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变by 泥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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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变by 泥娃娃-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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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旁的矮几上,放着一张亲笔写就的诏书,是将皇位传给我的诏书,然后,是一封信。
“璃儿,生为皇族,我有我的悲哀,自小便知道终将与兄弟骨肉相残,因了不擅心机和这张算得精致的脸,还可能有更惨的结局。你所做的一切,我并不怪你,皇族的结果就是这样,动手的那个人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我不会因为这些来憎恨我所爱的你。虽然这些年你从未说过爱我,但我以为我总能在你的表情动作和话语中找到一些你爱我的证据,我总是痴痴地为你那些无意的举止而兴奋,我一直以为你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可以拥抱你一生一世。可是,我错了,我错得那么彻底,那一天在永离宫听到你的话,我才知道你不爱我,你陪了我六年,只是你觉得有负于我。璃儿,你不欠我任何东西,你已经让我和小昀幸运地活下来,让我们得到了幸福和快乐。璃儿,与你在展颜堡的那一年,我教书做菜,看着你对我甜美的笑,那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日子,那值得我付出一生。璃儿,即使你不爱我,但我爱你,我不会给任何人机会夺走你现在拥有的东西。如果皇权能够让你快乐,如果控制一切能让你露出笑颜,那么我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璃儿,你可知道,我是那么的、爱你!”
他爱我,他用笔、用信来告诉我他爱我,他却再不会说一声爱我。我抛下那封信,抓住躺在榻上的他,我疯狂地叫:“凌霄你起来,你起来,再说一次你爱我,你说啊!我不要这信,不要皇位,只要你起来亲口对我说一声你爱我,你起来啊……”
他的身体已经冷了、硬了,他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他静静地睡着,安详静美,唇角带笑,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我把脸贴上他的胸膛,为什么那么冷呢?为什么没有声音呢?我摇晃着他问他:“宵,你起来啊,我很冷,来抱抱我好不好?”他不回答,他为什么不回答呢?
“璃儿,你起来,他死了,他已经死了!”
也叫我璃儿,他是谁?他为什么也叫我璃儿?什么叫死了,他为什么死了呢?他说过要陪我一辈子,他说过要一辈子都抱着我的……
“你爱他么?失去他很难过,是不是?璃儿,你说话?”
说话?说什么话?我茫然地看着那两个人,他们……他们是活着的,他们会说会动,可是不会说爱我,会说爱我的是凌霄,可是凌霄不会动了,不会说话了,凌霄真的……死了……
王俭和齐越就眼睁睁地看着那纤细的少年站在敞开的窗口,红衣乌发雪肤花颜精美如画,那画儿一样的少年从窗口一跃而下。烈风中那纤瘦的身影翩跹如蝶,只是半空中一股血箭从他口中喷出,就那么生生地坠落下去,落在地上,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风吹过来,小几上凌霄亲笔写就的让位诏书飘然而落,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静安七年三月,殇国明帝暴卒于景阳宫,太子凌昀即位,改元新平。
原离国震远公、后离妃江翼病逝,尸骨还乡,与其妻儿合葬。 
三个月后,展颜堡堡主叶璃召集同道,展颜堡正式易主,改叶为王,现任堡主王俭。
先为帝妃后为丞相的佞臣江璃被撤职查办,因弑君、逞权、草荐人命等大罪三十二条,被赐死于绯樱宫,尸骨不得葬入皇陵,当众火葬。
自此,被民间传说为妖狐所化、容颜不老的颜妃江璃灰飞烟灭,徒留一段辣手血腥的传奇在野史上被渲染得精彩纷呈……
30 尾声 
我是凌昀,十四岁,殇国的当今皇上。 
第一次见到江璃是七岁那年的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断线的纸鸢随风落进开满凌霄花的树林,我叫着嚷着冲进去,后面伴奏的是那些宫女太监惊慌的召唤。 
凌霄花树下的石床上,他斜斜地倚着软垫看书。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看我,他的笑容甜美而充满了邪气,带着致命的诱惑,连当时只有七岁的我,也不能忽略他的美丽。但无数鲜红的花瓣被风抚弄下来,在他本来粉嫩的淡色衣衫上烙下点点的红,竟隐隐有些血腥的味道, 
当时我看着他愣住了,忘记纸鸢、忘记随从、忘记我的身份,那一刻我不知道应该是喜悦还是恐惧,我只是知道,他是他特殊的存在,不容磨灭。 
从他身后走出来的人是父皇,父皇轻轻地拥住他,动作自然,眼角眉梢是从前拥抱母亲时从未有过的幸福和安然,仿佛拥他在怀中便拥有了一切。而他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也在父亲拥他入怀的瞬间泯于无形。他眼中的灿烂让我觉得连头上耀眼的阳光都黯然失色,从此,我的眼中再没有美人。 
后来,他开始教我武功。 自由自在
那天,我握着刚刚死去的鸟哭泣,那是我从小养大的宝贝,我自己不吃饭也要喂给它吃,可是它死了,再也不会有它尖尖的小嘴在我手指间轻啄抚弄。 
江璃从我手中夺走了鸟,问我:“你哭死,它会活过来?”然后,死去的小鸟在他手中碎裂,猩红的血肉从他手指间滴落,撒在他雪白的衣衫上,洁净、血腥、冰冷。那一刻,我看见的不是残忍而是绝望,是他的绝望,也是那鸟的、还有我的……他说:“这世上没有永恒,一切到最后都会离你而去,不要为不能回来的东西哭泣!” 
