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渔的火车 作者:北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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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渔的火车 作者:北村-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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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火车站的路,然后是三明车站回设计院的路。
  我都不知道省城变什么样了。他说。
  来。周渔拿出一件为他买的西服试穿,陈清吃了一惊,这得多贵呀,够我跑好
  几趟的。
  第八章
  周渔哭了,抱住陈清说,你不能一辈子这么跑下去呀,为什么不想办法调来。
  陈清道,你看你,能调不早就来了嘛,这样大的城市谁会要一个电工。
  周渔说,铺铁路的钱拿去送礼,买也买到省城来了。
  陈清说,我死也不干这种事。    周渔就不再说了。给他试好了衣服,又
  说,陈清,你来我养活你。   陈清说,我来省城能干吗?我什么也不会,省城
  里比我强的电工多的是,喏,我只会唱歌,也唱不好,唱给你一个人听的;我打网
  球,也打不好,打给你一个人看的。周渔,我这人真是笨透了,我什么也不会,我
  对别人没用,我好像是专为你一个人生的,为你一个人活着的,只对你一个人有用。
  周渔依偎他胸前:这就足够了。
  不。陈清说,我不能让你为了我也去吃快餐面,我还想学好技术赚钱让你过上
  好日子呢。
  我已经在吃快餐面了。周渔说。
  陈清叫起来,你想当木乃伊吗?
  什么意思?周渔不明白。
  等你吃上几年喝饱了防腐剂,就成木乃伊了。陈清说,可以永垂不朽了。
  两人笑成一团,拥抱着在床上打滚。然后他们突然又被悲伤击倒,紧紧抱在一
  起,生怕渐渐滑走的时光用更有力的手把他们分开。陈清惟一的办法是给她又长又
  温暖的吻。周渔陶醉了,她觉得陈清似乎是专为接吻而生的,他的吻极其温柔,先
  吻她的眉毛,用舌尖把它重新画一遍;再吻她的眼睛,好像他唇间的明珠;他吻她
  的脸颊时令她有忧伤感,感到他的贴近既像爱人又像兄长,她的脸是冰凉的,他的
  脸是温热的。然后陈清吻到了她的耳尖,这一吻,足以让周渔惊心动魄,常常是这
  一吻使周渔激动的,她立即湿润如刚接受浇灌的花蕾,陈清把她的耳垂含在嘴唇好
  长时间,终于吻上了她温热的嘴唇。
  这时候的周渔真正陶醉了。陈清的吻是那么温柔,周渔舌尖上的花蕾全部开放。
  她想不到一个如此刚劲的男人竟也有如此柔软的嘴唇,这是美妙不可言的。周渔感
  到了他的唇轻轻地夹住她的唇,吮吸花中的露水;他的整个人都在舌尖上了,她的
  所有感受也都在舌尖的味蕾上了。她哭了。
  她不愿从这样的吻中抽出,她不愿从这样的温柔乡中走出来,回到冰冷的世界
  上,那里的离别是真实的,那里的思念使这个花花世界变得索然寡味。周渔害怕从
  中醒来。
  陈清能使周渔继续沉醉下去。他好像是一个好琴手,在周渔的身上弹出了旷野
  佳音,虽然只存于两人世界,但足以使他们抗拒窗外大街上真实的痛苦。他们互相
  脱去了衣服,深深地进入了对方。陈清是温柔的陈清,是温暖的陈清,周渔感到充
  实,感到满足。他们做爱与众不同,常常达一小时或更长的时间。他们真的在做爱,
  有时会哭,幸福得流泪,悲伤得流泪,有时会笑,常伴以含情的抚摸,从上到下从
  头发到脚趾,如珍爱的器皿,让人爱不释手。与众不同的是,他们在整个做爱过程
  中,常常停下来看对方,吻她(他)!然后再开始,周渔相信只有真正的爱情能创
  造出这么绵长的情爱。大部分的做爱其实只是做性,但周渔相信这才是做爱。因为
  性已被爱完全包裹、吸收了。因此陈清才可能做得那么长,使整个漫漫长夜渐渐被
  填满、充实和温暖起来。
  结束后,周渔都不让他马上离开,她害怕回到那个冰冷的世界。陈清还是抱着
  她,问她好不好?周渔说,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古书上说,爱如死之坚强。
  第九章
  陈清问,你刚才像死一样吗?周渔摇摇头,因为死是没人可以撼动或者改变的,
  爱也一样。
  陈清说,那什么时候我死给你看。
  周渔立刻捂住他的嘴。陈清说,你不要怕,人不都要一死吗?
