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亭晚叙 by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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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亭晚叙 by堕天-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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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没有他,就不能遇上李逸风。虽然有时候想想没遇上的话自己会过的也许就是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但却从来没有后悔过。 

  无论是快乐的、悲伤的、痛苦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经历,不能回头,却弥足珍惜。 

  是的,弥足珍惜。 

  抱持着这样的感情一生终老也就够了,何必还要去想太多呢? 

  好了,反正已经把与他有仇的人打到连他娘都认不出来了,虽然还是觉得亏本,但还不打算破坏这么多年来他的手不染血腥的条例,是该走了。 

  缩回他的壳里去,是天下最叫人安心的地方。 

  没有爱,就不会有随之而来的惶恐、悲伤、患得患失等等一切负面的情绪。 

  他的爱已逝在风中,平静如湖的心不需要别人的打扰。 

  打定主意,何晚亭收拾起自己简单的行囊——若不是他心里有事自愿留下,这里原也困他不住。 

  突如其来发生的小插曲不能打乱他的人生,湖心的荷经风而舞,现在也已将到枯荷听雨的末后了。 

  7、缘来缘去 

  “呜,你不要走……” 

  白水涯上,一出精彩的痴心男子负心汉戏码上演。 

  铁了心要走的何晚亭被卡在下崖所必需的吊筐前,脚下拖着一个涕泪涟涟的丢脸教主。 

  那被打出的满身伤痕还未平复,尤其是腿上还绑着固定断骨用的木板更强调了他不用说也一眼可见的凄惨。形象不用化装就已经够可怜燕孟然是在得知何晚亭决定要走之后的第一时间赶过来的。 

  也幸好这里的出入并不是那么方便,阻得他一阻,不然恐怕他拖着伤残的腿脚追过来就已经赶不及了。 

  看着他面对如此可怜的自己仍无动于衷,燕大教主当场洒下英雄泪。 

  因此而顿感丢脸的四大护法驱逐帮众去了,涯顶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且听斑斑血泪号西风…… 

  “……” 

  他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个第一次见面尚且能保存光辉形象的燕教主,骨子里跟樊易是一样的? 

  死缠烂打,无所不用其极。 

  当时看到樊易对袁无涯的一片痴心后,还小有一点冒出“如果他师傅也有他这般的性子就好了”的想法。现在想起这念头不禁打个寒颤。 

  眼前这是叫做拥有李逸风的外形、樊易的个性,老天制造的失败品吗? 

  唔,不行,看得他的暴虐情绪又开始上涨……应该是无法忍受他这样糟蹋记忆中臻至完美的李逸风的形象吧。 

  也不对,初识时的那个人也是一副死缠烂打的痞样子,只是这个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大约,只是现在的自己不喜欢时时被勾起旧时的回忆罢。 

  何晚亭把攥紧的拳头又松开,深吸了一口飞,罢了,都要离去了,多少留下个好印象吧。 

  都已经这把年纪了,有些事大可不必在意太多。 

  “那个,晚亭,如果你找出当初把噬心蛊交给僵尸帮的人,打算怎么做?” 

  若是别的都留他不住,只有这一招了。 

  燕孟然大有豁出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架式。 

  “找到那个人了吗?” 

  何晚亭也茫然,之前的恨意全消后,他也想不出自己若是找出那孽缘牵扯的根源后要怎么处置。 

  “至少要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出于什么心态,把那祸害武林的蛊毒传了出去?让自己父亲的阴谋得逞,向世人疯狂报复,累及自己一生? 

  “那个……他会这么做的原因,大约只是因为色迷心窍吧。你要知道,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突然听到有一份非常美好的老天送给他的礼物的时候,通常是意志力和辨别力都比较薄弱的,而且也没想过那样的后果。”燕孟然小心地瞥了一眼何晚亭的脸色,补充道:“不过,我想他就算知道后果当时也还是会这样做吧。因为他在还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那个被当成礼物交换的男孩儿,在他的观念里,用一件无极教中唾手可得的宝物去换一个将来能陪自己一生的人,很值得。而且我可以肯定,这个决定让他到今天还不后悔。”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别人的想法一样!果然你早就查出那个人是谁了,故意不告诉我,就是想骗我继续留在这里吗?现在也无所谓了。” 