他的声音冷得让我心寒,那样美丽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冷的声音,但是那冷漠的声音如冰凌碎裂,清冽无比,那时他的眼睛里写满了两个字——绝望。我想起凌霄花树下笑的温柔的江璃,突然明白那一天他温柔的笑,只是因为父皇拥他在怀里。 
他教我武功,他教我做一个皇帝,他总是看着我不经意地失神,那时候,他的面容没有讥诮,没有悲哀,没有寂寞,仿佛是突然燃起的火焰,一天一地都跟着清朗起来——但那失神不是为我,而是我所酷似的父皇。 
母亲对他的态度疏远但是客气到有些卑躬屈膝。只是看见棺木中已经僵冷的父皇时,她笑了一笑,凄楚但是无情。回到寝宫,她告诉我:“你父皇是江璃毒死的,他要夺走你的皇位,他是个妖精,不能让他得逞,你一定要想办法杀了他,否则,他就会杀了你!” 
母后猜错了,登上皇位的是我,是江璃亲手把我送上了皇位。 
在我认识江璃的七年时间里,逐渐知道他最憎恨的一个字是“爱”,敢在他面前说起这个字的只有父皇。即使是在看戏时,那些才子佳人的卿卿我我也让他总是一脸的不屑,唇角带着淡淡的讥嘲。 
每当他这样的表情,父皇就会不顾所有人的目光,揽他在怀中轻轻地吻,凝视着他,温柔而哀伤。而他,目光一时迷惑一时清明,有时,甚至会把父皇推开,但父皇常常是强把他箍在怀里,低低地在他耳边说些什么,直到他柔顺地不再抗拒。那时候,戏演了些什么我往往是不知道的,我的眼里只有他们。 
父皇去世后,江璃开始喜欢看戏,我带人闯进绯樱宫的时候,他正在看《长生殿》,华丽的长衣水袖在空旷的殿堂里舞出的是永恒的分离,天人两隔、碧落黄泉……倚靠在床头的江璃目光迷离,他手中,摩挲着那对小小的狮子。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他仰起脸,透过窗子看着高远的天空,戏子清亮的嗓音余音袅袅,绕梁三日…… 
看见我,他站起来,展颜一笑,笑颜倾国倾城。仿佛等待已久的,他递给我的是一本奏章,他亲手写出的飘逸笔迹列出他自己整整三十二条大罪,从弑君、逞权到草荐人命,传闻中他会杀人饮血也是真的。他是个那么美丽也那么邪气的人,做出的事同样血腥无比,但这不能阻止我喜爱他。 
他被送到我的寝宫的时候还在昏迷,药酒的效力很强,他沉沉地睡着没有任何知觉。脸上没有了平日里或轻佻或冷漠或邪气的变化无端的表情,象极了一个什么都还不懂的婴儿,纯洁而无辜。 
七年的时间,足够我从一个幼童成长为一个少年,却没能在他身上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象传说中不老的精灵。但我知道,这不能长大却是他心中最深的痛。 
喂他服下解药,我想了想,又点了他的穴道封住他的内力。 
他醒过来,抬眼看见是我,一笑,满眼的讥诮荡漾开来,是一室的清冷:“小昀,你要留住我么?” 
我坐在床边,对他说:“作为父皇的颜妃,作为权力更替必要的结果,你必须要死,但我不想你真的死去,我要你活下来,留在这宫里,陪我。我……废了你的武功。” 
他艰难地撑坐起来,看着我的眼睛:“这样就能留住我了么?” 
