩斯立即反对道,
“毫无必要!我打算在需要这些人的时候,才去找他们。”“可是,这开枪的事…
…”“没关系!”“您的朋友……? ”“我的朋友只不过是受了点儿伤……请嘱咐
医生保持沉默。至于司法机关方面,由我负责。”两天过去了,什么事也没发生。
但是,福尔摩斯仍在继续他的工作。窃贼不顾他在公馆里,就在他眼皮底下行窃,
而他却未能阻止其得手。想起这件事,他的自尊心便受到了伤害,因而工作起来愈
发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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