  周渔说,要死也要死在一起,你要先去,我无法想象继续活在这世上的孤单。
  陈清的表情突然灰暗下来。
  你怎么啦?周渔问。
  死这么容易就把爱分开了。他说。
  周渔无言以对。陈清说,不过,如果我死了,你可不能死,首先我保证不了你
  也死我们能不能见面,再说,你还是再留一点时间好,帮我弄明白这爱跟死究竟是
  怎么一回事,想我的时候就把我打网球的照片当遗像看看吧,想明白了再死也不迟
  嘛,反正死又不会跑掉,人人都有一死嘛。
  你说些什么呀!周渔打他:乱七八糟的。
  糟了,我要来不及了!陈清跳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跑,他回过头抱着周
  渔亲一下,冲出门去。周渔好像看见一张网从她身上活生生地撕开,走出门去。
  她哭了,扶着门。她觉得老天太不公平,她已经可以舍弃世上的一切了,只剩
  下可怜的爱情了,他还要抢回一把。
  她已经受不了了,她决定辞职,回三明和他呆在一起。
  二
  下午六点,周渔下班。一出图书馆大门,就看见中山的车停在那里,他靠着车
  门站着,歪歪的身体显得异常疲惫。这可不是那个生龙活虎的中山。
  你不上工啦?周渔知道六点钟正是赚钱的时间。
  没劲。中山摇摇头,周渔,你不理我,我干什么有劲?没劲!
  周渔看看左右:中山,别这样说话,她顿了一顿,说,我没有不理你。
  那你跟我走,好不好?就听我一次。
  中山,不要站在这里让人看。周渔说。
  中山把车停在天鹅酒店,带周渔上了十七楼他开好的一个房间里。周渔说,你
  干什么?你疯了?这得花多少钱!
  中山说,不多,也就八百元钱!
  周渔喃喃:这得够陈清跑上十几趟了——  中山隐忍地:是呵,可是他来不
  了了——  周渔就不说话了。中山说,今天我在这里开房间,我们好好吃顿饭,
  我想我是必须弄明白了,我们今后怎么办?
  周渔低声说,中山——你得给我时间。
  中山坐下来:是的,一年并不算长,但这一年我摸不到你,就像水里抓鳗鱼,
  好像抓了一大把,到头来一尾也没有。周渔,是不是人一辈子只有一次爱情,如果
  是这样,我立马就走。
  说完转身就走,周渔喊一声:站住!
  中山疑惑地回过头,看见周渔的神情是惶惑的,甚至有一丝惊恐。他慢慢走回
  去,在周渔的膝旁跪下来,感到无比辛酸:——干吗让我爱上你,我这是没事找事
  ——周渔摸了摸他的头发,说,爱一个人难道是那么难受的事情吗?你爱我,应该
  感到幸福,就像我爱陈清。
  当然,死人总是没有错误的。中山说,只要我活着,是永远也比不上他了。
  中山,你这种话让我听了很难受,知道吗?
  那你让我怎么办?离开你?还是这样无休止地干耗下去?
  第十章
  周渔奇怪地看他,你把爱情说成是干耗?我就烦你不懂爱,你把我刚刚培养的
  好心情又弄糟了,你怎么能把爱情说成干耗?我和陈清分居两地,那也是干耗?你
  什么也不懂,所以你别怪我,中山!我永远也不会跟你结婚。……中山愣在那里,
  难耐的沉默过后,中山说,周渔,别吵了,我们喝点酒吧。
  服务生把订的菜和酒送进了房间,有龙虾、象拔蚌、生牡蛎,还有法国干红。
  周渔说,是我们的告别宴吧?
  中山叹了口气,这口气好像是从他的脚底慢慢升上来的:周渔,没人会抛弃你,
  除了他,陈清。总有一天,我也要用死来抛弃你,干杯!