“为什么要死?难道父皇死了你就不想再活下去?难道你对父皇爱到可以为他殉情?可我不会让你死,你现在连死都没有力气,不是么?” 
他很淡很淡的一笑:“他死了,我怎么会爱一个死人?死了的人同样也不会爱 
我。很早我就知道,这世上没有永恒,爱我的人都会离开,所以,我不爱,也不要爱。我死,是因为我已经没有活着的必要。为了报仇,我活得很苦,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小昀,你是好孩子,你放了我吧。” 
“既然你谁都不爱,跟着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没有活着的必要,而是父皇死了,所以你不愿意活着,对不对?”我轻易地就握住他的两个手腕,纤巧细弱,柔软白皙,我都不敢用力。 
“不是,不是,我谁都不爱,不爱……你放开我,小昀,你放手!”他明显地慌乱起来,身体开始向后瑟缩着,再没有往日的嘲弄和飞扬跋扈,是发自心底的恐惧。 
“除了父皇,谁都不能碰你,这是我早就发现了的,但是父皇已经离开了你,你还念着他么?”我稍稍一带,他便身不由己地倒在我怀里。我握着他的手腕,伸手开始解他的衣带,他拼命地做着挣扎,喊出的声音是嘶哑的。 
“小昀,你住手!”一声狂吼,父皇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一把就将江璃夺了过去,额上青筋暴起,怒不可遏。 
“你不是想知道他的真心么?我帮你!”撇撇嘴,我强词夺理,如此吓唬江璃和动手动脚是我私自加上的戏码,怪不得父皇动怒——不过娘娘的身体很软,抱起来真的好舒服。 
旁边的王俭在我头上敲了一下——他敢敲我?我可是皇上! 
江璃躺在父皇的怀里,伸手摸摸他的胸膛,问:“热的?” 
“是。” 
“会跳,有声音的?” 
“是。” 
“你会说话?” 
“是。” 
“你没死?” 
“是……” 
最后一个“是”字说到一半没了声音,江璃的手扣在父皇咽喉,他咬牙切齿:“你诈死骗我!好,我现在就杀了你!” 
“如果我不自尽,就要和你拼个你死我活,我宁愿死一千次,也不会和你兵戎相见,你明白么?没想到,王俭给我的药是假死药,想来,他怕我不是真心为你考虑,更怕我真的死了你会伤心。”被扼住咽喉,父皇的声音有些沙哑,望了一眼王俭,他接着道:“我真的不敢来见你,因为我一直都不敢确定我是你最想要的,现在,我确定了,我很高兴。我知道这三个月你很痛苦,但是……没有经过失去,你怎么会承认你也要爱、你也会爱,你会继续和我别扭下去,我们一生都不会幸福,不是么?现在,一切都和我们没有关系了,我们可以随便去哪里,可以随便做什么。璃儿,你愿意怎么处置我都好,只要你让我爱你,璃儿,我爱你……”说着,父皇配合地仰起头,把脖子送到江璃面前,让他方便用力。 
江璃狠狠地咬着嘴唇,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松了手跳到地上转身便向外走,没走两步就撞到王俭身上,然后被父皇顺利地握住手腕扣住腰身锁在怀里。他瞪着眼睛看王俭,恨恨道:“是你帮他!你是我的属下,你却帮他,我要杀了你!” 
王俭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睛里却滑过一丝戏谑,瞥了一眼父皇紧箍住他身体的手,笑道:“璃儿,现在的堡主是我,我可不是你的属下了,而且……而且……你要杀我,恐怕还要先从他怀里出得来才对。” 
“你……王俭……你这个混蛋!”江璃气极,破口骂了出来,扭着身子又叫又跳象只张牙舞爪的猫,却实在无力挣脱父皇的手,父皇的表情是哭笑不得,只能紧紧地扣住他不放。 
他一直都是清清冷冷、慵懒高贵的样子,我从来都没有看见过他这样失态,更没有听他骂过任何人,但眼前这样子和他稚气的容貌相配,实在是可爱得不可思议。正要发笑,王俭却拉了我出来。 
里面江璃突然没了声音,耳边是王俭低低地声音:“终于活过来了,终于象个活人了,真好……” 
我想,此刻寝宫中一定是风光旖旎,春色无边……真想去看看…… 
可是……别拉我,死王俭,我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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