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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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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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目光始终很灰暗,美好的往事也如目光灰暗,已经无法明亮起来,短时期巨大的精神折磨,她感到自己像高屋落下的瓶子摔得很碎,破破烂烂上爬满苍蝇和蛆,活着的美丽已荡然无存。
  “先生,陪你聊天、喝酒,还是陪你上床?”她像对待一位陌生嫖客,目光堕落。
  她堕落的目光使他恐怖,在阿富汗的半小时里,惊愕、尴尬、痛苦、内疚,他经受了巨大的精神折磨。他极力掩饰隐衷,依然木木地望她。
  “觉得我丑?因为我不是处女,和许多男人上过床。”程影用自己所掌握的最挖苦的语言步步紧逼,“你可以少给我打小费,一百元、五十元……”
  杜大浩正被各类情感刀割着,一生都难遇到的错综复杂的体验。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话说。
  “浩老弟,没看中再换一个,靓妮子有的是。”邱老六咬着块W国小姐用牙签扎着的伊莉莎白瓜,汁儿溅在小姐的胸前大块白的地方,她另只手擦抹一下。邱老六且不知他们之间的故事,他以为杜大浩发呆、发僵,是没看上小姐。
  “这位先生不喜欢我,我走。”程影起身朝音响走去,拿起麦克风,说:“我为先生唱首歌,权做纪念。”
  ……你要来呢嘎,
  不来就说不来的话,
  莫让阿妹白等着……
  “好!”邱老六喊着,将百元钞叠成鸢形掷飞过去。
  程影投入地唱着这首情歌《阿拉表》,泪水流满脸颊。
  邱老六愣怔地望着程影,纸似地贴在他身上的W国小姐眼里含满泪水。他疑惑:“你怎么啦?”
  W国小姐牙咬嘴唇,脸埋在邱老六的胸脯里,泪水漫过一块陈年疤痕。
  唱完,程影掩面跑出去。
  杜大浩脸扭曲变形,填满凄惨,双目紧闭,痛苦如烟般地再次弥漫而来。
  “去,安慰他。”邱老六怂恿W国小姐,水粉色的纱裙飘向杜大浩,他的手被同类抓着,朝邱老六说W国女孩凉的地方行进,手尖触进落满露水的草丛。他的手凝住不动,清晰听见自己心滴血、哭泣的声音。
  W国小姐杏眼绵长着风情,蟹青色眉毛间有块黑褐色美人痣。杜大浩想到另一颗青色美人痣,他嘴唇低压下来,喃喃一个女性的名字,W国女孩听清不是叫自己,而是唤呼另一个女孩的名字。 

  3
  王力伟从小九手里拿到毒品,是第五次,或是第六次吧。他开车到情缘酒店去接苏梦华,她等在门口,面孔有些威严,责怪道:“怎么这么慢,害得我好等。”
  “小九说好像有警察盯着我们,迟迟没敢……”王力伟瞧她还精神,不像要犯瘾的样子。他想:无端你发什么火呀?
  “给你信就马上到,磨磨蹭蹭。”苏梦华没完没了地埋怨,她就说王力伟车接她慢了:“眼下什么季节你知道不,秋老虎。”
  “我不是说和小九……”他为自己辩解。
  “我不听,不听!”苏梦华蛮横起来,“同我犟嘴?!我是你的雇主、老板!”
  “又怎样,得讲理。”王力伟被她胡搅蛮缠的态度激怒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吃软饭’!”苏梦华今天心情坏透了,两天输了五万多元。但她说了句极不应该后来又十分后悔的话:“吃软饭”。
  吃软饭!哪个血性男人爱被别人说成“吃软饭”的,特别出自女人之口,便带有鄙视的味道。王力伟猛然踩住刹车,忿怒道:“下车,你给我下车!”
  苏梦华见小情人发火很骇人,她悻悻下车去。车停在城区与净月度假村的半路上,她只能打车回去了。
  王力伟掉转车头,苏梦华还有装衣物的纸袋子遗留后座上,他顺车窗扔出去。开车进城,回家。
  “爸!”珂扑到父亲怀里,他又是一个人在家。
  王力伟问:“今天怎么没去幼儿园?”
  “修房子。”珂只能把装修说成修房子。他天真地问:“你怎么老不回家?”
  “爸不是回来了吗?”王力伟亲儿子一阵。
  珂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妈和程阿姨说你在外边鬼混。爸,鬼混好玩吗?”
  鬼混好玩?珂到底还是个孩子。程阿姨,显然是程影。他还是问儿子,“哪个程阿姨?”