  周渔觉得那酒液像一只手慢慢探进她的身体,抓住了她的心。她记得她和陈清
  也喝过一次干红,不过没那么贵。周渔决定辞职后去了一趟三明,当她赶到陈清住
  处后,他似乎刚刚睡醒。陈清对周渔的突然到来十分吃惊,问她为什么不先打个电
  话。周渔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省钱罢了。陈清愣了一下,低声说,我没说有什
  么意思。当晚,他们喝了张裕干红。
  这天晚上他们破天荒没有做爱。陈清不同意她辞职,周渔很伤心。她伤心的不
  是陈清不同意她辞职,而是陈清好像根本没在意她的苦心,便急着反对,他不像那
  种不细腻的男人。陈清缓过神来之后才向周渔解释:我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不想
  在一起我隔三差五往省城跑干吗?周渔气就消了。陈清说,我工作好不好不要紧,
  要紧的是你,只要你好,就一切都好。
  周渔感激地看着陈清。
  陈清道,再说,我习惯了两地跑,我还喜欢上了这浪漫的爱情之旅呢。说着他
  笑了。
  周渔也笑了一下,但马上恢复了忧虑:陈清,你这样跑我很感动,可是我——
  我真的有点害怕——我有点害怕了,这样跑下去——  陈清问,你害怕什么?
  周渔一下子没有说话。陈清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害怕?——什么?怕失去我?
  还是我失去你……
  周渔连忙说,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难道我这样来回跑——还让人不放心?陈清说,我们一定非得在一起吗?
  周渔皱着眉问:难道你不喜欢在一起?
  陈清答道,难道非得在一起?——他低下头,又说,我这样来回跑,你还说我
  不想在一起。
  他们又喝了点酒。不过那天晚上没有做爱。此后陈清没再提调往省城或者周渔
  辞职的事。周渔觉得有一种感觉在慢慢生长:像一根草,本来长在地上,有一天突
  然被风吹离,据说吹到另一地落下后,仍会成为种子生长起来。但什么时候落地什
  么时候生长,周渔一点把握也没有,幸福的周渔好像渐渐变成了一个忧郁的周渔。
  陈清在周渔再次来三明后发现了她的忧郁。那天晚上刮台风,暴雨将至。周渔
  缩在陈清怀里,两人紧紧依偎。望着窗外的暴雨,陈清说,从小时候开始我就觉得,
  在暴雨时躺在被窝里更舒服。周渔问,为什么呢?陈清想了想,说,更显得温暖呀。
  周渔说,我看是因为害怕。
  害怕?陈清奇怪地问,谁害怕?
  你呗。周渔说。这时一记响雷,窗外好像有人的喊叫声。周渔说,有人在喊你
  吧?陈清说,没有,雷声把你的耳朵炸糊涂了。他拉上被子把两人盖住。在电闪雷
  鸣中,周渔品尝了自从他们相遇以来最甜蜜的一次做爱。
  第十一章
  大雨过后,周渔看见陈清睡着了。以前做爱后陈清从来没有独自先睡过,他不
  是那种男人。周渔定定地看着他,渐渐也感到疲劳。正当她似乎要沉入梦乡时,窗
  户玻璃上好像印着一个女人苍白的脸。周渔惊叫一声,陈清一下子坐起来,周渔说
  窗户外有人,陈清一看,什么也没有。你今天怎么啦?陈清道。不知道。周渔用手
  捂住胸口:我胸闷得慌。
  这是天气的原因。陈清下床穿靴子。
  你要干吗?周渔问,不要离开我。
  陈清穿衣服:我去配电房看一下。雨这么大,我得看看线路。
  周渔穿衣服:那我也去!
  陈清笑了:我一会儿就回来——配电房有什么好看的。
  不,我一定要去。
  陈清把她揽在怀里,看她的眼睛:周渔,你真的那么爱我?唉,你真的爱我。
  陈清看着又渐渐加大的骤雨说,其实我更喜欢在暴雨中相偎的感觉。
  为什么?周渔说,我倒希望平和的生活。
  因为暴雨中抱在一起那种感觉更真实,更实在。陈清说,你还是别去了吧。
  他们走入了风雨。他们果然在雨中紧紧拥抱着前行。雷电大作,风把雨吹斜了。
  到了配电房门口,陈清说,你在门口等着。周渔喘着气说,陈清,我们回去吧,我
  胸口痛得很。
  陈清笑了:来都来了,我进去看一眼就出来。
  说着他向配电房走去,周渔的心一阵绞痛。陈清站在配电房门口还回了一下头,
  一记闪电突然来临,白光照亮了陈清的脸。他突然变成了一个白胡子老头那样的脸,
  周渔从未见过这张脸。白白的陈清向周渔笑了一笑,挥挥手进了配电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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