  这么浅显的阴谋,现在回过头来看简直是不堪一击的借口。 

  可当时关心则乱的自己,却是真的放不开。 

  “我当然了解那个人的想法!因为他……就是我。” 

  燕孟然索性一口气竹筒倒豆子,把该招认的全招了。 

  “我十三岁那年遇到你爹偷上白水涯,他答应将来把自己儿子给我,所以我就拿了教中的噬心蛊跟他换。那时候我想,他的儿子也一定是个美丽至极的人儿,我能陪伴他一天,就是死也甘心。然后我就一直等他实践这个诺言,等了七年,我二十岁的时候才发觉当时我跟他的约定却没定下年限,万一他是在十几年后才把儿子送上白水涯,那我不是这么多年都要白等?于是我答应了爹和四大护法接下无极教主之位,换来一年的自由,下山去踏遍中原找你。可是那时候你大约己经被李逸风藏起来了,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人,回来后就很少有下山机会了。” 

  “你……你骗人!” 

  骤然听到这样一段秘密往事,何晚亭一时无言。 

  是啊,不是不知道那个男人的恶劣品性的,除了已逝的妻、及妻子的尸体,这世上没何任何值得他关心的人或事。 

  但父亲可以为了一件物品而毫不犹豫地拿儿子交换出去的冲击,在他逝去二十六年后仍他让受到了打击,何晚亭不敢置信地瞪视着一副“李逸风算什么,其实我跟你才是早有约在先”的男人,揪他的衣襟要他拿出证据来。 

  “那个,你脖子上带着噬心蛊盅卵的壳,那上面还有我为了做个印记而刻下的一只燕子。” 

  脱他衣服的时候早注意到了,要不是这样他那夜怎会这么放心大胆地把人吃个干干净净——因为早把他当自己的人了啊。 

  “你是说这个?” 

  何晚亭从颈上扯出一枚用红线系住的卵形物体,那东西呈墨蓝色,材质非金非铁,左下角以相当拙劣的笔触刻了一只燕子——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会戴在身上,只是因为这是从小到大,父亲交给自己的唯一对象。 

  所以宝贝似的珍惜着。 

  从给了他这枚虫卵的时候开始,父亲对他没有之前冷淡了。那时,他几乎以为父亲接受他了,不再与其它叔伯一样视他为“鬼子”而不愿给他打从心底希求的一点温情。 

  可是,现在这人却说父亲留给他的唯一纪念物,就是把儿子出卖的证据,怎不叫他又惊又怒? 

  “对啊,就是这个。本来噬心蛊一旦附身,就无法可解。就算你父亲拿下山去的蛊盅并不能发育完全,威力小了很多,但这个特性是不会变的。我想你最终能把李逸风从你父亲手上救回来,就是因为这卵壳在你身上的缘故。噬心蛊附身后,唯一可克制它的只有原生的卵壳,大多蛊盅类的虫子对自己的壳还是有一种天然的依恋性,可以用卵壳将之引出,它暴露在空气里不到一个时辰就会死掉。当时你在李逸风身边,克制住了本来已经成活的虫蛊,所以才能破解成功。” 

  好怀念呢,那坚硬的虫卵就是他当年亲手给出去的那一个,现在终于带着他交换到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 

  原来如此! 

  何晚亭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最后一个疑问也解开了,难怪当时能侥幸逃过噬心箭侵蚀的人只有李逸风一个。 

  他当年的推断是因为李逸风的意志力远较常人坚强,所以抵抗过了噬心箭上的蛊毒潜发的力量,却原来并非如此。 

  李逸风能从魔掌下逃脱,全是因为有这枚卵壳在,当时李逸风在刮骨疗伤中一直握着自己的手,就是这样才救了他!其余靠那份药方去解救的武林人士一个也没救成功! 

  该叫冥冥中自有天意吗? 

  引发一切孽与缘的人是燕孟然,由于他无心种下的情果,却救了李逸风,成全了他与李逸风之后,却又因种种的爱恨纠缠,最终导致有缘无份,空余荷香满谷随风逝。在他以为今生都已缘断无续的时候,又借由李逸风的弟子之手将自己引回了白水涯的源生点。 

  缘来缘去,兜兜转转,以为已经是斩不断、理还乱的牵扯不清,却原来只不过是在三个人有心或是无意之间而又绕回了原点。 

  “所以说,你一开始就应该是我的啦!” 