  “和大舅一起来我家,给我买枪那个。”珂尽量说明白他想说的事。有一个词他忘了,妈说程阿姨是未来舅妈。他回忆那天程阿姨来家与妈妈最深刻的一幕:妈和程阿姨抱在一起哭啦。
  珂没在他的回忆里走得太远便回头,他的手摸着父亲的下颚有点扎手,便跑去找来电动剃须刀,打开开关,嗡嗡到他脸上。
  王力伟记得六天前离家时,剃须刀在大部分黑茸茸东西剃光,剩下唇边一小块时电用光了,现充电来不及。他到七号别墅,苏梦华看着那小块黑茸茸东西发笑,她说如果黑茸茸在上唇处,他该有个日本名字。于是她拿出一把耧草耙子似的刀子,她说她用它剃过几次体毛但至今仍很锋利。他用她剃体毛的刀子剃完残留的胡须。
  “我妈充的电,说等你回来用。”珂仍做着热爱父亲的事——替他刮胡子。
  充得很足的电动剃须刀响声让他生出一番感慨:妻子很细腻地关怀自己,给剃须刀充进电的同时;也冲进去了盼望、等待。
  “珂,想嘛好吃的?”王力伟想补偿欠他们母子的什么。
  “乡吧佬鸡。”珂先说出他顶爱吃的东西。
  城市喧哗的人声车声,步行与在车里感受不一样,街市楼宇气味的熏蒸,才使人感到城市繁华的光景。奇妙的声音如纷纷细雨降落飘出某个窗口,珂说:“我和妈看到程阿姨进到唱歌的屋子里去。”
  王力伟从儿子说唱歌的屋子推断出,是家歌厅或者夜总会。程影离开学校他早早从她目光里看到了,具体干什么他的确不晓得。
  拎只乡吧佬鸡,又买几条鳝鱼,黄昏覆盖下来时,他们回到家。他动手做菜,弄得厨房飘出香味的同时,飘出歌声。一边做菜一边唱歌原是妻子的专利,不知何时起歌声戛然而止,折断琴弦似的再也没接上。
  杜芳进家,厨房的情景使她胸中蓦然升起一股甜蜜之情,飘飞的纸鸢正在牵回,往昔的美好郁郁葱葱起来。
  “对不起你,我在外面有女人……” 他忏悔道。
  没开一盏灯,又回到两人的漆黑之中。睽违数载似的,亲不够热不够。
  “和富婆姓苏的女人漆在一起。”杜芳一切都知道。她提到那女人的气味,大岗女人中有名的体香女人。她原谅了丈夫,说:“回家来吧!断了与她来往,我俩从头开始……”
  在省城武警某部大院里,静女孩向赵春玲讲述大腿内侧文手枪的经历。
  上午,赵春玲和老陶坐在大岗开往省城的高速叫虎跃的快客到达省城,在下高速公路进入市区的收费口,他们下了快客,重新打出租车去田丰提供的详细地址,到达那个戒备森严的大院。老陶此刻在朱良的房间里,臧明杰陪他。
  “邱老六给文上去的。”静女孩稍微回首一下,那件刻骨铭心的事便真实在面前。
  静女孩很幸运,踏进大岗第二天就被苦咖啡休闲屋录用,鹦哥绿的店服缠裹山野菜似的纯自然乡下妹子。她像一颗青豆隐约着绿光,你见了她好似山间小溪流淌的叮咚在心中回响,以至苦咖啡常客那位诗人朝它叫泉。
  快活的日子如清泉流淌,一只稀脏的靴子踏进溪流。可以设想一下,邱老六见到楚楚动人静女孩的表情。他的猎艳百名女孩计划中,没商量地把她排列到数字上。急切心情使他省略必要步骤。在一个谁都不相信会发生暴力的春风沉醉的夜晚,静女孩工作期间去对过茶庄取茶叶时遭绑架的。手绢类的东西堵住嘴,她的呼救卡在喉咙处未发生声音,醒来时,一丝不挂躺在在床上,身旁睡着浑身伤疤的人。本能让她朝下身瞟去,谁都会想像男人在十八岁女孩那诱人处做些什么。夺走自己宝贵东西的窃者就睡在身边,她绰起床头柜一只烟灰缸子,朝下砸的瞬间,男人虎跃而起,一把手枪对着她,重新跨在她身上,威胁道:“不听话,打死你!”
  乡下女孩从未见过枪,枪口下她含泪承受蹂躏。
  她不知在那个只有一盏灯照耀的阴暗屋子呆多久,没有窗子她难听清时光流逝的脚步。糟踏同滋润在静女孩身上只隔一道门槛,她到底朝后退一步,某种欲望使仇恨消散,把邱老六看做是只导盲犬,带她在黑暗中穿行……但她还是有点恨他,某个女孩新鲜在他面前,他见异思迁,去尝鲜儿。大腿内侧纹的枪图案,偏下又小,她自己没发现还是朱良发现的,这个家伙具备收藏者欣赏藏品的习惯。邱老六承认他纹了把手枪,他说他只在他最爱的女人身体上纹枪。
  “你说邱老六有枪?”赵春玲问。
  “几年前就有了。”静女孩不知为什么对警察不很喜欢,盯着赵春玲她认为穿制服时戴警徽的地方,说,“他肯定有持枪的证件。”
  “你亲眼见过?”赵春玲紧紧追问一句。
  “猜的,邱老六有警察朋友。”静女孩说。
  她绝非态度好说出这些,赵春玲听出话中含着轻蔑或抱怨。她问她:“能说说他是谁?”
  静女孩没说出那个警察,她硬是不说,赵春玲知道问下去白白浪费时间,话题转入朱良身上:“他为什么逃离大岗到东北去躲藏?”
  “我不清楚,真的不清楚。”静女孩一口咬定不清楚。她问:“什么时候放我走?”
  “只要你配合,把问题讲清楚,会放你走的。”赵春玲言明厉害,问:“那天你给一个穿风衣的男人唱歌,你认识他吗?”
  静女孩摇摇头,探出裙子的美丽小腿活跃起来,眼瞧着一只沿床沿爬行的人见不烦的甲壳虫,她把刑警的询问看成是熟人聊天。她说:“他像影星史泰龙,不会笑。”
  “不会笑的男人?”赵春玲回忆她看过这样一张脸。喔,是他?警官度假村庆典,站在阳光集团张总的白色大奔旁的高个子青年人,就是史泰龙的脸。她问:“讲话什么口音?”
  “没印象。”静女孩说,“服务总台通知我去情侣岛包厢,包我唱一宿歌,给一千元。她进包厢,穿风衣的男人已等在那,他指下麦克风,我就一首接一首唱歌。”
  “他是杀手!”赵春玲忽然说。
  “杀手?”静女孩目光离开甲壳虫,惊讶地望着赵春玲,问:“杀谁?”
  “杀你!”
  “妈呀!杀我?”静女孩脸色苍白起来,似乎感到问题的严重性,“这回我死定了。我死……朱良也得死。”
  赵春玲挪到她的身边,说:“现在该明白为什么把你和朱良带到这地方来吧?武警大院内绝对安全。”她握住她发凉的手,说:“告诉我,为什么说你和朱良死定了?”
  “朱良曾对我说过……”静女孩向赵春玲讲述……

  4
  “走,出去吃点东西。”马爽说,她急得要哭了。“浩哥,说话呀!”
  昨夜他同邱老六去曼斯菲尔德潇洒归来,情绪一落千丈,一句话也不说,坐在床上发呆。一整天都没出屋。马爽刚从川椒豆花村回来,今天李惠兰被放出来,她才脱身早点回亮眼睛,她惦记他。本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见他仍是她早晨离开时的样子,连坐的姿势都没改变。她撼动他的胳膊,央求道:“浩哥,走呀。”
  他们一起出去。马自达轿车没在任何饭馆停留直接驶出城外,荒道伸向座葱翠的小山。车停在山脚下,沿着弯弯山道步行上山。起初,杜大浩走在前面,马爽后面跟着。后来,他俩手挽手走完一段山路,肩靠肩地坐在山顶,俯视夕阳涂抹的城市。蚂蚁般的车流,在筋脉似的街道上爬行。
  “爽,一个人什么时候最痛苦?”他的手盖在她搭在他肩头的手上,问。
  “爱他的人不再爱他。”她说。
  “不,该恨他的人不恨他。”杜大浩说。他的脸贴在她的头上,嗅着幽幽的发香。他说,“爽,有一天,我忽然抛弃你,你恨我不?”
  她眨蒙大眼睛,说:“我不恨,因为我爱过,也被爱过。一生有那么一段美好时光值得回忆足矣。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时光。”
  “坦率地说,开始我并不爱你。”
  “这我知道。”马爽说,“那时还有一个女孩爱你,是……是她吧?”她说起红蜘蛛夜总会相思豆包厢,王力伟和程影突然闯进来。她说,“她给你系扣子,从那一刻起,我觉得不爱一个人是多么不容易。”
  “她的确很特别。”杜大浩陈情道:“有一次她和我就像现在我俩这样坐着,望着下面的城市。那夜,月亮很明亮,她说我给你唱首歌吧。”他手指下头顶上那棵粗壮大树:“她的歌声同树影一起走来,慢慢覆盖住我们。”
  “她还再唱吗?”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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