  那什么叫李逸风的才是横刀夺爱呢!可恶,还硬生生把他的心上人雪藏了二十六年,害他等得空闭寂寞,花名在外,所以今天追起当年的初恋情人来才这么多重重阻碍。 

  燕孟然提起这插足并且插得这么成功,至今仍横梗在正牌命运恋人之间的第三者,也是分外的咬牙切齿。 

  “我从来不是什么人的!” 

  这笔胡涂帐是算清了,可是心的选择在直线航行了二十六年后,可还有改迹的方向? 

  听到他这么理所当然的断论,何晚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先前对找出祸源还会有有可能忍不住破戒的担心,在知晓了原因后也不再起杀机。 

  “燕孟然,要怪,就怪你自己迟到了二十六年吧。” 

  望着那真诚挽留的眼睛,解开了多年心结的何晚亭突然觉得心情很好,头一回叫了他的名字。浮出一个嘴角虽然已带细纹却依然颠倒众生的微笑,扔下这句话,跳上早已解开绳子的吊筐,头也不回地飘然而去。 

  “啊?晚亭,小何何……” 

  不要就这样又抛下他而去啊!可恶,刚刚光顾着说话,却没留神站在转盘边的何晚亭的小动作,燕孟然考虑自己在腿骨还没接好的情况下向下跳的成功几率。 

  “教主,您可千万别寻短见啊!” 

  幸好,一直在旁边关注事态发展的东方护法及时冲了出来,挽救回因一时情急而不顾一切的危险事态。 

  燕孟然欲哭无泪地看着已经化成一个小黑点的吊筐,好容易才打消了直接跳下去的念头:“他说我迟到了二十六年,我现在去追,还追得上么?” 

  “如果教主腿脚无碍,属下想凭教主的轻功,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那么你是不反对我伤好之后去追他了?” 

  燕孟然微笑,算计的光芒一闪而过,虽然仍是形容狼狈,笑容间但却有一种沉稳坚定的气势直透出来,端正得叫人不敢轻辱教主威严。 

  惊觉失算的东方护法嘴张了张,反驳的话却说不出来。 

  “在这件事上,属下等就算反对,也阻止不了你的决心吧?” 

  东方护法苦笑着,终是做了让步。 

  风吹过来,淡淡的云随风舒卷,去留无意,往来有心。 

  8、轮回 

  白水涯上是一场梦。 

  尽管梦里春色无边,但那都不是真实的。对他何晚亭而言,真实的只有在百荷谷里回荡了二十六年的那个誓约。 

  明知道那是一个再也等不回来的人,可是在没有得到他亲口说出的那句话之前,不能被解放的是心。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如果这话被樊易那小子听到,一定要笑话他的老脑筋老念头不知回转了吧?不过在他那个年纪的人哪会知道,一份情放在心里二十六年,闷到烂,闷到骨子里都深刻铭记的滋味啊? 

  回忆已经是成为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若连这个也摒除,简直等同于把过去二十六年在百荷谷里的他完全抹杀。 

  从白水涯逃也似的回来,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一向清心寡欲的他在某些方面的确有了少许的改变。应该叫……尝试过了禁果的人再也无法回复清洁无欲的堕落吗? 

  尽管梦里缠绵的全是李逸风的影子,可是比起之前回忆起他,总是淡淡地止于荷湾边的那相拥一吻,现在有了太多具体行为的绮念。 

  “主人……那个……李……” 

  习惯了一看不到人就到河边来找他的仆人慌慌张张的,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这些仆人的来历,也是李逸风在把他关入百荷谷后,头一两年里陆续送来的伤残病患,被他治好之后就自愿留了下米,都是老实忠厚之辈,对救命恩人的自己惟命是从,倒也省却了不少麻烦。 

  从这细微之处便可知道,李逸风心中也不是没有他的,一切都帮他打点得这么精细,只除了……不再来见他,也没遵守诺言将他放出去。 

  “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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